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酌云更乐了,他笑得合不拢嘴,就差满地打滚,笑了好久才说,“也难为他了,翻遍观里所有经书才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这释义。” “嗯...难道无端不是这个意思?” 道长摸了摸白胡,无奈耸肩,“无端无端,其实...是说他不守戒律、行为不端啦。” “啊、啊?行为不端?” “既有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那无端也可成端。”大道长抬眼朝上望去,“你说是不是啊,无端。” 成澈顺着酌云视线抬头看去,大惊失色。才看到小道士竟然被麻绳五花大绑挂在城门上。 两个少年对上视线,无端本就通红的脸涨得更红了,大概是因为吹的牛皮在唯一一个信者面前被当场戳破了。 “无端道、道…无端!你怎么啦!好危险,快下来!”成澈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父亲可是警告过他,绝对不能靠近城墙边缘,可无端居然敢直接挂在城墙上。太厉害了! 无端咬牙切齿,“姓成的,你觉得我下得去吗!” 酌云摸了摸胡子,“没想到成家公子脑袋竟不大灵光。” 成澈想了想,无端说过会被师父罚,难道这就是惩罚。 他看无端脸都被绑红了,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立刻向酌云求情,“大道长,您快放他下来吧!他看着好难受啊。” 大道长耸耸肩,“小友无须担心,挂上一天一夜对无端可是家常便饭了。本道想他早习惯了。” “啊?”成澈完全无法想象被挂在那么高的地方是什么感觉。无端居然能习惯…太厉害了! 大道长看向城墙上腊肉般挂着的徒儿,笑道:“今夜你无故缺席,已该重罚;蒙骗小友,有损道者修养,当是罪上加罪。” “他没有骗我!”成澈真的很着急,比自己被污了清白还着急。小跑着从酌云的左边求到右边,“他真的没有骗我。” 见被吊在空中的无端默默转了个圈,脸往墙里躲。成澈又喊,“你没事吧!” 酌云看着成澈,“他既无道长之实,又怎可自称道长?” “可是…他就是很厉害啊!”成澈语气十分坚定,而余光里无端转了个圈又转回来了。竖起耳朵,是想听成澈怎么夸他。 “噢?”酌云又摸白花花的大胡子,“洗耳恭听。” “无端他救了我呢。”成澈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解释。 而小道士突然意识到什么,连连大喊:“喂!别说了!软包!喂!姓成的!” 可成澈已经把早先发生的事再一次全盘托出了,表情好像如数家珍,包括无端用他的铃铛超度大黄,包括无端念的往生咒言,包括无端如何在冰面上救他一命。他怕酌云大道长不相信,最后又补一句:“我不骗人的…骗你是小狗。” 酌云听下来,确实变了神色。他阖目沉思了好一阵,合了合掌,无端身上的麻绳便松了,八岁小孩从九尺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啊!!”成澈惊呼一声,立刻张开跑了上去,一副想接的样子。
第94章 我真的是你的小狗 成澈撒开腿就跑,一定要接住无端。还没跑到就听“扑通”一声落地震响,尘土散去,无端已稳稳落地。 “哇...” 成公子对小道长的敬意又多了好几分,毕竟他连成府院里的大台阶都不敢跳呢!今夜他再一次感叹,无端,真的了不起! 他想拍无端身上的灰尘,却被推了一把,差点摔在地上。 无端怒道:“都叫你别说了!” 他师父则奸计得逞般哈哈大笑,“鲜血绘符,施术救人。妙哉妙哉。没想到无端你背地里竟有这本事。事不宜迟,明日便开始闭关修行罢!” “啊——?”无端脸垮了,“明天!” “嗯。明日丑时。” “丑时!那不就等会儿?”无端很生气,咬牙骂了一句:“死老头...” “谁让你天赋如此异禀,竟瞒着为师偷偷学会了施术。时不我待,明日速速闭关!”酌云真人哈哈大笑,拂袖而去。 只留一脸如丧考妣的无端与欢欣雀跃的成澈在原地。 成澈喜形于色,蹦到七岁小男孩眼前,为他拍去膝上尘土,“无端道长,你没事吧。” 无端瞥了成澈一眼,看这大他两三岁的成家公子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无辜,特别无辜。无辜得让人完全发不起脾气。 于是把牙齿磨来磨去,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双手支在脑后,自顾自朝城里走去。 只听成澈在后面问:“无端道长,你去哪呀?” 无端没有回头,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去哪,便放慢了脚步,“都听了那老头的话,怎么还叫我道长。” 而成澈已经追到了身边,“因为我觉得你很厉害啊。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厉害的道长。” 无端有点被他哄开心了,成公子又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无端’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小道士没好气,“你不信我?” 成澈毫不犹豫,“我信你!” “那不就得了。”无端真没想到第一次进城就忽悠出一个虔诚信众,“成公子,你找本道有何贵干。” 成澈这才想起他的目的,于是攀住无端窄窄的肩膀,“无端道长是第一次进城对不对?走嘛,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无端漆黑的眼珠子左右扫陌生的街道,盘算着师兄都各有去处,更不想跟在那老头身边,“好吧。” 成澈“嘿嘿”笑起来,抓起无端的手就往城里跑,一边跑一边介绍,“道长,咱们脚下这条东西走向的大道就是榆宁的主道,关外所有去中原的商队马车、使者来客都要经过这条道!当年公主出嫁也是走这条大道呢!如果不是她远嫁乌仑,榆宁估计现在还在打仗!” “你怎么知道她是走这条道。多少年前的事了。”无端想抽出手,可成澈抓得很紧。 “父亲说的呀。他把榆宁所有街道的故事都讲给我了!你看这条城中河,传说是未有山仙女的眼泪汇成的呢。你看那座高阁,是榆宁最大的当铺。你看...” 成澈拉着无端在人行小道走着,途经的不少商人小贩、居民路人见到成澈都招呼他。 “阿澈公子!” “欸!” “成澈少爷!” “欸!” “来,阿澈,给你吃糖!” “谢谢王婆婆!” 成澈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甜甜应着,不知不觉怀里抱了不少小吃零食。 无端看得惊异:“他们都知道你是成家公子?”他虽然是第一次进城,但在观里也多少了解过榆宁的情况,成家守军军纪严明,成氏剑法更是威吓四方,不论关内关外来者,若有犯戒一律军法处置。所以榆宁虽说地处商贸往来枢纽,却已不知多少年未曾发生过鸡鸣狗盗之事。 更重要的是,榆宁每年靠关税就收了个盆满钵满,因此官府对居民的赋税极低极轻,不仅修了不少民生福祉,还时常开仓放利。以至于人人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完全没有流民、贫农。 但他不知道连成澈这样的富贵家小孩都能毫无负担在夜里逛玩,而居民都是那么喜欢他。 他更不知道的是,只消再过不到二十年,这些人将在他身体里嘶吼咆哮着将成澈碎尸万段。 “对呀。父亲说了,我们要和百姓像家人一样相处,才能知道大家真的需要什么。”成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也往无端嘴里塞了一颗。 无端嚼着糖果,心说:路人随便塞的糖果也真敢吃啊。 他再一想,成澈连他这种歪门邪道的道士都能信成这样,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他讽笑一声:“你是不知道人可以多可怕。” “嗯?” “特别是那些带着执念死掉的人……”无端想了想,收回话,“算了,当我没说。”成家公子和他这种没爹没娘、和鬼怪打交道的山野道士可不是一路人,人家是要做正儿八经、威风八面大将军的。 成澈歪了歪头,拉着无端走到一个巷口,朝里指去,“咱们榆宁最大的小吃街到啦。” 上元节的庆典正当时,巷子里人来人往,每个小吃铺子都热火朝天。无端闻着巷子深处飘来的酒肉香气,往下咽了口唾沫。 而转眼间成澈已经跑进巷子,转眼间又持着一根肉串出来了,他递给无端,“给你。” 无端看着眼前牛肉串,香气腾腾,顿时食欲大增。可他没有接,抬眉质问成澈,“你可知斋醮的斋是什么意思。” 成澈连连摇头,“教教阿澈。” “禁荤禁欲。” 成澈大惊:“禁荤!” “而且道士本就不能开荤。” “是、是啊。我忘记了!”成澈持着牛肉串手足无措,“那怎么办…他们都说这是代表榆宁风味的地道牛肉串啊。不吃等于没到过榆宁...” “风味地道...”无端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如果我吃了,你会不会告诉我师父?” “不会!” “真不会?” “真不会!” “那我师父问起怎么办?” “我就说是我吃的!” “可你刚刚不是说你不撒谎,撒谎就变小狗?” “这…那…” “我看你也不会愿意为我变成小狗。” 成澈向前一步:“我愿意,我愿意!” “小狗叫两声听听?” “汪!汪!” 无端憋不住了,转过身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啊,这成家公子也太好逗了吧。 笑够了无端就转过来,“既然成公子有请,本道就破戒罢!”三口把成澈手上的牛肉串吃完了。 反正他从来没把什么教义当回事。 两个小孩在小吃街里逛吃逛玩,有成澈请客,无端吃了个爽。 在无所观,他可从没吃过这么多美味佳肴。道教戒律规定,道士禁绝杀生,饮食更要少吃少喝,甚至不吃不喝,大多时候一日只有两餐。 能下山,真好...可... “今天刚刚能下山,竟然明天就要去闭关!”无端瞥了一眼身旁成澈,成公子正把榆宁米糕吃得吧唧吧唧,满嘴白色的糕沫。 还往他嘴里也塞一块,“道长也吃米糕。可好吃了。” “都怪你!”无端一边嚼着,一边怒道。 成澈一愣,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擦掉嘴边糕沫,小声问:“要闭关多久呀…” 无端闭上眼,这个人状况外的无辜让他无可奈何消气了,“在无所观,道士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就要被师父安排闭关,闭关突破后,奇门遁甲、九宫六合都不在话下。” “这么厉害!”成澈眼睛亮晶晶,无端要变得更厉害了。 “杜绝乱相,感悟天地,淬炼身心…”无端随口念了下去,“是会变得挺厉害。可你知不知道要闭关多久啊。”他比了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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