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北侧走,需要再绕半个藏书阁上广场,从桥上过。你过来的时候,见广场北面那座石桥了么?” 谢无尘点头。 “是条小河,不过半丈宽,绕至藏书阁下,成一片湖泊。湖中种了许些莲荷,养了锦鲤,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去摸藕节了。” 南岸的莲荷比北岸的莲荷疏些,品种亦不同。北岸的荷叶亭亭玉立地,映在水中是大片掩着莲色的翠影,南岸是铺在水面上,一团一团聚在一道的睡莲,多为浅色,或白或蓝,隐着一股子温柔的意味。 绕湖而行,到正西时,路相交成一个八字,中间合并化作一座南北向的悬空桥,另两边则拐上两边的山。 在桥上望去,面前是苍茫云海,十二道云梯包围一周,没入云影之中。余寅指着云海下方群山怀抱中的巍峨殿影,道:“这是万象天,平日各阁师长在这边解疑答惑,修习上课亦在这里。顺着云梯往上,左手边是肴错天,右手边是无忧天。无忧天分做梅兰竹菊四苑,是休息之所,需得注意安静。” 左手边山势较矮,青石路蜿蜒在树影中,放眼望去,能瞧见青色的瓦并檐角上的风铎。 右边则是大片翠色,风过时偶见屋檐上的小小成点的脊兽,再一拂,又瞧不见了。 “对面是哪?”谢无尘问。 从这里望去,对面山峰是最高之处,山腰襟枫带云,是阴沉的天空下唯一的艳色,只可惜此时云雾过沉,瞧得不大清楚,但无妨令人想象它晴日之下的艳丽。 “那是碧云天。” 碧云天。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学宫取名其实很干脆,足够见名知意。芸香可驱虫,多放于书阁,“笥”可取“盛”之意,亦可取“多”之意,藏书阁所在便名作“芸笥天”。“肴错天”直接了当做“山肴海错”之意,“无忧天”许是希望在休息时无所有杂事牵绊。 那……碧云天,离别之意? “碧云天的风景是学宫最好的。芸笥天蓄了湖,水小,流到万象天就瞧不见了。碧云天后山却有垂星河,跌落成瀑布,名作悬练,瀑布下的湖名作映花潭,目不可尽。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地方,平日无事皆值得一玩。不过,一般过垂云翠榭的只有几位入室亲徒。” 再往上是禁地的意思? “汀舟学宫由掌门并另一位大能合力创办,端的是有教无类。碧云天上也没有禁区,只是有人在十里枫林被猛兽吓着过,后来就不敢上去了……”说到这,余寅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除开这个,碧云天后,有个地方,是哪阁学子都喜欢的。” 说完,余寅挑着眉,等着谢无尘接话问他,怎料谢无尘又点了头,问:“录完名,是先熟悉各阁位置还是去住处?” “……” “给点面子?” 谢无尘抬了下眼皮:“你那会讲,你还要等师妹。” “啧。”余寅摇头,指了个方向,“行,去住处。” 两个人便过桥顺着桥走上北侧的山路。 路边种了许些高大的忍冬,这个月份已经落尽了,只有树下一些小花,白的粉的,零零碎碎。路并不是很宽,约莫只够四人并行。 山中其实也在濛濛落雨,到了北山才终于不怎么觉得了,谢无尘扯了扯袖子,听余寅继续他没问的话:“映花潭是学宫唯一一处允许打架斗殴之处。” “……” 你要不还是别开口吧。 谢无尘早上进传送阵前吃得很少,又是爬白玉阶又是走了这么久,现在约摸着已经到申时,在驿站按时进餐养了两天的身子又有点显虚,走的有些累。余寅的声音传进耳朵,甚至有一点闹。 凝在树上的水“吧嗒”落下一片,正好砸了谢无尘满头。 他有些烦地去拂,就见一只手就递到了他眼前。 “尝尝。” 余寅递过来的手中,是一颗通红鲜艳的李子,上面沾着雨水,衬得果肉饱满。 李子刚摘下来是酸的,多半带着涩,谢无尘犹豫了一下,才将其送入口中。 不算甜,不过也没他预想中的酸涩,无滋无味,只比嚼蜡好些。 嚼蜡不能让他胃里舒服,这颗果子可以。 他将就着吃完,余寅满意地拍拍手,絮絮叨叨:“有句俗语,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平日里,若要切磋,不在万象天。需得从万象天过碧云天映花潭,映花潭潭心,有一大片浮岛,名做绝地台。绝地台设有结界相护,更有五行造化阵变换对战场景,无论仙道院武道院,都是常用之处。” “不过说起这个,‘文无第一’嘛,非要争出个第一,没准打一架也可以。” 说到这里时候,余寅冲他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谢无尘合理怀疑他是想找个合理借口跟他打架。 “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不是有点过分?” “手无缚鸡之力?”余寅睨着眼瞧他,笑一声,“丢谁的人?” “……” 谢无尘无意跟他争论,不自然地将手背到身侧,余寅好似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偏头向左边瞧去:“咦,给你安排的地方这么近呢?” 进入无忧天,脚下的路实际是有些坡度的,屋舍就藏在小路之后。 学宫的宿处与谢无尘曾经在乡下所住过的四合院有点像,入门是并不小的一片院子,东北西三间屋舍,屋舍前依着屋主的性子做了简单布置。 西屋前收拾得干净,无甚东西,余寅指给他看:“这三间屋子只剩下西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可以换?” “想什么呢?不喜欢就忍着。” 谢无尘收回目光,确信余寅就是想同他打一架。 他越过余寅走上前,将玉简拍在门上。 余寅还不放弃撩拨人:“真的不多问一句?” “我问了,你会给我换么?” “你央我下?” 于是,谢无尘拍完玉简之后,差点又用门板拍上余寅的脸。 余寅挑眉。 “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 他的手轻轻摁上谢无尘的肩,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威压。 “别一直拉着脸,想做什么,要有点本事。” “……” 谢无尘一顿,抬头看他。 余寅此刻没在笑,面色很是平静,片刻,他又笑眯眯道:“一般情况下,住处随机组合的,有可能同一院三个人都是卜阁弟子,也有可能三个人出自三院。这边是后者,东屋的是位医阁弟子,唤作文松月,北屋的是言阁弟子,唤作李墨,算是一个比较安静的配置。不过,若你是吵闹的那一种,比如入了炼器阁,我还是建议你换个院子。” 毕竟讲一个相性合拍。 谢无尘正要回答,就听余寅“啧”一声,扬眉:“不过瞧你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估计没哪个院敢收。” 余寅别开脸,忍笑:“万一一个不留神把你气飞升了呢,那可是能在学宫史上留一笔的。” “……” 谢无尘冷着脸将肩膀上的手拍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4章 万象 看完屋子布置,谢无尘就想送这尊姓余名寅的大佛走了。 余寅还算有良心,知道逗猫要哄哄再逗,教他明日可以去千象院寻些想要东西布置房间,一出门,便看到北屋那位言阁弟子推门而出,见着余寅时,躬身一礼。 这一路来见的人其实不少,认真行礼的不多。余寅让了让,将谢无尘向前推了下,道:“这是新来的小师弟,唤作无尘的。” 李墨冲他作了个揖:“无尘师弟。” 这称呼委实有些像佛家寺庙的出家人。 余寅别开脸,闷闷笑了。 谢无尘:“……” 笑个头。 他收回方才的想法,余寅就是不痛快,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安分不了须臾。 不用怀疑,绝对被人从摘星楼丢下来过。 还摔坏了脑子。 谢无尘双手合于胸前,右手垫于左手,还礼,道:“我姓谢。” “谢师弟。” “行,他暂且交给你了,离秋校还有些日子,你有空带他四处走走,习惯下学宫。” 天青色长衫的弟子一揖:“是,余师兄。” 余寅挥挥手,终于走了。 李墨走下石阶,站到谢无尘面前时,道:“我姓李名墨,字池安。” 言阁弟子与俗世最是相通,及冠之年多取字,谢无尘能懂他这个字的意思。 李墨指了指手里的食盒,问道:“要去肴错天么?” 腹中的饥饿感在吃完余寅给的李子之后便淡去了,甚至隐隐让他升起接下来几天不吃东西都无妨的想法。但余寅说的东西太少,谢无尘现在尚对学宫处于毫不知情的状态里,于是他点头,跟着走了。 李墨要去的是肴错天,却不从环山的路走,而是引着谢无尘顺着云梯下了万象天。 从云梯下万象天,随着高度的降低,遮挡视野的濛濛云雾渐渐淡去,整个万象天终于显出整体的模样,宛如一座刻画于天外的巨幅八卦阵。阵线之中,无数人影来来往往。 “万象天仿照八卦,分为八个大区域,其中仙道院占三个,术道院占两个半,千象院占一个半,言阁只占一个。不过除了言阁,其他三院的边界并不特别明晰。”李墨指向言阁的方向,给谢无尘示意,问:“我见着谢师弟知礼,也要入言阁么?” “什么?” 余寅光顾着介绍可以去玩的地方,万象天和课业有关的东西一点没同谢无尘说,于是现在谢无尘只能指望自己室友。 见他不解,李墨耐心解释:“学子在入学宫时,会在藏书阁拿一本关于学宫详细事宜的册子,你没有拿么?” “……”还真没拿。 他哪知道。 “那许是余师兄忘了。” 他也有可能是故意忘的。 回想起一路上余寅的恶劣行径,谢无尘十分干脆把一口锅扣在了余寅头上。 “那我们先去藏书阁取一下,白师兄负责藏书阁录名阵,今日当值。” 谢无尘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词:“白知秋师兄?” “是,这位在学宫中,传闻一素不少。学宫三座大阵皆是由他负责。”李墨下云梯后看看方向,领谢无尘往一处传送阵去,“万象天的布局就是一个天成的聚灵阵,凝其他四峰灵力,故而万象天在支持我们修炼的同时还撑起了如此庞大的传送阵。如果是去肴错天,从传送阵走能近很多。” 正说着,二人进阵,眼前光芒一闪,人已经落在藏书阁大门前。 “藏书阁的传送阵设在前方的白玉广场。直接从万象天上藏书阁走几步云梯,同走传送阵区别不大。” 在山门时,余寅对白知秋有点怕的感觉,偏又敢在背后说他坏话。谢无尘对八卦不感兴趣,但在走进藏书阁,瞧见背对大门站在巨幅阵法前的人时,不可避免的涌起一些探究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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