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虹答应了。 此后,这孩子每天便等着。等到温格尔病情好转可以下地时,嘉虹依旧雷打不动坐在门口等待着虎南。 他等待的时间也从每天一整天,变成了半天,后来又成了每天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 卓旧可算是带着束巨回来了。他们收获颇丰,不仅仅把整个航空器完整打包回来,还带了一整个包裹的拘束环和营养液。 “嘉虹?”卓旧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等虎南。”嘉虹翻开一本烧毁一半的书,说道:“虎南出去了。” 卓旧脸色一变,他问道:“嘉虹,还有谁出去了?” 嘉虹摇摇头。 卓旧顿时知道了,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位虎甲种的好部下了。他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反倒是让束巨惊奇起来了。这个星盗可不相信任何的道德,甚至连所谓的侠义气在他这里都没有。 他对嘉虹说道:“那个家伙死了。”接着又对卓旧嘲讽道:“你还会伤心?” “闭嘴。”卓旧呵斥着,闭上眼,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要去找阿莱席德亚。” 嘉虹已经从大雌虫们这里听到了不少脏话,他也听过很多关于“死亡”的词汇,在最饥饿的时候,他甚至听过大雌虫们说要吃掉自己的言论。 可他还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死亡的痛苦。 “死了?” “是啊。”束巨拍拍嘉虹的脑袋,“就是再也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嘉虹茫然地问道:“虎南……为什么不回来了?他被吃掉了吗?” 卓旧有点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他死死地盯着嘉虹,企图从这个孩子身上无限还原当时的场景。虎南,唯一一个从外界跟随他到现在的好部下,他这辈子可能都再也遇不到这样忠实和沉默的部下。卓旧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去找阿莱席德亚。” 他暂时不想看到嘉虹。 “白白。”嘉虹真的慌乱起来了,他追上前用手拉雌虫的衣袖问道:“虎南,虎南……” 卓旧用一双眼眸阴郁地看着孩子。 嘉虹慢慢地松开衣袖,他后退一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束巨可不心疼,他有闲心哈哈大笑把嘉虹提起来,说道:“看来是真的死了。臭小子,死了就是再也不回来了。磅——没有了。” “虎南去哪里了?”嘉虹终于从阅读的一本故事书中记起只言片语,“他是变成星星了吗?” “没有。”束巨冷漠地说道:“死了就是死了,一堆烂土。” 嘉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抽噎着,捂脸朝着雄父的房间里跑。温格尔正在整理自己仅存的一些私人物品,吓了一跳。孩子脸上涕泪纵横,红红的眼眶,红红的脸颊,耳朵也是红红的。他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小翅膀微微颤抖,时不时嗓子里崩出一个哭嗝。温格尔赶快给他喝点水,拍拍他的背,又把孩子揽到自己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温格尔担心坏了。 “雄父、雄父……呜呜呜,虎南、虎南呜呜呜……”嘉虹磕磕绊绊,嗓子发紧,“死了……什么是死了……死了就看不见了吗?”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虎南对于嘉虹来说是不一样的。 温格尔知道嘉虹有多喜欢那个成年雌虫,那种同虫种之间的吸引和长辈关爱,是监狱里其他四个人无法代替的。 温格尔可能不需要虎南,但嘉虹需要。 嘉虹眼泪像绳索一样鞭挞着温格尔的心,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雌父我也……我也看不见……是不是,是不是也死了……他都不回来。” 温格尔无法解释这个事情。 他只能说,“雌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会一直看着嘉虹的。” “可是大大……呜呜呜大大说,死了也呜呜呜也不会变成星星。”嘉虹嚎啕大哭,他第一次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什么都没有。” 虎南再也不会从外面回来了。 虎南说好,要带他放风筝的。 虎南都和他拉勾了,说谎的人是要变成小狗的。 “死掉就、就……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要、我不要什么都没有。我不要死掉,不要虎南死掉……不要雄父死掉。”嘉虹哭得头昏脑涨,扑在雄父怀中紧紧地抓着衣服,好像这样子自己就可以离“死亡”远远的。 那些不认识的人死掉,那些书本上的死亡都是虚无缥缈的。 唯有最亲密的人去世,“死亡”的触感才会切切实实地扎在身上。 可谁能逃离死亡? “不是什么都没有。”沙曼云好不容易烧开水,走进来又看见父子两抱成一团在哭。他对其他东西没有太多发言权,但在死亡上却是数一数二的专家。 无论是带来死亡,还是带走死亡。 “死亡就是鲜花、阳光和世界一切美好的事物。” 沙曼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把干净的布递给幼崽和雄虫,“想体验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沙曼云:想体验死亡吗? ——*—— 以后十点没更新,大家就困觉吧。
第191章 温格尔就知道这四个雌虫没一个可靠的。 他推开自荐枕席的沙曼云,把自己哭泣的虫崽揽在怀里,安抚道:“雄父在这里。雄父一直都在这里。” 可任由温格尔再怎么安慰,嘉虹身上还是出现了一些变化。他重新变得粘人,也不再喜欢出去玩,哪怕出去半个小时内就会跑回来坐在雄父身边,用自己的小手抓住温格尔的小拇指。山。与三タ。 死亡第一次从嘉虹身边切切实实带走了什么。 那些故事书上的神奇药水、魔法和高科技都没能把他的虎南带回来。嘉虹也终于意识到,尖尖曾经教给自己的知识是如此的可怕。他会小声地问一些问题,“死掉了,会饿肚子吗?”“死掉了,会做梦吗?” 温格尔几次在深夜醒来,他的嘉虹满脸泪水和恐惧地坐在床上,慌乱地抓着被子一声声带着哭腔唤他,“雄父,雄父。” 卓旧冷静地出去一趟,他满身沙地回来。前脚踏入监狱房门,外面便狂风炸裂,沙丘的尖端被高高扬起,重重摔下,整个大地陷入了轰轰闷响中。 虎南真的死了。 春天的沙暴又一次和他们见面了。 嘉虹在惴惴不安的情绪中,没办法好好睡觉和上课。没过几天,他脸上便多出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小长戟倒是终于磕磕绊绊学会了走路,他张开手朝着哥哥和雄父走过来,噗叽一下倒在家人的怀抱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咕咕?(哥哥)” 温格尔把小长戟抱起来,又把虫蛋也塞过来,一家人团在一起。小长戟很好奇哥哥为什么最近一直不开心,手脚并用爬过去,半个身子压在哥哥身上,嘴巴顶上去给嘉虹好几个湿漉漉的亲亲,“咕咕!咕咕!” 对于孩子来说,死亡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他们通常很难理解死亡的“永恒性”。 嘉虹被小长戟亲得满脸是口水,他那点悲伤和忧郁也被小长戟带歪了。“雄父,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虎南和雌父才、才死掉的?” 温格尔意识到这是绕不过的一个话题。 “不是的。虎南和雌父都不是因为嘉虹死掉的。”温格尔对孩子说道:“虎南喜欢嘉虹,雌父也喜欢嘉虹。” 死亡教育,是每一个孩子都要面对的一堂课。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所有人都要面对死亡。 “那他们是怎么死得?”嘉虹还是无法接受现实。 他更愿意相信,“死”是“走”。虎南没有变成泥土,而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雌父也是,他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办法来到雄父和自己身边,并不是再也不能回来。 甲竣是被寄生体杀害的。温格尔还没有做好准备和孩子清清楚楚解释灭门之仇。 而虎南怎么死的,温格尔还真的不知道。 他把虫蛋挂在虫蛋兜里,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去找了四个雌虫。 卓旧说,虎南摔下悬崖死了。阿莱席德亚说,虎南是被春天的洪流冲走了。沙曼云倒是锲而不舍问嘉虹和小长戟,真的不想试一下死亡吗?话音未落被后面的束巨恶狠狠地踹了小腿。 嘉虹还是很难接受。他自己的小毛毯在火灾中烧毁了,现在抱着一个重新裁剪的小枕头作为安抚物。 四个雌虫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们中一部分,确实带过孩子。但身为兄长,他们对弟弟最多是饿不死的散养方式。精神层面的东西,四个人谁也没有特别关心过。 死亡?这个事情不是顺其自然地吗? 卓旧认为嘉虹需要尽快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淡化虎南死亡带给他的伤害。阿莱席德亚觉得其他都无所谓,但每天晚上雄虫和幼崽一起睡的情况必须改善,再这样下去,他的口粮数量直线下降。 “这有什么问题吗?”束巨倒是最轻松的。没有小长戟这个麻烦挂件捣乱,他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要非说烦恼,他和阿莱席德亚相似,也是对雄虫夜晚的时间分配极为不满。 沙曼云则想要怀孕。 “重点不是嘉虹的心态。而是嘉虹的事情影响到雄虫,从而影响到我们各自的利益。”阿莱席德亚总结,他大大咧咧地说道:“帮雄虫带孩子怎么样?一个人去睡雄虫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帮忙带孩子。” 卓旧没有意见。 沙曼云想要第一个和雄虫亲密。 而束巨一想到自己还要和小长戟周旋,血压直线上升,一连骂了三个“艹”。 他们定决策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征求雄虫的意见。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反正在他们四个人眼中,就算温格尔反抗了又有什么用处?最后不管他的态度是什么,结局必然是和他们四个人想要的是一致的。 “我不同意!”温格尔很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抗议,“你们不知道这个阶段,对嘉虹有多么重要。”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们帮你杀死了寄生体,这个当做回报没有问题吧。” “你杀死了卡利吗?”温格尔反问道:“我说的是卡利,不是寄生体。只要你帮我杀死了卡利,你要什么我当然给你什么。但你连那两个寄生体都没有处理好,你还来问我要报酬。” 阿莱席德亚快给气笑了。 沙曼云倒是稳住气,他说,“嘉虹是害怕死亡……我有一个主意。控制的好不会让小孩子死掉的。比如绳子、穿刺可以让他切身感受死亡。” 卓旧捂住脸,恨不得自己没有和这个谈死亡就疯狂的雌虫一起见面。 果然,温格尔气疯了。 他指着门口,一个一个把雌虫们轰出去。束巨和小长戟被殃及池鱼,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丢出来。“等等,先生。那是他们乱说话,艹,淦老子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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