“卓部。” “怎么了?虎南。” “只是驱逐……就可以吧。没有必要全部杀掉。” 卓旧看着自己忠诚的部下,笑了笑,“当然。”他承诺道:“蜘蛛种身上携带了寄生体相关的基因片段,我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更快挑选出病原体。虎南,不要相信外面的声音。” 反对者被镇压,隐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一次抗议集会中,虎南他们抓了足足一百二十个年轻人。 其中,就有虎南唯一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雌父,卓旧是个骗子——他在杀人。我的同学、我的老师也有蜘蛛种的人。我的父亲也是蜘蛛种。他要把他们都杀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种族歧视者!”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给我出门。”虎南很累,他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酒酿蛋花汤给自己的孩子。 他想,他还是爱着自己的小虎甲的。 知道得越多,便越不容易离开。 没有必要告诉孩子更多的细节。到时候,他远比已经陷入了极为糟糕的局面的自己走得更远,更安全。虎南想,等卓旧批了他的辞呈,立刻远远的离开这里……他今天刚刚把辞呈递上去,他们父子两绝对不要再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局势不是他们个人可以撼动的。 “我不要!”小虎甲眼睛里仿佛渗出泪来,“今天是蜘蛛种,明天便是我。我身上也流着一半蜘蛛种的血。” “小虎甲!你是小虎甲!”虎南烦躁地将汤碗塞到孩子手中,“你和那个雄虫没有一分钱关系,你是我养大的,他甚至没有为你出过一分钱。” 碗被稳稳当当地扣在虎南的头上。 甜甜的、暖暖的汤汁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淌。雌虫看见自己拿年轻的孩子,脸色从红变青,窗外有蜘蛛种的孩子敲击玻璃。他扭头去看,抓起自己上学的书包跳过窗户,仓皇消失在夜色中。 虎南的声音在这个夜晚,传出去一个又一个街区。 可他的小虎甲没有回来。 次日,卓旧同意了他的辞职请求,“你是一个很好的部下。希望你能够找到更适合你的工作。” “不。”虎南红着眼睛说道:“我不走了。” 卓旧有些诧异。 “卓部,我的孩子丢了。”这个健硕的雌虫一晚上的委屈和痛苦发酵成眼泪,在此刻不再隐瞒,“他是个有一半蜘蛛种的孩子,我的小虎甲,我的小虎甲。” “如果你愿意为我工作,大可以继续寻找孩子。”卓旧扶起他,“虎南,谁都不会伤害你的孩子的。” 这句承诺,支撑了虎南三年。 他总是到被捕的反抗者面前,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高个子,脸颊有酒窝的青年虎甲种雌虫。 “没有。” “没见过。”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把戏,谁也不能让我供出我们的同伴。” 又过了两年,同事们偶尔看着虎南桌子上那张发黄的相片,劝他找一个好点的相框。他们私下里说要去捣毁最后一个反抗者的根据地,在那里藏匿着最后一批水泥灰皮肤的蜘蛛种。 “虎南,你去吗?” 虎南太累了。 他从前线掉到了后勤的岗位上,不再做冲锋陷阵的工作。于是他说道:“你们帮我看看吧。如果是虎甲种……”同事们心知肚明,自顾自讨论起这场小战役后,对外扩张的安排。 火焰烧亮城市一整晚。 枪炮声没有停止过。 “虎南。虎南。”一个满脸黑灰的同事窜过来,硬生生把虎南拽上了机甲,飞向营地,他告诉虎南,“没有人想要杀他。我们的目标是一个蜘蛛种,但他冲过来,身上绑着炸弹——自(杀)式袭击,你知道吗?疯了,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他。” 营地里,肠子流得满床都是。 “雌父、雌父。” 虎南心都碎了。他抓着孩子的手,用脸贴着它。旁边的医疗兵不要钱地注射各种药剂,看指标。 “不行,蜘蛛毒。是毒素。” “所有人快点撤离。” “自(杀)式袭击并没有结束。” 有人抓住虎南的胳膊,有人抱住虎南的腰。 “小虎甲,我的小虎甲。”虎南声音沙哑,他死死扣着床,不愿意离开。 “雌父……”兵荒马乱中,他的孩子终于说话了,“不要……记恨我。” 虎南泣不成声,“不会恨你,雌父怎么会恨你呢。不要睡、不要睡!” “那碗……酒酿……蛋花汤。” 孩子的手轻轻地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没有更新了,大家早点休息呀。
第189章 虎南疯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别人的战争,他的孩子要成了自(杀)式袭击的牺牲者。 他握着孩子冰冷的手,看医生给自己的小虎甲披上白布。 “他还没有死,对不对。” “节哀。” “你撒谎,这不是我的小虎甲——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在某一个聚集地里活着。那些该死的蜘蛛种,该死的蜘蛛种。”虎南抱着头慢慢蹲下,喃喃道:“他们没有养过他,他的雄父什么都没有给过他……明明我们那么早就相依为命。” 他也确实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虎南离开了后勤岗位,走到了战争的第一线。 很多人死了。他那位蜘蛛种前雄主也死了。不管他的现任雌君怎么苦苦哀求,虎南还是残忍地把曾经有肌肤之亲的雄虫斩首。人们背地里叫他“刽子南”,咒骂他是卓旧座下最残忍的走狗,他们把他的名字偷偷刻在便池上,对着它撒尿。 这个雌虫不在乎。 他见一个杀一个,直到被逮捕的那天,阳光照耀在大地上,从地狱中走出的人们痛苦涕泪,抓起沙子、石头朝他的身上投掷,对他吐口水,用力拉扯他的头发和衣服。 虎南一点都不疼。 他不承认自己的罪过,随卓旧一并投入到了戴遗苏亚山监狱。在监狱中,曾经的同事们互相蚕食,互相指责。虎南选择站在卓旧这边,没有日夜之分,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了。 “虎南。”忽然有一天,卓旧找到他,说道:“我想请你帮忙带孩子。” 虎南不为所动。 直到卓旧说,“是个不满一岁的小虎甲种幼崽。” * 门外,嘉虹乖乖等着虎南出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数了好多好多数字,黑漆漆地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虎南,虎南。” 声音像掉到黑洞里,没有一点回声。 嘉虹把纸片塞到裤口袋里,准备进去看看。 此刻,虎南出来了。 他脑袋上摔了一个包,脸上有一些擦伤,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嘉虹盯着虎南看了片刻,走上前拉拉大雌虫的手,“虎南。” 虎南对嘉虹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说,“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嘉虹担心极了。因为卓旧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少,而雄父又不断生病,虎南承担了他最初级的教育和陪伴,在日夜陪伴中,给孩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雌父模样。 嘉虹相信自己的虎甲种雌父一定和虎南很相似。 他们连虫种都是一样的。 “你没事吧。”嘉虹担心地看着虎南,“我以前摔了,雄父吹吹就不疼了。虎南,我也给你吹吹。” 他们没有药物,有也是给最病弱的雄虫使用。 更何况,虎南知道自己并不是受伤了。他把变灰的指甲藏在掌心,对嘉虹说道:“对不起。没有找到照片。” 嘉虹不理解,为什么要道歉。 他摇摇手,让大人蹲下来,用小手给虎南揉揉摔肿的包。“没关系。”嘉虹鼓起脸,揉一下又轻轻地吹一下虎南的伤口。 和其他四个雌虫忠爱这孩子的眼睛不一样。虎南喜欢嘉虹身上所有关于虎甲种的特征,唯独对这双蝴蝶种的双瞳无感。 这双眼睛无时无刻提醒他:这不是你的孩子。 “嘉虹真乖。”虎南从地上站起来,他说道:“我已经不疼了。” 嘉虹欣喜地说道:“真的吗?我想下次也给雄父揉揉。”哪怕沙曼云已经已经教他药物的各种作用,但嘉虹内心那点小固执让他觉得肚子疼、不舒服、掉眼泪时揉揉和吹吹都有独特的安慰作用。 他拉着虎南的手,也不在意今天一无所获。 嘉虹从温格尔身上,早早知道受伤和生病的痛苦。他希望虎南可以在自己的安慰下,好受一点。嘉虹把虎南带到新整理的一片玩具场上,两个虎甲种一起挖沙子玩。 这里是虎南和嘉虹一起整理出来的。 他们一边捡垃圾,分类,把无用的废铁堆放在这里,地上铺上一层清扫出来的沙子。嘉虹和小时候一样攀爬在架子上。他破壳几个月的时候,温格尔会带他到食堂大厅玩耍。嘉虹记得那里和现在一样,有高高的钢铁架子,他抓着铁锈,爬上爬下。 “虎南,虎南。” “嗯。” “你好点了吗?”嘉虹扑过来,虎南接住他。小雌虫的重量让虎南咬了一下牙,舌尖苦涩的血液,提醒他:时间不够了。 漆黑中,仅有一盏小小的能源灯,提供微弱的光源。虎南清楚,得益于此,幼崽才看不到自己几乎全部是水泥灰色的手臂、大腿和半个胸膛。他心里感叹,还好有拘束环的存在,寄生体寄生的速度才放慢到一刻钟。 虎南看着灯光下的孩子,看他漆黑的发色,看他脸颊侧两个很浅很浅的酒窝。“你长大一定很高。”虎南对嘉虹比一个高度,“比我还高。” 嘉虹飞起来比身高。 “虎南,等我长大了,我再和你比。”小雌虫在半空中失去力气,干脆跳下来,“你不要老。” 虎南答应了。 他对嘉虹说,自己要出门找卓旧。两个人牵着手,从这片新的玩具区出发,慢慢走过那面曾经画着风筝的墙壁,又慢慢走过了几个雌虫的新居所。虎南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步一步变得沉重,偶尔中间一程,这种沉重抽离走半分,随后又沉甸甸地压下来。 时间不多了。 虎南听到“嘶嘶嘶”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响。他想起很多事情,关于卓旧、关于他手底下的集中地、他想到曾经有位天才的雄虫研究员,在营地发表关于寄生体的论文——他说,最容易被寄生的方式就是吞食。 没有任何一个实验体能从这种方式底下保持理智。 没有任何一个实验体能从这种方式底下保全性命。 “虎南,虎南。”嘉虹感觉到身边的成年雌虫摇摇晃晃。他不理解地摆摆对方的手,“你是不是累了?虎南。” “没有。”虎南故意把灯放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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