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拉身旁人的袍服 ,小声央求:“师兄,这次下山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沈文璟眉头微颦,脱口拒绝:“胡闹。” 沈文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虽说徐钺籍从小天资聪慧,法术器皿样样精通,可是山下人心拨测,野兽骄横,暗藏了不知多少杀机,他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孩,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绝不是那些邪祟妖兽的对手。 徐钺籍拢了拢手里的翎羽,仰头道:“师兄,让我跟你一同下山吧, 我保证,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我向东绝不向西,让我坐南绝不闯北。” 沈文璟俯下身子,双手覆上徐钺籍的肩膀,蹙眉道:“山下不知藏着多少危险,你一个小孩,太不安全了。” 徐钺籍又眨了眨双眼,目光闪动,他认真道:“我现在有能力自保,师兄大可不必因此担心,而且我跟在师兄身后,师兄一定能保护好我的。” 沈文璟:“……”这话倒是没法反驳。 徐钺籍挣开沈文璟的双手,一下扑进沈文璟的怀里,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撒娇道:“师兄,你就让我陪你去一次吧,这三垣上下早就被我踏了个遍,可是山下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我保证,此次下山全听师兄的,绝对不会有半点逾矩。” 沈文璟攒眉思忖,好像自徐钺籍上山一来,确实没有下山过,山下的世界他可能全无半点印象,全与世俗脱节。 沈文璟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稍稍思索片刻,心叹道,也罢,反正下山徐钺籍跟在他身边,也不会让他遇上什么危险。 沈文璟拧眉道:“那你的保证要落到实处,下山之后一定紧跟我,不得擅自行动。遇到危险一定第一时间唤师兄。” “师兄你同意了?!”徐钺籍猛得抬头,眼光盈动,笑道,“我保证!” 沈文璟从苍玉指环中取出一只俍金纯羽耳骨夹,指尖凝聚辉光轻点,而后将它轻扫过徐钺籍的左耳。 那只耳夹状如轻羽,别在耳骨上如一溜滑蛇般滑入耳后,再顺着耳垂端划出,末端有一混珠,竟与铭垣峰发穗末端混白玉珠别无二致。 混珠轻点耳尖,流畅裸空,那枚耳夹可以根据耳骨的大小调整形状,牢固地卡在徐钺籍左耳,戴上后好似没有半分感觉,竟不觉铅重,仿佛只如轻羽扫过一般,不留半点遗重。 “此为俍羽夹,我已将灵力注入其中,”沈文璟温声道,“山下如若遇到危险,拔下上面这枚珠子,我便能感应到你。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能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徐钺籍郑重答应。
第6章 师兄,要不我来吧 翌日,徐钺籍特地起了个大早,静待在沈文璟寝宫前,好似怕沈文璟言而无信。 沈文璟走出寝殿时,看见徐钺籍穿戴整齐,一身轻瑨银白对襟袍服,头戴九黎冕冠,稀奇的是今天长穗发带底部竟放上了两颗混白玉珠。 一双眼眸灿若星辰,眼框深邃,鼻梁高挺,淡红的唇瓣映上朝晨明露,更显少年风范,清朗明亮的少年朗端正站在院中,花色清香全然成为陪衬。 “师兄,我们下山吧。”少年向沈文璟抛出愈加明媚的笑容,如三月春花开满燎原般,萦绕着美一簇开的火红的鲜花。 待他们走到天幸门,远远便见一众人在那等待。 屈凌霄带着一众远修峰弟子列阵静待,人人身穿明黄喑铧长袍,规整划一,远修峰平日管教便是最为严谨,注重礼仪制度,即便是等候之时也要保持阵容,不可乱了规矩。 他们身边站着一位农户,粗布短褐,足上还沾点星星泥土,一双草鞋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面貌,不用想也知道是享乐仙尊门下弟子,只是不知此事跟荇吾峰有何干系。 见沈文璟前来,屈凌霄上前作揖道:“苍翎仙尊,此案便由我来作为副手,远修峰下山历练弟子集结完毕,还请您过目。” 沈文璟神色淡然,微微抬手表示阅过,屈凌霄的办事能力一直翘楚,这些事情他便不用多说。 沈文璟抬目望向荇吾峰弟子,问道:“荇吾峰弟子不是向来无需下山历劫吗?” “玄翎仙尊,”那人也学着屈凌霄做了个揖,而后粗着嗓门道,“俺是流山村东头老刘家第三子刘三,前个月刚上山跟着享乐仙尊学些种田的法子,一直没有回过村。直到昨天夜里,享乐仙尊找到俺,才知道俺们村居然出了怪事,我想随着仙尊一起回去看看老母,村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上沈文璟问刘三:“你可知流山村的村民得罪过什么外人?” “不瞒仙尊说,俺们流山村村民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听说哪家和外地人有过矛盾,其实也是因为俺们村太偏了,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外地人基本上不会来。” 沈文璟思忖,既然没有外人,那应该是村里面的人受到邪祟侵扰,迷了心智,出来害人。 只是一般人只要心中无怨念,邪祟便进不了身,上山砍柴人死不算,还要在山泉里投毒,他明知道这山泉水是全村人赖以生存的工具,便还是忍心抛尸投毒,难不成他要治全村人于死地? 尸斑浮毒在孩子身上最先发现,这到底是有何滔天仇恨,至于连孩子都不放过? 流山村就在三垣管辖范围之内,数人御剑飞行不消半刻便抵达。 时过仲春,骤雨初歇,天上雾蒙蒙的乌云还未散缺,大片大片地抵在这片山头,让人感到头上悬着一块沉石,不知何时便会坠落,砸得七零八落。 村子坐落在山脚下,村里好像被雾遮住一般,看得不真切,压抑的气氛附满整个村庄。 由刘三带路,他们顺着泥泞的小路来到流山村。 沈文璟覆手跟在刘三身后,徐钺籍紧紧跟随,后面便是远修峰弟子。 屈凌霄走在后面,时刻注意村里的任何变化,整个村庄坐南朝北,背阴,高耸的深山覆盖着村子,让整个村子都倍感压抑。 白雾掩盖住的村庄五丈之外不可视物,从他们踏进村那一刻,整个村子死寂万分。 此时本该是农忙耕作之时,但田野间竟寻不到半点人烟,村庄里也没有人攒动,刘三竟也觉得奇怪,“不应该啊,俺们村平日农闲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安静,现在怎么一个人都见不到了。” 再往前走一段路,刘三便看到了儿时玩伴的家,他上前用斑朽木门上的铺首敲了敲门,大声喊道:“二狗,二狗!在家吗?开门,我是老三。” 可是他敲了半天,无一人应答。 “奇怪,不会又上房顶了吧……?” 咕噜…… 门后好像传来了一声极重无餍的声音,那就像……饿了好几百年,一下子闻到了鲜血滚烫的生命,食物的味道?! 刘三突然后背一阵发凉,一股莫名情绪窜入脑内,未卜先知般出现一种感觉,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人…… 已经死了! 沈文璟感觉不对,双指并拢捏一个决,随后指尖蓝光忽明忽灭,倏然消失,沈文璟双目一冽—— 这……是个死庄!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个村子,从他们一脚踏进来开始,没有一点声音,鸡鸣犬吠,虫飞蛙走,都没有! 而此时刘三面前的木门从里面瞬间腐蚀掉,像是一团幽绿色的粘液覆在门上,而后瞬间侵蚀,空荡荡的茅屋倏然窜出一只硕大无比的蛤蟆。 它的头像巨型蟾蜍,一双鸡眼竟然没有瞳孔,空洞无神,全身上下皮肤褶皱崩裂,溃烂不堪,里面的脓水顺着皲裂的伤口滑落,粘在湿粘的土地上,舌头竟有三尺长,顺着嘴角耷拉出来,黏在皮肤上,脓水顺着粗糙的舌面滴落,流下一地滩涂。 蛤蟆眼睛上下左右不对称地滚动,而后从喉咙间发出嘶哑的吼叫,这个时候舌头竟然别样的灵活,直击刘三面部—— “退后——!” 说时迟那时快,沈文璟拉住刘三的衣襟扯向身后,而召唤出归川剑,嗤啦—— 畸形蛤蟆的舌头被瞬间剜掉,掉落在众人面前,那殷红长舌竟然还能在地上蠕动,仿佛下一秒就向众人袭来。 屈凌霄一记混凌鞭抽上那舌头,电闪神明后,瞬间烟飞云散。 远修峰弟子瞬间召出神器,神情戒备,严整待敌。 这边蛤蟆武器被绞断,它哀嚎一声,吐出遗传粘液,那萤绿色的粘液腐蚀性极强,沈文璟抱起徐钺籍躲避掉那恶心的粘液,只见被粘液津湿的地方瞬间被侵蚀出一块深坑。 那蛤蟆翻身上顶,笨拙的动作好像还不适应这副身体,徐钺籍看在眼里,他环着沈文璟的脖颈,轻声道:“师兄,我看这妖兽,好像不是真的妖兽,像是……” 这个时候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村民。 沈文璟蹙眉看向那个蛤蟆,那畸形蛤蟆身形臃肿,上茅草屋顶费力无措,正常妖兽都应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可是这只妖兽饿得肚皮瘪垮,但是在一击没有得手后也不做出更多还击,而是选择……逃跑? 下面刘三看到这只蛤蟆的动作,他突然睁大双眼,大声吼叫:“二狗?!他是二狗!” 这只蛤蟆试图钻上茅草房顶,可是它那臃肿的身躯根本挤不上去,茅草被它拱落到地,粘在身子上,滑稽又可笑。 刘三知道,二狗喜欢爬屋顶。 他跟二狗相识,二狗跟他说过,小时候说话结巴,家里继母每次看他不顺眼,阴阳怪气嘲弄他的时候,他便会顺着房前那颗杏树爬上茅草顶,一个人躲在上面看星星。 因为他听村里老人说,他亲娘早已化作天上的星星,不在人间了。 放眼望去,整个村里最高的地方,也不过是他们家茅草顶,只有站在上面,他才感觉距离自己亲娘更近一点。 每次在继母那受气,他就会钻进茅草顶,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星,幻想其中哪一颗会是他亲娘。 以天为被,以茅草为席,只有在这里,才会有人能够听他把话说完,他总感觉自己亲娘在天上慈祥地注目他,这里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刘三认出了它就是二狗,只是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那间房子风吹日晒,早就干瘪无力了,哪能经不起这般挤弄按压,只听见轰拉一声,整间草屋瞬间倒塌在地。 屈凌霄面无表情地挥舞手中混凌鞭,一个抽身,便将那只巨型蛤蟆捆绑住,肥腻腥膻的烂肉顺着鞭子挤压出来,恶臭的脓水脏了神鞭。 那只蛤蟆不住地攒动,它想挣扎着躲进那堆茅草之中,可是越挣扎身上的鞭子绑地越紧,收不回去的舌根还耷拉在外面,幽绿的粘痰沾染着泥土的腥气,腮帮一鼓一鼓,像两只肥蝇的灯笼纸,下一秒就要撑破似的,喉间发出黏糊的咕噜声,瘆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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