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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延抬头便看见陆宥绵坐在大约三米高的升降平台上，探头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线缆中摆弄着什么。 “秦工，L型的6毫米螺丝刀在你那里吗？这个盒子里怎么找不到了？” 许久得不到回应，陆宥绵这才低头，却见一个黑色人影低头在地上的置物台上找着什么。 赵延试着找了一下L型的东西，失败了。 “我不认识，找不到。” 陆宥绵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他抬高了些声音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声音在空荡辽阔的环境中飘荡，竟是带了几分回响。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 “这里没有钟，上来就忘记时间了。” “手机呢?” “怕掉下去，不敢带上来。” “联系不上你，我很着急。” “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等我把这个小部分整合好，马上就好。” “恩，你安心装，不急。” 时间缓慢地流逝，空间里安安静静地，只有偶尔金属轻微碰撞发出的声音。 赵延找了个凳子坐下，从旁边拿了一本安装手册翻阅。 看之前他不知道这东西有多贵，才看了两页就觉得自己这个钱花得值。 整台机器单大组件就有四十六部分，小模块总共九千多个。 机械臂发出一些响动，陆宥绵上面操控了一下，平台缓慢下降。 缓缓降到地面时，赵延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坐着在空中呆了几个小时，陆宥绵一站起来脚下有些虚，赵延上去扶了一把。 “秦工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人一把年纪了，别折腾他让他陪你在这一起熬了。” “赵总倒是给他发点加班工资才是正经事。” “还不是你让他在这里的，他的那份你发。” 陆宥绵脊椎酸得厉害，向后仰头活动了下，赵延便也伸手帮他揉了揉后颈。 “有空陪我去健身，你这样会锈的。” “确实，毕竟赵总这身材珠玉在傍，羡煞旁人。我得努力努力，免得哪天色衰爱弛……” 赵延掐了掐陆宥绵的后脖颈：“怎么，最近文学造诣见涨，成语一套一套地拿来抬杠。” “刚来那几天在书房翻了几本以前的话本，有点意思。” “是‘梅梢月斜人影孤’那本，还是‘温柔玉有香’，还是……” 陆宥绵瞥了他一眼，“行了行了，知道你记忆力好，我哪儿记得住？” 赵延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做作地说道：“哎，还不是怕陆工看不上我这种理科平平，连螺丝刀都不认识的差生。” 陆宥绵语塞，收拾了一下脚边的东西。 “走吧，回家。” “走吧，绵绵。”赵延作势便要来搂陆宥绵的腰。 陆宥绵被他逗笑，却是退了两步，“别闹，设备重地，有监控的。” 陆宥绵关了灯，这才牵着赵延出去了。 出门的身份信息屏上同时出现他们两个的生物信息的时候，陆宥绵心底暖洋洋的。 像是冬季加热过的的波尔多红酒，还加了一些白兰地，温暖却又热烈，回味起来是六分浓郁的甘甜，两分难解的醉意，两分隐晦的酸涩。 走道微弱的灯光里，赵延隐约可以察觉到陆宥绵脸上浅浅的温柔笑意。 那笑和他前几周为了让人放心强拗出来的笑不同，哪怕灯光昏暗，他也可以感受到陆宥绵神采里的恣意和满足。 “加班就这么高兴？” 陆宥绵没作声，把脸偏过去了一些躲过了他的视线。 赵延加重了些握住陆宥绵的力道，“恩？” “恩。高兴。” “为什么高兴？”赵延其实知道答案，不然他不会带陆宥绵来这里，但他想听陆宥绵自己说出来。 陆宥绵沉默了几秒，反握住了赵延的手。 “谢谢你。赵延，谢谢你。” 他们同时放慢了脚步驻足，赵延没出声，等着陆宥绵继续说。 “我运气可真好啊，烂泥一样的二十八岁在遇到你之后，未来好像又有了一点盼头。还有机会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实现一些价值，我很满足了。” “我不要你的感谢，我只想要你多开心一点，多喜欢我一点。” 陆宥绵垂了垂眼，“说真的，很难不每天多喜欢你一点。” 两人所处的正好是过道里两扇玻璃门中间，此刻夜深人静，并不狭窄的过道却仿佛成为了一个密闭空间。 赵延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希望我们两是个封闭系统……” 他轻轻拥陆宥绵入怀。 这个拥抱远比接吻更加适配这窗间洒进来的月光。 陆宥绵的下巴搁在赵延的肩上，“你知道我终归还是理想主义一些，我更希望我们两是孤立系统，这样爱意就只会像熵一样永远只增不减。” 陆宥绵是笑着说地，可是心底却有些荒凉。 孤立系统是理论上的，永远无法存在于现实中。 人是社会性动物，逃到哪里都无法封闭更不可能孤立。他们只能被环境支配和驱使，被看不见的社会巨轮无情碾碎。
第25章 25.突击检查 赵延去华南视察已经两个多月了。 当时仪器装到一半，陆宥绵执意留在了松州继续，只是两月过去，现如今诸事靠近收尾阶段，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以前很喜欢独处，自己一个人安静呆着，一呆一天并不觉得空虚，和赵延在一起后才开始意识到孤独和想念是每天一个电话也解决不了的。 贺桥告诉他周末赵延会参加一个颁奖典礼，他提前安排好手上的事，于周六的清晨便独自开车驶上了去华南的路。 颁奖典礼傍晚开始，陆宥绵赶到时料想赵延快要上台了，私心里还想给他个惊喜，便没有联系赵延，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贺桥。 贺桥很快到会场门口接了他，带他到进了会场。 “陆老师，我给你在前面留了座。” “不用不用，我怕有熟人，被人认出来或者被拍到，我坐后面角落里就好。” 贺桥忙道：“是我考虑不周到，后面有我认识的人，我帮您去调一个座位。” 陆宥绵坐在台下，观众席黑黢黢的，时不时有掌声响起，他开了太久的车，注意力并不是很能集中，主持人在说些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眼前视线有些模糊，直到听到赵延的名字。 不得不说，今夜的赵延有些夺目，他系着那条自己送他的深蓝色领带，站在一众优秀企业家代表里分外扎眼。 两个月没有见他了，这样的见面好像一下又把他拉回了在安置社区门口的相遇，眼前的男人优秀矜贵，举止彬彬有礼，和……私下里的可爱截然不同。 陌生感和隐秘的私有感混乱地交织，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手指碰到的是升温的耳垂，手掌接触的是如鼓的脉搏。 颁奖结束后，走出会场的赵延准备穿过大堂坐电梯下停车场，低头翻看刚刚上台时手机上错过的的消息。 贺桥给他留了言，说有急事先回公司处理去了。 他看到手机提示里陆宥绵的身体监控数据有异常，显示疲劳和心率过高，便想要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又在偷偷加班， 身边人来人往，突然就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赵总有没有时间赏光吃个晚饭。” 赵延诧异的抬头，却见陆宥绵倚靠在米白色的大理石柱上，手里提着刚刚会场里的袋子，抱臂看着他。 赵延在过去的一个月的夜里，总是会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经意地想到，他出差回去打开门，会怎么给陆宥绵一个惊喜，怎么拥抱和亲吻陆宥绵。 可现在富丽堂皇的大厅，水晶灯炫彩夺目，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得到惊喜远比制造惊喜在冲击力上来得更为直接。 “你怎么过来了？你怎么过来的？”赵延讷讷地问道。 “我开车来的。就……有点想你了，来看看……不想错过光芒万丈的你。” 赵延平时情话一套一套地套路陆宥绵，可是乍一听陆宥绵完这句，只觉得再说些什么都配不上一个“想你”。 刚刚从台上下来，哪怕经常经历这种场面，肾上腺素还是会分泌过量，赵延突然觉得自己心跳也有一些异常，呼吸也有些急促，脑袋空空的说不出一句漂亮话。 身后有一群人走过，在嘈杂地议论着些什么，他也听不真切。 停滞了好几个呼吸，他才找到一句应对：“开了十一个小时？” “中间停了几次的，反正周末休息也不急，还好赶上了……” ——不枉他五点出门开了一天的车。 他向前挪了小半步，陆宥绵却站直了不再倚靠着墙面，又向侧边走了两步，巧妙地避开了赵延的靠近。 路过的人有的认识赵延，经过时便向他打招呼。赵延没回头回应，就直勾勾看着陆宥绵。 有些人好奇赵延看的人是谁，于是有几束目光也打量着陆宥绵。 陆宥绵面上带着微笑，但手指已经在不经意地拨弄自己的袖扣。 “去吃晚饭吗？你在这儿呆了一个月，有没有什么推荐？”他不太自在，便想着逃离这里。 赵延这才意识到他可能今天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捉住了陆宥绵的手腕，熟悉的温热让他半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你呀……我带你去吃饭。” 赵延带陆宥绵去了一家非常地道的家常菜，却是没允许他吃一点儿辣。 “你今天吃的马虎，别吃辣，伤胃。” 陆宥绵知道他多少有一点点生气，乖乖点头，“好，听你的。” 一顿饭吃下来，陆宥绵也是被盯得无地自容。 “你吃你的，一直盯着我我怎么吃……今天开车久了……”他说着也有一点心虚。 赵延帮他倒了杯水，没好气地说道：“真该给你个镜子让你看看自己有多憔悴？不能找人接送？你倒是能干的，都会千里追夫来了。” 陆宥绵自知理亏，放低了声音道：“我……我来突击检查不行吗？” 二人开车回去的路上倒是没怎么再抬杠，到了赵延的住处下了车，赵延的手便一直紧紧扣着陆宥绵的掌心，陆宥绵被他牵着，始终落后小半步跟着。 才一进门，赵延连灯也没开，便在黑暗里紧紧抱住了陆宥绵。 “后悔了，我就不该带你出去去吃饭的。” “嗯？不饿吗？” “饿，恨不能生吞活剥……我也好想你啊，陆老师。” 陆宥绵的手稍微动了一动，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皮质盒子。 赵延将他松开了些。 陆宥绵将盒子放进他的手心。 “送给你的礼物，他们颁奖给赵氏，我也要给我家勤奋的好孩子发个小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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