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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吴端拍了拍他肩膀，没点破：何月竹的命数比这里所有摆设加起来还凶煞得多。 何月竹便与尉羽悦坐在餐桌两侧，吴端则双手交叠胸前，站在何月竹身旁，用锐利的目光审视尉羽悦。 何月竹望着这个年轻女人，她的双目像死了一般暗淡无光，他试探，“尉小姐，张驰让我问问你这么做的理由。如果你是被迫的，我想他会原谅你的。” “被迫？不。”尉羽悦嗤笑道，“都是我自愿的。” “自愿...？” 尉羽悦没有回答何月竹，反问：“他真的是道士？” 何月竹用力点了点头。 “那、那你让他帮帮我！”尉羽悦激动站起，打翻了面前的茶水，她不顾收拾，身体向前倾，“只要你们帮我，我马上把东西还回去！” “你说...”何月竹心说，看来尉羽悦真的被鬼怪困扰得很辛苦。 尉羽悦向后坐了回去，阴阴说道：“三个月前，我室友死了。” 何月竹问：“你室友难道就是蓝雅菲？” 尉羽悦捂住了脸，“雅菲，对…她割腕自杀了。” “我和雅菲都是E大研究生…我是历史系，她是考古系。她跟着导师谢添教授，参加了皇陵的考古项目。” 尉羽悦看着杯中的倒影，陷入了回忆。 蓝雅菲性格文静，做任何事都特别认真，因此受导师谢添器重。她一个研究生能参与这个重大考古项目，完全是她平时努力的证明。 每天，尉羽悦都会接蓝雅菲回家，“我知道你很高兴，但你也太拼了吧。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好啦好啦，羽悦。等我完成这个项目，我们就去看海，好不好？”蓝雅菲喜欢朝尉羽悦撒娇，“整天泡在修复室，眼睛都要瞎了。” “那说好了啊。如果你敢不去，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而所谓看海的旅行，随着蓝雅菲的自杀，化作了泡沫。 何月竹喃喃，“发生了什么...？” 尉羽悦的声音又激动起来，“一定是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了。谢添变了，她也变了！” “那天是？” “他们打开金世祖棺材的那天。”
第43章 云青缎铜明光轻甲 “你根本想象不到完颜於昭的棺椁里装了什么，各种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啊。但不论什么，和那件方奁比起来都不值一提。整个组都特别激动。尤其谢添，他根本像疯了一样，完全沉迷进那个盒子里。”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雅菲告诉我，谢添就像换了一个人。原本一个和蔼的老学者，忽然变得喜怒无常又乖戾暴躁，而且半夜也不睡觉，在陵墓里走来走去。好几个巡逻员被他吓得不清。” 换了一个人，又变得喜怒无常。何月竹想到完颜於昭的把戏。 “打开盒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失望。呵，谁能想到里面装的只是一根骨头罢了。”尉羽悦下意识看了眼怀中的帆布袋，“可是，当时谁都不知道，这根骨头根本就不正常。” “本来计划第二天把人骨被送去市里机构做DNA检测，但即将处理装箱的时候，骨头竟然失踪了。”尉羽悦顿了顿，“一起失踪的还有谢添老教授。” “他去哪了？”何月竹问。 尉羽悦摇了摇头，“好几天后，是E市的警察发现的谢添。尸体。” “E市？！”难以置信，E市在千里之外，坐动车都要整整一天才能到。 “是的...E市警察说谢添的尸体是顺着江水从上游飘下来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巨人观了，但手里仍然死死握着那根骨头，甚至要切断他的指骨才能取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短短几天内跑到E市的。他身上没有钱包手机，也没有查到任何关于他乘车的记录。” “怎么可能...”何月竹听得头晕，咽了一口唾沫。他感到吴端忽然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似乎在支撑他的意志继续听下去。 “那根锁骨，不管怎么样都是文物，所以按原计划送去检验DNA了。本来以为雅菲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尉羽悦苦笑了一声，“但她还是没日没夜去修复室，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忙什么，整个人都变得神神叨叨，总说有人在她脑子里对她说话...我一直都忍着不发作，直到那天...” 尉羽悦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午后，蓝雅菲按着脑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别说了、别说了——！我很快就知道了！我就要发现了！” 尉羽玥很开心，“你要忙完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海边——” 蓝雅菲把她一把甩开，“还去什么海边啊！” 尉羽悦终于忍无可忍，两人大吵了一架，蓝雅菲也逐渐歇斯底里。 回忆着那天的画面，尉羽悦再度哽咽，“那天是我们第一次吵架。我脾气太差，越吵越激动...离开了” “我没多久就想通了，想和她道歉...回家....”尉羽悦说着说着，无法控制情绪，捂着脸哭了起来。她断断续续地说：“满地都是血...从浴室一直流到门口...她...割腕了...” 任何语言都太单薄了，何月竹被她的悲怮感染，动了动嘴唇，不知说什么能安慰尉羽悦。 可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有了进展，蓝雅菲会选择自杀。 “雅菲，对不起……我好想见你…”尉羽悦嗫嚅。 “所以，你就靠风水招她？”吴端质问。 “你...”尉羽悦怔怔，“你竟然知道我这么布置是为什么？难道你真的是道士？” 何月竹心中震栗，才明白尉羽悦根本不是受鬼之害，她是恨不能受鬼之害。 她把房间布置成招鬼的凶兆，居然是为了招蓝雅菲的魂。 他大概感觉到了，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单纯的室友。 吴端嗤笑，“究竟会招来什么，你根本无法预料。” 被揭穿的尉羽悦恼羞成怒，她拍桌而起，歇斯底里道：“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她朝着吴端吼道：“你根本不懂我的愧疚！” 何月竹怔怔看着面前因情绪激动而泪水横流的女人，感到吴端搭在他肩上的手先是加了点力，而后默默收了回去。 “你拿走锁骨，也是想招蓝雅菲的魂魄？” “...是啊。”尉羽悦情绪逐渐稳定，她看了眼吴端，又看着何月竹，“我原本真的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可是我真的见到她了。在她的...头七。” “啊？”何月竹看着尉羽悦说得一脸平静自然，仿佛那正是她期望发生的。 尉羽悦苦笑了一声：“都说头七是死者魂魄回家的日子。我们和自己原生家庭关系都不好…但我没想到她头七没回父母那，而是回到了...这里。” “尉小姐…她把这里当成家了。”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趴在这张桌子上。”尉羽悦指了指身前桌面，“半夜忽然…发现她坐在我对面。” 何月竹一惊，那不就是我现在的位置吗？！他都觉得后背毛毛的，连声问：“你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能见到她，我开心都来不及。” “那，蓝小姐没对你做什么吧？”何月竹问。 “她让我...一定要拿到那根锁骨。”尉羽悦悻悻笑道，“我试了所有招魂的方法，她都没有回来。...听说锁骨会展出，就想最后试一试。原想午休乔装去偷，你们正好给我制造了骚乱...” “这...”何月竹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评价尉羽悦的痴情。 死亡是一件庄重肃穆、不容亵渎的人生大事。对普通人而言，生命只有一次，因此才弥足珍贵。尉羽悦试图招魂的行为，他能理解，却不能接受。 尤其锁骨究竟能不能带回蓝雅菲的灵魂还不得而知。 “该说的我都说了。”尉羽悦站了起来，“你们能让我见到蓝雅菲吗？只要能再见到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把锁骨还回去，该怎么罚我都无所谓...” 吴端双手抱胸，“可以。” “吴端，你怎么...”何月竹想问为什么，这不是吴端的行事风格。 “自是有话问它。”吴端说着，视线投向尉羽悦的那个挎包。 吴端的意思，是打开蓝雅菲的结界。 “等等。”看着尉羽悦喜形于色，何月竹忍不了，他握紧拳头，“尉小姐，你见到的只是她无法转世的魂魄。道长会超度她，你明白吗。” 尉羽悦：“那你们先让我见她啊！” 身份、死因都已知晓，只要再了解蓝雅菲死前放不下的执念，就能进入结界。 于是，尉羽悦从卧室里搬了一个大纸箱出来，她说：“里面都是雅菲的遗物，可能会有线索。” 何月竹翻开纸箱，里面文件资料居多，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小玩意儿，挂件、玩偶、发卡...可以看出蓝雅菲生前是个喜欢收集可爱物件的女生。此外，还有好几张全国各个海滨度假村的推广海报。 他草草翻阅文件，文件厚重，由一大叠A4纸装订而成，全是与皇陵考古项目有关的资料。其中记录了各个器物的出土时间、规格形制与三视图摄影等等。 翻着翻着，文件里落了一张纸出来。何月竹拾起，是一张做了许多笔记的黑白复印件，复印了一个DNA检验结果表格，标题写着《古代人骨医学检验报告编号NU2917#1》。 照片虽然是黑白，但何月竹一眼认出，这是一根人的锁骨。 旁边有两道蓝雅菲生前的笔记。一道旧一些：男性、年龄在20-25岁之间、DNA与墓主人、陪葬者、合葬者均不吻合。 一道新一些，只是一串编号，但被圈了几道巨大的圈： NO.417 落笔的力度很大，笔迹直接反馈在纸上，在纸背形成涟漪般的圆圈。 “尉小姐，417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文物编号？” 何月竹仿佛抓到一些线索，他立即在文件里翻到了NO.417。 文物编号417只是一个古代腰带。乍一看没有任何关系，但何月竹觉得这腰带莫名觉得眼熟。往前后翻了翻，瞬间了然。 编号403-445分明是一个系列，甲片、甲钉、掩膊、腰带...何月竹在脑海中将它们拼成一具完整的战甲。 就是那具，云青缎铜明光轻甲。
第44章 我们回去吧 何月竹打开手机相册，端详那张甲胄照片。 难道，蓝雅菲发现甲胄与锁骨有什么关联... “吴端，你来看。”何月竹把手机屏幕高举到吴端面前，“你认得这具盔甲吗？” 何月竹默默举着手机，直到上臂开始泛酸，吴端都没有应他。一开始他以为吴端在认真辨认，可微微偏头，跃过手机，才发现吴端的神色竟是不可置信的惊诧与难以言喻的愤怒，就好像何月竹给他看的不是一张文物的照片，而是血淋淋的惨剧现场。 “怎么了...？”何月竹轻声问。可吴端仿佛懵了一般，听不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又提高音量，“蓝小姐好像发现，战甲和锁骨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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