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相似又不全然是的迹象很像是模仿犯。林煦思忖着走在街上,正准备回家和剑神商议,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岑甘站在路边,那俊秀的少年脸色苍白,深隽温和地朝他招手微笑。 “林公子。”岑甘叫住他。 林煦:“你有什么事?” 岑甘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 “没什么,只是我家公子最近要离开棘溪镇了,派在下来答谢您近日的照拂。临别之际,在下想着,您应该还不知道在下的名字。在下叫岑甘,无字。” 林煦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他要走时,岑甘说:“作为谢礼,这个送给您吧,不成心意。希望您今后不要再忘了在下。” 他拿出一个小布袋,往林煦手上一倒。林煦只觉那触感好像是个小石头,突然间失去了意识。 岑甘搀扶住他,暗处的岑辛快步走来,一左一右地架住林煦。 一边说:“哎,公子怎么白天就开始酗酒,真是不让人省心……” 姐弟二人把林煦拖上了备好的马车。 放下车卷帘,岑甘迟疑了片刻: “姐姐,我们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你还在想他不介意你容貌的事?” 岑甘:“……” “都过去多久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东西还值得你挂念?他那哪是不介意,他是不在乎。他一个活在云里不接地气的修士,都不认识你是谁,你在他眼里根本不重要。” 岑甘:“可我想要的就是‘不重要’。” 岑辛满脸奇怪地看向自家弟弟,想问他是不是心里有病。 “太重要的话,总是被委以重任,就像在主人手下过活一样,会很累吧,还随时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不能完成期待。”岑甘声音浅浅地,像是自言自语,“若是不重要,既没有人重视我、也没有人打压我,我岂不是会很自由……就好比……森林中从没有人看见过的蚂蚁,无人知晓它的存在,更不会有人去利用它、囚禁它、谋杀它。” 岑辛重重地拍一下他多思多虑的脑袋: “你知道叛主是什么下场?” 岑甘心想更过分的话他还没说呢。 他想要是林公子对主人也不重要便好了,那林公子该是多么自由的一个人。 不过也只能浅尝辄止地想想而已。要是再往深处想,誓言就要开始惩罚他了。 姐姐说得对,他现在只能靠着主人活着。 为了生存,他和姐姐曾发过永不背叛主人的誓言。 若有背誓,他会死。 = “慕容公子”从林府不告而别了。 仆人们开始扫洒那“慕容公子”住过的房间,门大开着,剑神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让仆人都撤出来,自己进去查看。 “慕容公子”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剑神明显感知到,这里散出了大量梦矿存在过的气息。 他想起今早林煦说要出去查一件事,还罕见地不要他一起去,他本来觉得不是大事,这时突然心头涌上了不祥之感。 他问仆人,最近城中发生什么案子不曾? 仆人回答说出现了不明昏迷的人,姑爷就是其中一个。 想到姐姐厌弃的眼神,剑神明白林煦为何不拉着他一起去了。 来不及了。 剑神立刻前往城外追查。青灰的城墙外,他压着气息,四下逡巡。 这时,一架马车从城里开出来,坐在前面赶车的是个戴面纱的纤细少年。 前来接引的是个没见过的中年男子,做猎户打扮,搓着双手急吼吼地说:“等死我了!人带到了没?” 少年说:“主人,林公子在里面。” 那中年男子急不可耐地就往那车厢里钻,他仓促换的这身皮囊他很不满意,可他恨不能早些和那车里的人亲热。 突然一把铁剑横飞而来,剑气把那车崩了个四分五裂,其中掉出来昏迷的青年,正是林煦。 电光石火间,剑神凌然拔出碎星,浑身裹挟着漆黑的杀意,毫不犹豫朝那中年男子光秃的脑袋上劈过去。 岑辛岑甘二姐弟抬着林煦就要跑路,撤去他们的据点,剑神岂能如他们所愿,刚要挥出剑气阻断他们的去路。 那中年男子怪叫一声,愤怒间暴涨出大乘期修士的灵压,铺天盖地,硬是截断了那两道剑气。 剑神心头暗惊,几乎能确定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就是白水鸿: “之前那个‘慕容’也是你?!” 白水鸿:“是我又如何!”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管得着吗?”白水鸿邪肆一笑,张开双臂,厚重的蓝色灵力从苍穹上倾泻而下,浇铸出倒扣的半透明碗状结界,和山峦一样高大。 ——同阶决斗结界。 如今他和剑神同属大乘期修士,除非有一方死亡,任何人都不得出去,外面的人不得进入。这结界以他们的性命为赌注,即便是碎星剑也不可破, 白水鸿笃信他一定会赢。 他可以在这里拖耗两三个月,岑甘和岑辛在外面会源源不断为他吸取其他修士的修为,他不断涨功,甚至能从大乘期涨到渡劫期。 而剑神只会日渐消耗,招架不住,迟早死在他手下。 剑神身死之日,就是他彻底占有小师尊之时! 剑神未曾料想决斗的时刻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能撑到“空白时间”到来吗。 所谓“空白时间”,就是虚假轮回结束与重启之间的间隙,犹如人吸气和呼气之间短暂的停留,这个状态下的人既没有吸气,也没有呼气,也是念头最容易消失的时刻。 空白时间是虚假轮回唯一不能覆盖到天道真实的地方,天地万物不受任何气运或法则的特殊恩典,是杀死白水鸿的唯一机会。 空白时间的产生条件只有一个:气运之子的修为达到渡劫境,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因此剑神想尽办法拖延白水鸿涨功的速度,可若是白水鸿迟迟不涨功,空白时间又不会到来。 最好空白时间来得不早亦不晚,如果能恰好在剑神涨功到渡劫期的时候到来,他就能和白水鸿有一战之力。 眼下的决斗显然发生得太早了。 “早”是相对于剑神的修为而言的。曾经他在深渊有渡劫期的修为,出来劈碎深渊、又斩乱时空,空耗过度,掉了一大阶的修。之后他自觉寸功难进,只涨过三小阶的修。 这速度放在常人眼中已经有如疾风,却完全不足以斩杀空白时间下的白水鸿。 蓝色的结界犹如怪物一样越膨越大,棘溪附近的人们惊恐地看见,天幕下升起了半圆形的穹顶,里面电光狂风大作,震得江河为之倒流。 幸而白水鸿涨功靠的都是他人修为,自身并无多少真修,更无经验,前世白水鸿应对任何状况都是靠着蛮修碾压。 剑神的剑却是朝朝暮暮勤练而来,每一分功扎扎实实,都是他自己的。决斗开始后,剑神占了上风,战斗技巧游刃有余,应对并不吃力。 然而每次他快要攻击到白水鸿命门的时候,总有意外状况发生,不是白水鸿踩到某棵倒下的树歪了一下正好避开,就是白水鸿突然又开始涨功,暴发的气流拂开他的剑气。 剑神没有退路了。 别无选择,唯有殊死应战。 第124章 苦海天机·十八 日月皆暗,山河俱惊。那能一掌拍平整片大陆的灵力被拘束在强大的结界之中,才无旁人遭殃。 剑神与白水鸿的战斗持续了已有十日。 十日之内,各路修士闻风而来,有的纯然好奇,大乘期修士的战争如何惊心动魄,有的为了见证、有的为了记录,有的是为了声援其中一方。 双胞胎一路散布传言,说剑神那把不祥的重剑是用人命铸造的,白水鸿讨伐剑神实为正义之举。 于是有的人转变风向,准备集结起来讨伐剑神。 双胞胎趁机使用蛊惑法术,批量诱使那些修士对白水鸿发誓,再伺机告诉他们白水鸿曾犯下的种种罪行,诱导他们背叛白水鸿。修士们由此被誓言吸干修为,化为死尸。 成片成片的仙门小宗都被双胞胎灭门,登剑阁发现异样,派人去追查,岑辛和岑甘便拖着林煦一路奔逃。 他们弄来新的马车,面对旁人怀疑的眼神,他们只说急着要给昏迷的公子求医去。 远处的大地在轰鸣,灵力的风尖锐呼啸。 林煦在那车厢里颠颠簸簸。 他沉睡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派宛如冰湖的平静。 他看见了一片苍茫茫的平原,暮色低垂。 或许不是暮色,而是朝霞。但他分不清。 苍红色的太阳游弋在地平线上。 草木稀疏,河流壮阔,无山无海,偶有飞禽走兽经过。 在这片广袤大地的正中央,伫立着一把高耸巨大的剑。 他看不清那具体是什么剑,是银白修长的剑、还是漆黑宽阔的剑,亦或是朴素的木剑、铁剑。 总而言之,那是一把剑,他无比清楚地知道那是一把剑。 他朝那剑走去,想要练剑,怎么走也走不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那剑丝毫没有离他更近一点。 他换了个方向继续走,想要绕过去。走到侧面的时候他才看清了,那不是剑,而是像极了剑的岩石。 怎么回事,他追求的难道不是剑吗。他分明就很喜欢剑。 林煦想找个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四下看去,并没有人。 哦,他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只有他一个人。 再换个角度绕过去,那石头又变成了一块石碑。 日暮的光线下,林煦遥遥地去读那碑上的字。 上面有一排: 第一列写“勤学苦练永无止境” 第二列写“聪明上进皆是本分” 第三列写“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第四列写“谦逊谨慎礼貌大方” 第五列写“不善言辞不得善缘” 下起又是一排: 第一列写“无人爱我我不爱我” 第二列写“不值夸奖不配赞誉” 第三列写“有心无力平白蹉跎” 第四列写“人间驿站红尘为屑” 第五列写“孤独至上天道永恒” 林煦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总觉得那些文字对他的灵魂有股奇异的牵引力,可说不上来缘故。 这时他有累了,想着要不明天再练剑吧。结果那石碑上所有的字全部被粗暴地打碎,重组成了巨大的几个字: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1 林煦心头一震,总觉得这话好像什么人经常对他说,一边说还一边用竹板打他。这时他面前的泥土就耸动起来,凝塑变成父亲的模样,真的举起竹板要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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