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呵呵地走到君回宁的旁边,似乎是想以前辈的方式拍拍他的肩膀,却不想君回宁眉目冷凝,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 宗主见状连忙打起圆场:“回宁,这件事本是我疏忽,犬子闯下大祸,我会去必将狠狠责罚给小棠出气。但现在小棠身负重伤,若是就这样被你带走,小棠舟车劳顿,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的苦楚。” “……谢前辈好意。” 君回宁说道,“我的舟在空中飞行,如履平地,安稳得很。” 他看着宗主上前又想拉扯自己,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深深地请了一个礼:“君梧山君家,请前辈放行。” 宗主脸上乐呵呵的假笑这一瞬间也停住了。他皱了下眉头,知道君回宁不是好骗的主,便回头给陆骈使了一个眼色,陆骈明白宗主的意思,便走上前来:“君公子,小棠受伤不好挪动,此事传出去损宗门声誉,也损公子清誉。” “与我清誉何干?” 君回宁蹙了下眉头,“若是让世人知晓归云宗捉拿我兄长数日不放,滥用私刑,只怕损的是贵宗的声誉。” 陆骈道:“非也。君公子带走的,可不止是您的兄长。” “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掳走我师弟,若让旁人知晓,必以为您心怀不轨。” 君回宁怔了一下:“如何不轨,还请赐教。” 陆骈走上前,附耳在君回宁旁边说了几句,容棠便看见君回宁的脸色瞬间大变,神情之间也有了考量之色。 虽然不知道陆骈对君回宁说了什么,但容棠看见君回宁犹豫神情,踉跄着走上前去,顾不得身上下牵扯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阿宁,带我走——!” 容棠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后面的话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声来,嗓子在片刻之间好像是坏掉了。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只看见宗主不知何时走到了舟旁,对自己再次实施了谕。 ——他说不出话来了。 宗主的脸上依然是那样的笑,像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反而看到容棠的惊愕,作出一副极为心疼的样子来:“小棠!小棠?” 看着宗主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容棠只觉得恶心。他的手指深深地掐入自己的掌心,无法言说的愤怒与绝望在瞬间席卷了全身。 君回宁是道修,参悟不透自己身上的谕,也自然察觉不到宗主的险恶用心。 眼看着马上就能离开这座魔窟,却又在此刻功亏一篑,容棠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情急之下,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君回宁看到容棠吐血,脸色瞬间大变。他飞奔而来扶住容棠,向来温和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焦急起来:“怎么醒了?是哪里不舒服?” 容棠接连吐了几口血,几乎是拼尽全力想要说出声,那些话语却硬生生被宗主的谕锁在喉咙,让他一个字也无法言述。 容棠说不出话,君回宁很快便也察觉到其中的古怪,正要说些什么,旁边便有一药修走上前,把住容棠的手腕,查探起脉象来。 君回宁只顾着看容棠,自然没能看见,那药修把完脉沉默片刻,抬头与不远处的宗主交换了一个眼色。 “如何?” 君回宁急切出声。 “是气血攻心而致失声。” 药修说道,“君公子若继续赶路,恐耽误医治,落下病根。” 君回宁脸上稍有犹豫,但对于药修的话却不疑有他。他是道修,自然是看不明白谕上的情形,只以为是容棠身体上出了问题。 容棠死死地抓着君回宁的衣袖,但君回宁却误解了他动作的意思,起身向药修和宗主客气行礼:“那便叨扰前辈了。” “都是小事。” 宗主乐呵呵地说道,“小棠伤势这样严重,前几日又听他说想家,我正商量着,要把他家人接过来。” 君回宁一直在闭关,出关后便来了这里,自然不知晓容棠十六岁生辰上已经见过家人,便自然没有生疑,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和缓了一些:“前辈思虑周全。” 容棠的掌心已经被他掐得鲜血淋漓。他死死地对上宗主那双警告的眼睛,明白了宗主的未尽之语。 ——他是在拿自己的家人作威胁。 哪怕凡人如何的富可敌国,在修仙者面前都犹如蝼蚁。 若是宗主起了杀心,只怕是容家在顷刻之间便会毁灭。 “小棠。” 宗主像是嫌自己的诛心之语还不够,走上前一副慈和的面孔,“你好好休息,我定绑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狠狠地给你出气。” 君回宁自然不知晓容棠和归云宗之间的事情。他轻轻握住容棠的手,声音温柔:“我们就先留在归云宗,好不好?” 容棠徒劳地张着嘴,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嗬声。他对上宗主那带着轻蔑与讥讽的眼神,想起他威胁的话语,抓着君回宁衣角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头也跟着轻轻点了点。 宗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但君回宁并不放心让容棠一人独居,即便宗主再三保证,最后君回宁还是执意让容棠和自己共居一处。 他亲自抓了药给容棠煎熬,却不想只不在容棠身侧半刻,再回来时,就发觉本应在床上昏迷的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君回宁心上一紧,一转头却发现容棠踉跄着扑向屋里的书桌,正艰难地去够桌子上摆放的笔墨。 “你怎么下床了?” 君回宁虽不知容棠为何要寻笔墨,但是看见容棠身上自己刚包扎好的伤口因为动作又重新渗出鲜血,不由得眉头皱了一皱,“小心受了风。” 容棠摇着头,他手里已经拿到了笔,似乎想在纸上写些什么。 君回宁去看,却发现容棠的手抖得不像话,拿着笔落在纸上根本不成字,歪歪扭扭的像是鬼画符。 君回宁只以为是容棠失声后等不及说话,有些哑然失笑:“胡闹,受了这么重的伤手都抖了,等过几天伤好一些我陪你写?” 容棠不说话,也不动作了。 君回宁从他手中抽走笔,想把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一抬头,却只瞧见容棠那削瘦苍白的脸上,竟已全是泪水。 ---- 下周四见啦 想要评论和海星??(?′0`?)?
第15章 拒婚 容棠再次被君回宁安置回到了床上。 他身上的伤口此时因为强行走动而重新裂开,鲜血浸透了纱布。 君回宁并不觉得麻烦,他垂着眸,不厌其烦地用清水洗涤容棠被墨汁弄脏的手,仔细地为容棠绑好患处的绷带。 “好了。” 君回宁说道,“想吃些什么?” 他抬起头,这才看见容棠依然在默默地流泪。 君回宁一时之间无法言述自己的心情,他走上前,用指腹轻轻拭去容棠眼边的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想哭就哭出来,我陪着你,好不好?” 君回宁不知道,自己的温柔在容棠眼里更是最后一把戳破心防的利刃。 容棠自以为早已无坚不摧,可他在对上君回宁这样温柔回望的眼眸时,泪水却怎样都止不住地向下流。 他曾经敬重的师长欺他瞒他,他追随的师兄骗他辱他。 容棠眼看着曾经花团锦簇的一切都变得这样面目全非,而君回宁却依然像从前那般,像兄长一样,把自己温柔地抱进怀里。 他想痛苦出声,而这一刻他连发声的资格都被剥夺。 他在无际的黑暗里颤着抖,而君回宁却什么也不知道。 宗主下的禁制让容棠无法开口,也让他无法书写出真相。 ……无人救他。 君回宁在容棠床边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的水沸声便起身去给容棠煎药。 容棠默默地又哭了片刻,心绪难平时,却突然发觉有一道特定的谕正直直向自己横冲而来。 容棠骤然睁大瞳孔,手无知觉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他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又将承受痛楚,却不想眼前浮现的只有淡淡的金光,被谕锁住的信件静静地飘浮在容棠面前,温柔地蹭着他的脸颊。 这是……? 容棠微微蹙起眉头,他试探性地碰了一下,那封信就这样缓慢地打开在他的面前。 原来是谢翎给自己留的信! 容棠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不能说话便也一直没能向君回宁查问谢翎的下落,此时此刻看到谢翎的信件也便终于心安了下来。 谢翎被君家接走回去养伤,因为家族态度强硬,没能带上自己一起走。 他让容棠等自己,不出三月,他必定会来接容棠离开。 这封信上也带有禁言性质的谕,但容棠并没有多想。 他不觉得这是谢翎伪装身份怕被暴露才设定的谕,他只觉得,谢翎真的是一个重情重诺的君子。 那,只要再等三个月。 容棠把信纸按在自己胸前,以谕化形的书页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容棠手里散成淡金色的光点。 君回宁此时也正端着药进屋,看见容棠又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由得有些无奈:“怎么又坐起来了?” 他这么一看,却又愣了一下。 容棠刚才脸上的悲伤一扫而去,此时正微微垂着头,脸上带着抹浅淡的笑。 君回宁虽然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一会儿,屋里的容棠都发生了些什么,但他看见容棠终于愿意笑的时候,心中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告诉容棠,那个容棠舍命相救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只是喂容棠喝完了药,看着他安心睡去。 “二公子。” 灵力凝聚的纸鹤发出清脆的响声,它停在君回宁的指尖,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面前温润如玉宛若谪仙的君回宁。 他微微抬眼,看到榻上喝过安神药已然熟睡的容棠,别过房门,走到静谧处,设好结界后轻轻颔首,示意那纸鹤出声。 “大公子依然音信全无。近几日山雨连绵,岭花谷内踪迹已断,魔域中人又多加干涉,连大公子身边的小童也不见了踪影。” 纸鹤扑扇着翅膀,神情优雅自矜,它修长的脖颈蹭着君回宁的手指,声音流畅地从内里传来,“二公子这边情况可好?” “我……一切都好。” 君回宁沉吟片刻,“可能要在归云宗停留。” “……” 纸鹤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狂躁易怒起来,它像是炸了毛,抖着它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羽毛,狠狠地用纸喙啄了一下君回宁的手指,“你又和那个凡人厮混在一起了是不是?你忘了父亲上次是怎么罚你的吗?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凡人吗,至于你这样牵肠挂肚?” 君回宁摸了摸纸鹤的脑袋,看着它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手心,立刻便明白纸鹤的对面人的身份。他不禁哑然失笑起来:“阿息,大人说话你凑什么热闹,你的醋味我可是隔着纸鹤都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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