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在他困窘时,老师给予的诸多扶持,记得他卧病时老师的悉心照料,记得他站在自家弟弟对面时,老师遣人刺杀元瑾和洛瑶的谋划…… 雾气氤氲,模糊了眼前视线,也模糊了记忆。 他也曾以为,老相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之上,哪有什么好人呢?
第31章 公主 洛府大门外,一名灰袍男子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脸不屑的抬眼,瞥了一眼头顶写着“洛府”的匾额。 那人身边跟着一名绿衫的温婉女子,正抬着手,将半张脸埋在袖子里咯咯直乐。 那灰袍男子瞅了两眼那道牌匾,指着大门对身边的女子道:“你瞧瞧这傻小子,都是个太尉了也不晓得把宅子翻翻新来撑撑门面!” 绿衫女子笑着反驳道:“说的你当年修过似的,还不是从皇兄那儿拿来就没动过,成日说着要给我建阁子,多少年了也没建起来,你还是个亲王呢!” 门口这俩,正是游山玩水去了的肃王殿下洛且行和夫人安平大长公主元虞然。 洛且行闻言,愤愤伸手去捏夫人的脸,道:“你就晓得护着儿子!” 元虞然咯咯笑着躲开:“你若嫌弃咱便直接回琉北去,不见不就得了?还不是你,偏生要来这儿瞧瞧才肯罢休。” 洛且行想了想,正色道:“你说我若潜进去偷了闺女就走,能成么?” 元虞然还未回话,洛府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入眼是扶着门板微笑的洛初。 洛初悠悠笑道:“儿子以为不能成呢,父王。”不等洛且行回应,他便转向母亲,乖乖行礼,“见过母妃。” 元虞然微微垫了垫脚,抬起手笑着揉揉大儿子的脑袋,笑眯眯道:“初儿呀……” 洛初见母亲那满面笑意的模样,心里咯噔一跳,心道不妙。 果然,元虞然接着道:“为娘为你物色了几家姑娘,你且准备准备,赶明儿随我们一道回琉北见见去,啊?” 洛初汗颜,堆笑道:“母妃,儿子还不急婚事。” 洛且行嫌弃的瞥一眼大儿子,振振有词道:“不急什么不急,你已二十有五老大不小了,为父在你这年纪,你都四岁了……瑶儿都两岁了!” 洛初理直气壮的回应:“瑶儿也没娶妻不是?小幺还没及笄呢!” 元虞然挽着洛且行的手一道跟着他往里走,闻言道:“小幺下月可就及笄了,你待怎的,下月便随我们回琉北相亲去?” 洛初“呵呵”笑了两声,连连推脱着:“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这头都洛瑶本是同临霁听见声响一道往出走,还没转过拐角就听自家母亲的声音喋喋不休的从前头传来,内容不过是催大儿子娶妻,顺道再关心关心小儿子的姻缘大事。 洛瑶顿住脚步,果断拉住临霁,转头就跑。 临霁一头雾水跟着他跑过拐角,不由疑惑道:“你跑什么?” 洛瑶快速答道:“母妃来了,再不抓紧跑了就逃不了了!” 临霁跟着他跑,想想方才听见的,默默咽下了劝他回去见过父母再跑的话语。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二人方才转过第二个拐角,洛且行便揽着元虞然从天而降。 元虞然眯着眼看着小儿子,掩唇笑道:“瑶儿,你跑什么呀?还用你爹爹一把年纪了上蹿下跳逮你来。” 洛瑶讪讪抹了把冷汗,如今被逮了个正着,只得乖乖朝二人行礼,道:“见过父王母妃,父王母妃贵体安康。” 元虞然笑着应了,抬眼瞥见他身后一直安安静静站着不接话的临霁,便问道:“府里来客人了?” 临霁这才上前问礼:“青耘山凌霄观临霁,见过王爷、王妃。” 洛且行上下打量他一眼:“灵寿老道的关门弟子?” 临霁应道:“是。” 元虞然讶然道:“都长这么大了?当年才……”她大概比划了个约莫到她腰那儿的高度,“才这么点高呢。” 洛且行道:“这都十来年了,说不准都到成婚的年龄了。” 元虞然闻言,双眼倏忽一亮:“小道长今儿年方几何呀?” 临霁眨巴眨巴眼,心道人家问了自个儿总不能不回吧?遂如实应道:“十九,腊月便及冠了。” “修的可是无情道?” “非也。” “可有心上人?” 临霁揣着手摇了摇头,老神在在的道:“不可说,不可说。” 洛瑶看着自家母妃一溜问话下来,整个人给惊得目瞪口呆,原以为阿娘只催自家兄弟,不曾想居然还催别家的啊! 他面无表情的转头看自家爹:“您管管母妃。” 洛且行一摊手——管不了! 元虞然着实纳闷:“你们这些臭小子,怎的一个两个都这样?到了年纪不成婚,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再来考虑终身大事?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临霁仍兀自微笑着:“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第32章 姻缘 几人聊了几句,元虞然便让洛初带着去看看自家丫头,临霁正好要去给元幺号脉,便跟着一道去了。 洛瑶和他爹对视一眼,俩人挪去了荷塘曲桥那儿的凉亭搁着闲聊,洛瑶唤来洛隐取了茶具,点起炉子替他爹煮茶。 洛瑶推过茶盏,道:“父王不是游山玩水去了?怎的又到京城来了。” 洛且行端起茶盏,随口道:“来接幺儿回去,顺道你阿娘想着来把初儿带回去。”至于带回去做什么,不用猜都知道。 “母妃还真是……执着。”洛瑶扶额感叹。 洛且行瞥了他一眼:“我瞧着你也差不离到成亲的年纪了……唔,这茶不错。” “您老先让大哥娶了嫂子再回头来着急我的事儿。”洛瑶面无表情的怼回去,又瞥了一眼他爹手里的茶盏,“宫里的贡品。” “不错,这茶下回可以再找那小兔崽子要点来屯着。”洛且行嘬了口茶,不跟他家小鬼争论婚事,心里定下了哪天进宫坑些倒霉侄子的贡品再回琉北。他身子向后仰,靠在了栏上,道:“陈高被你拖下来了?” 洛瑶调整了坐姿,也向后靠在了栏上:“嗯,陈家约莫在这两日便会全族离京南下了。” 洛且行闻言,顿了好半晌才冒出几个字来:“……陈高呢?” 洛瑶抬眼瞥了一眼自家父王,喊来洛隐收拾东西,自个儿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领着洛且行下了地窖。 洛且行跟着二儿子走着,最后揣着手看着地上那具白骨,淡淡道:“好歹是两朝老臣,找口棺木给他葬了罢。” 洛瑶应下。 洛且行扭头出去,留下一句:“我来时在城东定了一口楠木棺材,就用那个罢,记得给他封好了,省的剩个骨头架子还来找本王算旧账。” 洛瑶知晓内情,不再多言,只应下了:“……儿子领命。” 洛且行眯着眼望着天空,似有些恍惚,思绪渐渐飘了很远……很远…… “瑾之,我给你带了上好的花雕,来尝尝!” “好酒!多谢陈兄!” “出征出征,成日就是出征!你让皇上御驾亲征,若出了岔子,你置朝廷于何地?置天下于何地?!” “皇上若是亲征,瑾之自会护得皇上周全,陈兄不必多心,瑾之告辞。” “呵……王爷好大的排场,不过一个痴傻仆子,竟劳您如此兴师动众。” “陈大人……此人非是奴仆,乃本王嫡亲长兄……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恕本王失陪了。” 洛且行有些茫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征战?还是患痴症的长兄被陈家人打死的时候?或许……更早罢。 若说实话,陈家倒台、陈高身陨的消息传来时,他确是有些惊讶的——那个较他年长了十岁、成日与他吵吵闹闹却视彼此若知己的同窗……就这么没了? 罢了,都结束了。 “父王?” 洛且行转头,元幺正扒着柱子探着个脑袋往他那看,鬼精鬼精的样儿。他走过去抬手搓搓小女儿的脑袋。 元幺任着他搓了几下,便抬手捉住她爹罪恶的大爪子:“父王,头发要给你弄乱了啦!” 洛且行放下手,笑道:“幺儿都要及笄啦,父王也老啦……” 元幺眨巴眨巴眼,不大明白她爹怎么突然开始感慨人生,他平日不是总说自个儿身子骨好、能以一敌二揍翻哥哥们么? 小姑娘看看父王,诚恳道:“父王还年轻着,可以一个人揍翻哥哥们,不老。” 洛且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丫头真是机灵,拿他的话来逗他! 他抬手拍了拍闺女头顶,帮她把被自己揉乱的发髻重新梳好,道:“就你会说话,他俩就晓得气我。你身子可有好些?” 元幺道:“好多啦,道长哥哥的方子可好用了,您看我能跑能跳的。”说着还原地蹦了几下。 洛且行一巴掌把她瞎蹦跶的闺女拍老实了,问道:“你阿娘呢?” “在缠着道长哥哥在屋里给大哥二哥算姻缘呢。”元幺老老实实回答。 “我去找你阿娘,你让你二哥带你玩儿去。”说罢,便转头蹦出回廊,直接上房走了。 “哦。”元幺看着父王身影消失的方向应了一声,撑着回廊栏杆往房顶上探头,喊道:“二哥二哥,你带我出府玩吧!” 洛瑶从房顶跳下来,捏了捏自家妹子软乎乎的脸蛋,问道:“母妃在让阿临算我和大哥的姻缘?” 元幺点点头,补了一句:“说不定还有我的。” 洛瑶想了想,心道也是,又转头对妹妹道:“我瞧瞧他们去,你身子还没好全,有什么想吃的玩儿的让隐儿居儿他们去买来就是,不准乱跑,更别想出府玩儿。” 语毕,踩着他爹离开的路径——房顶,也走了。 元幺幽怨的看着自家爹和二哥离开的方向,不情不愿的又“哦”了一声。 洛瑶落到房屋门前时,临霁刚好算完洛初的姻缘。 他看着卦象,道:“大公子命中会有一子,再多的就不便言明了。” 洛初闻言,笑道:“这感情好,母妃莫催了,儿子定会成婚的,您瞧,还有一孩儿呢。” 元虞然这才放下心,又道:“那算算瑶儿的?” 洛瑶推门的手定在原处,驻足屋外等待结果,但他似乎……并不想知道这结果究竟是个什么。 临霁要来洛瑶的生辰八字,闭眼卜了一挂,却突然满是疑惑的“咦”了一声。他睁眼细细看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复又卜了一次,最终摇了摇头,道:“在下惭愧……我竟算不出阿瑶的命数……” 奇怪,除了他自身和与他命运休戚相关的——例如他师父这样的人,他还从未有过算不出他人命数的情况。他心里闪过一个猜测,霎时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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