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奶奶与犀渠签订契约后,他们的灵识便相互牵制,相互制约,直至二者有一方致死。 犀渠本想利用秦奶奶修筑灵基,保全肉身,直到它的灵力全部修回后,再将秦奶奶的怨灵绞杀。可是如今它还未修复完全,元神却被秦奶奶钳制住,如今秦奶奶自爆身亡,连带着它也…… 周围众弟子看到眼前一幕,不由有些惊炽,但又心存敬意,这位老妇人确实有胆量气魄,爱憎分明。 犀渠一死,尘埃落定。 那些如愿亦或不如愿的凡尘往事,都随着苍空之上那一缕缕玄烟消散无垠。 谁对,或是不对,已经没了争辩的意义…… 旋绕于流山村上久久未散的浓雾终在此刻曦曦淡去,西山薄雾消弭,万物方显出色,那一排排苍树村庄鳞次栉比地排列于塬舂山脚下,如一道道铁画银钩匍匐于宣纸之上。 待雾埃散去,夕光涌辉,天穹之上彩云流转飞腾,一时间青翠与花香为伴,春光携翠叶净透,塬舂山显现于霞光之中,锋鞘的山头直至插入穹顶,泉流嶙峋于碧波之中,泛着道道珠影。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辉。 斜阳的光辉透过穹顶洒向每个人身上,留下斜光疏影。 沈文璟静静地看着眼前玄气蒸腾,金光流溢,藏于广袖之中的手轻轻蜷缩,但却被一只细嫩的手紧紧附上。 徐钺籍温声道:“师兄,结束了。” 沈文璟轻轻颔首,他的目光掠过塬舂山峰,看向刚刚那老妪目光所及之处,几道石碑立于苍山之中,那怨灵应该也终究是去团聚了,它们相依为命,永不分离…… 一切都结束了,他们正当御剑下山,地上传来一阵惊叫:“喂!我还封着呢!!你们快把本座解开!我可是最无辜的!” 徐钺籍啧了一声,俯首看那条蠢龙,懒散道:“倒是把你给忘了,你可一点都不无辜,要不是你逃避天雷,连累那幼童受天雷之劫,这一切说不定不是现在这个结局。” 沈文璟斜睨它一眼,不落半点情绪,抬指将它缩至手臂般大小,那道金封不仅没有从它身上脱落,而且愈封愈禁,将乖龙牢牢束缚住。 随后沈文璟变幻出一道传送法印,将那条蛟龙发配至棘寒炼狱之地。 那个地方相当于凡间圜土,里面关押的都是些上古凶兽,凶残暴烈,环境宛若人间炼狱,专有刑天把守。 那里的凶兽自相残杀,穷凶极恶,没有任何情性可言。这乖龙就需吃些苦头,才能乖乖就范,否则将它放虎归山,不日便要继续威乱人间。 犀渠要是没有与秦奶奶一同消散,它也是要被沈文璟发配到这个地方去。 待沈文璟众人下山后复去杨家,刘三和杨家媳妇都还乖乖呆在家中,头顶飞鸟盘旋,小女儿跟那条黄狗躲在屋角玩耍,年少不知愁滋味,小女孩之前的恐惧与不安都被抛之脑后,眨眼忘却,其实这样也好。 屈凌霄对二人问道:“今后二位作何打算?” 杨家媳妇看了看她的女娃,目光坚定,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待我家丈夫棺椁下葬之后,我便带着女娃投靠榷庄娘家。” “那倒也好。” “俺家老母兄弟全都死了,我在这世上也没了牵挂,”刘三一改平日糙汉形象,不管不顾地哭出声,用皲黑的衣袖抹了把眼泪,道,“我还是跟随众仙长回到三垣上吧,以后都跟着享乐仙尊了。” 他打算将那只飞鸟也带回三垣,虽然他知道二狗再也变不回来了…… 众人都走之后,流山村,逐渐湮没于世间,无人寻觅。 青山斜老,流水飞渐,往后年岁里,孤冢与鸟鸣相伴,再无半点炊烟。
第20章 好小子,别抬头! 此次下山,徐钺籍差点被犀渠生吞蚕食。沈文璟心有余悸,在徐钺籍成年之前,都不会再让他跟着自己下山历练了。 无论徐钺籍怎么保证,怎么央求——但其实徐钺籍的保证算不上半点效用。 三垣峰上大大小小事务虽由柳津铭操办,可前不久他刚闭关修炼,三垣上的事务便堆积在一起,沈文璟只能接管了这些事情。 沈文璟不在三垣峰上时,会从大泽调出一只神兽镇守在三圣殿内。 通常是哪只仙兽闲暇无事,便让哪只来。 不过那些仙兽们每次都争先恐后地报名,生怕晚了没自己的份。因此它们还在大泽举办了一场比武大赛,拔得头筹者,才能去三圣殿镇守。 东方大泽里的仙兽都存于千年万年,早已看淡了人间百味,无论是神力还是心智,早就不像普通仙兽那般粗鲁莽撞,一个个端着个姿态,傲然自恃。 但那些仙兽们见到沈文璟时,画风突变,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目中无人,桀骜跋扈,一个个如同拔了利牙的凶虎,温顺如幼猫。 它们喜欢沈文璟。 每位修仙成神之人,都可以来到大泽寻上一只神兽,作为坐骑或神器。当年沈文璟初入大泽时,就吸引到所有神兽的注意,因为他实在是太年轻,也太好看了! 每位能来到大泽的修仙人,不是两鬓霜白,就是面容竣颇。一般能到达成仙修为的仙人,必定要经过时间的炼化,意志的锤练,才能修成正果,立地化仙。 但沈文璟却是个另类,寻常人穷尽一生也不一定能达到的修为高度,他二十五岁便能达到。 沈文璟突破了顶峰瓶颈,修为远在同门弟子之上,成为三垣上最为年轻的仙尊,受世人敬仰。 他仅凭一人魅力,就征服大泽上所有神兽的青睐。 当年沈文璟在大泽选神兽之时,那场面之恢弘,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全都以他为中心,以衢宁棒为半径,在大泽上下画了道圈,里里外外包三层,几乎全泽的神兽都来他这里了。 这倒让那些与他同时进入大泽的其他长老仙尊们失了脸面。 最后沈文璟选了须颛,选了这只仙鹤,另一只郸赤也就跟着一齐过来,选一送一。徐钺籍八岁生辰就在后几天,沈文璟将那只郸赤送与徐钺籍作为生辰礼物。 小孩子还为此高兴好几个月,师兄不在身边时,他便同这仙鹤玩耍,搂着仙鹤的脖子一飞冲天,俯瞰三垣美景,不亦乐乎。 其余仙兽们无比惋惜,没有选到自己。 而后沈文璟每去一次大泽,那些仙兽们都要夹道欢迎,沈文璟一路到哪,它们便一路跟随到哪,俨然成了沈文璟的忠实粉迷。 所以当沈文璟放出寻找三圣殿守护兽名额之时,大泽险些被那些万龄神兽们掀翻了天,都各不相让,争着抢着要去。 在泽上躺了上万年都无人问津的仙石,在那几天却频频被仙兽们当成出气石,路过了都要踢上两脚,以泄胸中愤慨。 后来还是大泽里最有威望的烛龙发话,说轮流去三圣殿守卫,众仙兽们才勉强同意。 当然了,第一次去的肯定是烛龙…… 沈文璟不知道那些仙兽们的明争暗斗,每次来三圣殿的仙兽都各个不一,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只要能替沈文璟受护这片静地,谁来都可以。 这几日柳津铭闭关还未出来,沈文璟便只好全权接手三垣,三圣殿那边倒是去的少。 此次守护三圣殿的神兽已经轮到——罴九。 罴九性情淑筠,温顺讨人,麋鹿般模样,头上犄角盘大美丽,如一只千年树冠上的枝桠一般修长曲直,这也是它最引以为傲的头角。 由罴九守候于三圣殿,沈文璟放心许多,便静心处理三垣事宜。 徐钺籍自从流山村回来后,便很少在铭垣峰上看到师兄的身影。 他知道,师兄又在忙那些正道派门繁杂琐事。每次苍翎仙尊历练归来之时,便是他更为繁忙之时,峰上更多事情等待他的处理。 这段时间,徐钺籍就只能翘首以盼。 每到这时,他便会去天市桓寻享乐仙尊,替他浇灌稻苗,或收割除草,忙上一阵子。 荇吾峰上的山地都被勤劳的农户们修成了梯田,立夏刚至,田里都被翻耕了一遍,现在正是插秧的时节。 这个时令,秧苗被扎成一团一团的青绿小啾啾,站在田埂上的弟子们一手持一个,将那秧苗均匀地抛进稻田里。 待秧苗全部抛下去后,他们高挽裤腿,下田栽秧,一时间万顷农田之中全是勤劳的农民,插秧插得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阵阵清风徐过,吹散空中几分闷热,也吹进了每位田间人的心房。 徐钺籍也在这其中,他跟随着享乐仙尊在田间插秧,头戴斗笠,脚踩淤泥,充实的农事让他少了几分闲心,认真插好手里的秧苗。 “小钺,再递给我一把秧苗。”享乐仙尊已经插到稻田尾端了,手中的秧苗已经所剩无几。 刘三带着那只飞鸟也站在田间插秧,这人踏实能干,老实忠厚,干起活来也分外利落,下水插秧,壮实的身体一起一落,结实的手臂在稻田间翻飞,化成虚影,动作简单流畅。 享乐仙尊趁着徐钺籍拿秧苗间隙,起身直了直腰,看着下面梯田里认真劳作的刘三,不免有些感慨:“一大口家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也着实让人惋惜。” “接着。”徐钺籍从远处扔过来一把秧苗,打断享乐仙尊即将溢出满田的悲情离绪。 平时享乐仙尊大大咧咧,但他却也是最为感性之人。 荇吾峰哪处鸟窝里砸碎了一个鸟蛋,哪处地苗又被黄鼠折断,干奄枯死,都能让他涕泗横流,共情不已。 而他的泪腺又与荇吾峰上的行雨时令息息相关,他要一感性,掉出一两滴泪水,那整个荇吾峰就要遭殃,发大洪水。 现在正是插秧季节,若是他的泪水将这些良田都淹没了,来年哪来的粮食救济赈灾,那他这享乐仙尊的乐善好施的名号也可以直接丢掉了。 斜阳半掩山头,旭辉收拢天际。 这个时候的稻田蚊虫猛兽繁多。庄稼汗们常年在天地里风吹日晒,裸漏在外的皮肤早就刀枪不入。 蚊虫们也不屑吸食那些庄稼汗们的血,它们喜欢叮咬细皮嫩肉,光滑柔腻的皮肤,而徐钺籍便成了它们众矢之的。 日头刚落,徐钺籍便感觉到手臂小腿上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感,那些蚊虫总是不愿其烦地上前吸食鲜血。徐钺籍不耐地用手驱赶,可是收效甚微。 不一会儿,他裸漏在外白皙的皮肤上就落了好几处红包,噬痒难耐,可他手上尽是些泥污,也不能拍打驱逐那些蚊虫。 那些蚊虫好像是知道徐钺籍的掣肘,更加兴奋,行为愈加放肆,嗡嗡地在徐钺籍耳边狂舞,试图寻找下口之处。 徐钺籍从水田间抬起头,用手挥赶那些恼人的蚊虫,扭头看了看他身后剩下未插秧地,仅剩一块石案板大小。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多了,再坚持坚持吧,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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