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虐待它…!但是它快死的几天都吃不了东西了,肯定很难受。”说着,成澈又开始掉眼泪。 “喂……别哭了……”实在劝不动,无端眼珠一转,“那我把它超度了,你就别哭了,行不?” “嗯…?超度?”成澈眼睛沾了水,更亮了,“你还会超度!无端道长,你怎么这么厉害!” “哼,那自然。”无端扬起观里师兄淘汰下来的破旧拂尘,往腰后一摸,才发现同样被淘汰下来的破旧三清铃没带在身上。他顿时有点尴尬,忽然瞥见成澈腰带上的铃铛挂饰,便一把扯了下来。 成澈只是过于单纯,被人扯下配饰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小道士在糊弄他。 无端摇起成澈的铃铛,在大黄坟前踏了几步,口中随节奏胡乱唱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恩…嗯...嗯哼依啊…后面忘了…嘛咪哄啊…然后怎么编啊……” 也不知是因为唱腔标准,还是音节模糊,面前这白痴竟然都听不出一二,还一副毕恭毕敬的虔诚又感激的模样。无端忽然有点愧疚了,骗白痴,总归是不好的。他还不知道面前人只是无条件相信他,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他收回三清铃,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它无疑已经超度了。” 成澈抹干净脸上泪珠,重新拉起无端的手,用力捏了捏,“谢谢你超度大黄…无端道长…你的恩情我一定报答。” “你要报恩啊,那赶紧滚蛋吧。本道还要继续睡觉。” 成澈点点头,转身几步离去,边走边自言自语,“今晚斋醮,我撒了谎。父亲母亲一定对阿澈很失望。” “斋醮”两个字让无端脸色一变:“啧,一觉起来完全忘了…”掐着小手指一算,表情更是凝重,“师兄来逮我了。” 话音刚落,冰面上便远远传来无涤一声:“无端师弟——我知道你在那——” 后面还跟着成甲:“公子——你在吗——难道你也在吗——” “是阿甲!”成澈刚要出声,就被无端捂住嘴。小道士见湖心岛就这点大地方,躲无可躲,便拉着成澈往反方向的岸上跑去。 “快跑!”无端拉着成澈撒开腿就跑。 “诶?”成澈步子大些,跟着无端在冰面上小跑。 “被逮回去肯定要挨法尺!你这软包经不住的,干脆跟我一起逃了算了。” “别叫我软包了!我才不是软包呢!”成澈强调,“而且父亲从未打过我呀。”回头看,两个成年人步子比他们大得多,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公子!公子您别跑了!小心脚下啊!!” “师弟!你干嘛啊!成家人你拐不起的!” 成澈从小就没违抗过大人的指令,便未曾有过这样刺激的冒险,他任无端牵着在湖面奔跑,笑声像微风吹起小铃铛,“哈哈哈...无端,这是话本里的私奔吗?” “私你个头!” “哈哈哈...好好玩啊,无端!” 然而随着一声清脆的,预示冰面碎裂的“滋呀”,成澈笑不出了。
第93章 成家公子脑袋竟不大灵光 “无、无端!”成澈立刻放开无端,而后者已经跑出去几步远。 小道童向前一步,“你干嘛啊?” 小少爷连忙摆手,“你别过来!我脚下冰面好像裂了!” 而他话音刚落,又响起一声更响的碎冰声。他朝下看去,脚下赫然一道开裂的缝隙,并且噼里啪啦地还在扩大。少年的恐惧溢于言表,他吓得哆哆嗦嗦,“无端,我...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小道童看了一眼远处哪两个穷追不舍的大人,又看了眼成澈,最后叹了一声,“好吧。好吧。我真是着了你的道!”他从袖中摸出一道白色符纸,食指放进嘴里一口咬破,沾血在符纸上涂涂画画什么。 成澈双腿打颤,还在劝无端赶紧走,“别画了!你比我轻,你走慢点,应该能走出去的!” 而无端骂了一声,“别吵!我在救你!”转眼间手中符纸已经写就,他将符纸一掌拍在冰面。 那冰块开裂的速度骤然加快。 “无端...你在干嘛?” “看好咯。” 无端勾出一道稚嫩而自信的笑容,双手掐诀,口中念咒,细碎的额发即被微微吹起。 那道符咒迅速发出青光,并与冰面融为一体。 骤然而生的寒意中,成澈眼睁睁看着脚下冰面重新结起,稳稳贴合。他瞠目结舌,“无端道长,你、你也太厉害了吧!” 然而无端道长却整个人被拎着后领提了起来。 无涤骂道:“师弟,你找死啊,无故缺席还拐骗成家公子,师父回去一定杀了你。” 无端被提在半空中,双手环胸,闷哼了一声:“切。” 家丁成甲也追上了,他气喘吁吁,上下拍打成澈衣服上的尘土和冰渣,确认少爷胳膊拳头都安好无恙才安心。 他着急劝道:“公子快回去吧,老爷夫人都急死了。” 就这样,两个走失少年终于有惊无险被逮了回去。一路上成澈都在盯无端,一直盯到戌时四刻,斋醮科仪开始。 往年必定目不转睛看完斋醮全程的成澈,今年从头到尾在盯着祭坛下干杂活的无端。 无端明明比他矮了快一个头,遇到危险行为处事竟然那么冷静,那么淡然,那么勇敢。成澈回想自己刚刚咋咋呼呼的模样,不由得脸红。他以后可是要继承榆宁关镇关大权的成家公子,原来连道观里的小道童都不如。 他又想到无端连父母没见过,不仅得对他更是肃然起敬。 他偷偷问成甲,“阿甲,那个小道长...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 成甲左右看了看,老爷夫人都专注于斋醮科仪,便偷偷答,“少爷您不知道也正常,他还在襁褓中就被酌云子真人捡回了道观,从此就养在香火道经中,从来没下过山。只怕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城呢。” “啊,真的吗?榆宁明明那么多好吃好玩的!”成澈想了想,“今晚他不仅超度了大黄,还救了我的性命,我一定要带他去玩好多好玩的,吃好多好吃的。” 与此同时,祭坛西侧。 无端负责整个斋醮科仪中最无聊的活,把一张符咒原模原样誊写几千张。斋醮后,他那奸诈的师父就会拿去卖给市民,从中谋取一波大利。 当然,出力最多的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所以无端也就随便抄写(乱画)着,连连打哈欠,实在是百无聊赖。 无涤也只能干点打杂的活,他凑到无端身边,“师弟,你年纪这么小就能来观摩斋醮,该要好好珍惜才是。”无涤小声奉告,“师父说你天赋高才给你这个机会的。” “哦。” “话说起来你刚刚对成家公子做了啥啊。怎么他从头盯你到现在。” “嚯。成家公子。”无端讽笑一声,“就是个爱哭软包。” “呃,这话你可别让人家听到了!成家可是咱们无所观最大香客,每年逢年过节他们家都要来咱们观里求卦问相的。” 无端想了想,“那我怎么从没见过那个软包。” “师父传授道法礼仪的时候你在干嘛啊!” “睡觉。” “咱们观里常沾鬼事,他才十岁,阳气尚不充裕,怎么能进咱们道观。——这是常识啊!” “哦。”无端抬起眼,迎上对面成澈的视线,“这软包...”怎么还在看我。 成澈发觉无端终于对望了回来,便偏头“嘿嘿”一笑,而后者立刻移开了视线。 干嘛啊...这么冷漠。 榆宁那么多好吃好玩的,无端居然都没玩过尝过,真是遗天下之大憾。成家公子心中打起算盘,他知道斋醮科仪结束后,道士们大都会在城里停留几个时辰,既能接点算命生意,也能随意逛点行当。 那么终于知道该怎么感激无端了,那自然、必然、无疑是请无端道长到城里他最爱的小吃街大吃一顿啦。 他坚定握了握拳,“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 他母亲回头看他。 成澈立刻小手捂住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嗯?我们阿澈什么时候变得爱撒谎了。”司马婧挑眉。 “呜…”成澈挠挠后脑,伏在母亲耳边轻声说,“我想和无端道长去城里玩。” “无端道长?刚刚和你一起被逮回来的那个小道士?”司马氏瞥了对面一脸臭脾气的无端一眼,轻声,“斋醮结束再和你说。” 成澈点了点头,便将注意力放在斋醮科仪上。 “无端什么时候也能作斋醮啊…”成澈想象着无端挥舞着小拂尘做斋醮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没有由来地确信,到时候他一定看得特别起劲认真。 随着祭坛中央祝福祈愿的孔明灯缓缓升空,上元节的斋醮终于结束。 成澈眼巴巴看着无端被酌云大道长提食盒般往城楼下提去,就有点着急,拉着母亲衣角,“母亲…可以吗?” 司马氏皱了眉头,“进城玩可以,但不许去找那个小道士。” “啊…为什么?” “我听说他从小没爹娘教养,天天在无所观里惹是生非。”司马氏摸了摸成澈脑袋,“娘怕我们家阿澈被他带坏了。” 成甚闻言凑过来,“什么带坏,人家可是真人的闭门弟子。” 成澈眼看无端已经没影了,着急前倾身体,“对哇,而且无端他可厉害了。” 他三言两语把刚刚无端超度大黄,还有画符救他的事说了出来。 成甚若有所思,“画符念咒?他已经会施术了?我只听说道士要研习修行数十载才能掌握施术要诀,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他将信将疑看着成澈。 “父亲,我没有骗人!无端道长他真的好厉害!” 成甚对夫人说道:“酌云道长看人奇准,既是他的闭门弟子,想必未来也将有所作为。” 司马氏看了看丈夫,又看着儿子,叹了一声,“好吧,取长补短,知道吗?” 成澈喜形于色,立刻往无所观道士散场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直追下城楼,看到榆宁关门前站着那个素衣鹤发道长。他认得这是无所观的酌云大道长。 大道长抬了抬眉,“嗯哼。成公子。在寻人?” 成澈仰头望着他,“嗯!我在找无端道长。” 酌云眨了眨眼,“无什么道长?” “无端道长…” “无端什么?!” “道、道长。” 没想到酌云竟哈哈大笑起来,他摸着白胡笑得直不起腰,“无端道长哈哈哈哈哈——他何德何能被冠称道长啊!小公子,你可知他这道号由来?” “嗯?!”成澈记忆力还挺好的,“他说,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体之无序而最前者,是为端。”
208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