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玄辰嘲笑:“他确实是需要一个知己,这么多年如此多心思憋着肯定很累,无法排解,秦兄你看,这都成什么样了,疯不疯巅不巅的,是个人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吧。”
秦子松立马拍胸:“没错,反正我不喜欢。”
万古眼底的阴翳又多了一分,语调说不出的阴森:“怎么,想替你的水星兄报仇?小子,别想着激怒我,对你们可没有好处。”
梁玄辰突然笑了,眼神像是看蝼蚁般地睥睨着万古:“激怒你?不,我想杀了你。”
语音未落,猝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平地尘埃猛地暴起,顷刻间席卷掉整片无望海岸,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抬手遮挡狂飞乱舞的尘埃。
就这间隙之间,数以万计的藤蔓已经自四面八方闪电而至,如凶狠的毒蛇隐匿黑暗之中,闪电而至。万古一跺脚,一股隐形巨力迅速弹至四周,硬生生震碎了那些利刃般的藤蔓,一时间尘土飞扬。
一股大月牙状的淡绿色光刃已然迅猛而至,尘埃云被削出了一个大口子,梁玄辰顺着这个大口子电闪雷鸣而至,右手微微一窝,出现了一条树藤状的长鞭,手上发力顺势一挥,藤鞭便朝万古夺命而去。
万古侧身躲过,下一鞭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而来,万古就要伸手钳住那藤鞭,忽而那藤鞭措不及防地电光闪烁,已然变成了一条九天之上的闪电之态,万古只得迅速闪躲,然而那闪电竟猛然暴走,刹那间,无望海岸被淡绿色的电光照得透亮。
纵然已向后弹出一大段距离,万古还是被那暴戾闪电伤得不轻,以膝支地,抬手擦拭过嘴角的鲜血,眼底露出微妙的目光。
他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探查气息:“还真生气了呢,小水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万年大妖此般付出?让我猜猜,你是喜欢他呢,还是也窥觑易鸟的力量呢?又或者二者皆有?”
梁玄辰不语,手中的电鞭爆出了更凶戾的电光,冲向那半跪在地的人。
易水星却是闻言心中猛地一跳,有些震惊地看着梁玄辰的背影,飞扬的尘埃在暴戾电光的照耀下丝毫不起作用,梁玄辰的半边身体映着明亮的电光,另一半则像是黑暗中的阴影,看起来劲瘦有力,却也脆弱孤寂,这样的背影让易水星如此陌生,他好像今天才终于看见了真实的他。
易水星本想出手帮他,可梁玄辰显然没有让任何人插手的样子,他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又是为何要这样做呢?还有方才也是,他居然为了救自己连命都不要,怎么有这么傻的人,这么不在乎自己的人?
难道真如万古所说,他喜欢自己吗?还是说……
易水星的手心因为紧张,捏了一手冷汗,思索之余,抬眸突然望见数片白色风刃从梁玄辰后方突袭而来,直剁他的后脑,易水星迅即大呼:“小心身后,梁兄!”
闻声,梁玄辰猛地向下一躬身,风刃恰恰与他擦背而过,梁玄辰手一撑地,借势与地面平行一个旋身,向前冲去,周身电光如瀑,万古只得向上跃至空中。
轰隆隆!
一声巨响爆彻虚空,刺眼的光芒如洪水般汹涌狂呼,曝光之后是良久的沉寂,与空旷的视野,所有的飞尘都不见了,枝叶落了一地,静得异常。
枯枝残叶之上的万古半跪着,身体因为重创而不稳,只得一手撑着地勉强维持,另一手捂着心口,浑身血流不止,刺眼的鲜血就那样透过他的白色衣袂,顺着他极为白皙的皮肤迅速滑下,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嘴唇都已惨白得瘆人,
原来方才梁玄辰早已在虚空中做好了陷阱,就等着万古自己往里跳,虽然就要进入时他有所察觉,全力往外一偏,可那陷阱的范围大,就算他躲过了正中,也伤得不轻,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但这还不够,还不够!他要他承受蚀骨之痛,要他碎尸万段,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就是他胆敢如此伤害他的水星兄的代价,就算如此也抹不去水星兄的伤痕,真是便宜他。
梁玄辰眸底浸满了阴翳与疯狂,像是不尽的黑暗深渊,大拇指擦过嘴角的一丝血迹,从上至下睨着半跪在地的万古,仿若一头残暴无情的猛兽盯着即将死去的猎物,只是这猎物臭恶异常,他根本不屑一顾。
猛兽唇齿轻启,相当鄙夷:“真是个恶心的人类。”
那半跪在地的似人非人的疯子却像是毫不在乎这句话,嘴角隐隐含着癫狂,眼睛像是入了魔般迅速变红,语气却像是个委屈的孩子,“本来不想在见他的日子使用魔力的,都怪你,都怪你,让我现在如此不堪,还怎么见他?”
语气忽然陡转,变了调,听起来即温和又危险,“都被你这卑贱的妖怪给搞砸了,没办法只能由你赔偿我了,所以,你就去死吧。” ----
第54章 阵阵黑色|魔气自万古周身爆出,以饮日吞月之势顷刻侵占了整片无望海岸。
黑雾悄无声息又温暖如光,像是情人熟悉而舒适的双手从身后轻轻抚上,避人双眼,明知危险不可沉沦,却又美味得令人无法抗拒,心甘情愿坠入一场最深最隐秘的美梦。
美梦中没有遮天蔽日的黑雾,没有令人颤栗的寒冷,随之而来的是午后温暖的日光,以及缕缕浅淡的清风,清风中吹着愉快悦耳的鸟鸣。
是一个平常而惬意的日子。
梁玄辰并不知道这些鸟叫什么,每天有许多小鸟在此处盘旋,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那个人喜欢看,所以他也总会多关注几分。
每日小鸟飞来吵闹,梁玄辰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脸上藏不住的喜欢与羡慕。
他有时会好奇地盯着一只行动怪异的小鸟,有时会目光炯炯地看小鸟们蓝天遨游,有时会闭眼专注地倾听它们的歌声……
这个时候,他也总会笑着对他的树兄说:“树兄,你听见了吗?”
可日日夜夜陪着他的身边,梁玄辰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痛苦呢?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他能做的仅仅是摇落几片枝叶,那落叶微不足道的分量甚至不如它的重量。
从前无人为他驻足,如今好不容易有人看见了他,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当做精神支柱甚至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却什么也回应不了,连向他靠近一分都不能如意。
他的世界只有这么大,可以精确地用工具丈量。当一个人被世界孤立的时候,连月光都是种施舍,何况是黑暗深处的他,这样的日子,也是最好的日子了。
至少,他们曾度过了一段令人难忘只属于他们的时光。
日月流转,星河变换,梁玄辰浮在树干中早已分不清时间,意识随着夜色渐渐迷离。
不知多去多久,一缕天光乍现,黑夜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破碎。
卷卷寒风呼啸而过,满地枯死的落叶像是突然起死回生般漫天飞舞,枝头早已没了绿叶,高大的树干显得尤其孤寂伶落,没了活气,人间荒芜一片——
是南方的冬天到了,很冷,很寂静。
小院早已荒败,曾经的颜色也被抹得所剩无几,满地破碎的瓦片,腐朽的木头,以及一口再不能倒映天空模样的老井,几乎是这里的一切……
哦,还有那棵不知是死是活的梧桐古树,寒风中,枝丫断裂的咯吱声格外清晰可闻,只是无人愿来此般荒芜偏僻之地罢了。
世界偌大,人世匆忙,倘若一个人用尽一生来行走,区区几十载又能走过多长距离到达多少地方呢?何况是一个平常普通的荒芜偏僻之地,又有谁会在意呢?
甚至没人愿意经过,所有的交汇不过一瞬尔,本质如此。
孤寂如死的世界中,渐渐有形的小树灵就那样蜷缩着,身体不住地颤抖,散发着一层微光,像是在费力地修炼,又像是陷入在不尽的梦魇。
空间和时间于他仿佛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生命定格在了那一天——那成为他一生噩梦的一天。
那天少年静静地躺着,红似烈火的鲜血流了一地,浸透了枯叶,仿佛随时要将一切点燃,仿佛他们过往种种就此烟消云散。
他痛苦,他挣扎,他嘶吼,他绝望,他毫无办法……
他很弱小,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要弱小。
他没用,真是没用!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废物,如此迫切地想要破壁而出,可他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他该怎么办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有没有谁来帮帮他,帮他救救那个人啊……
神啊,求求你了,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救救他吧……
小树灵哭得不成样子,可四处没有任何人,他的声音传达不出,他被困死在这狭窄的躯干中,他要疯了。
他疯了。
寒风呼呼地卷着,像是锋利的冰刃,经过之处都将留下疼痛而永久的伤痕。南方本没有下雪,可梁玄辰浑身都凉透了,无情地风刃在他的身体不停地划过,鲜红的血液就瞬间浸透了衣物,连血液都是冷的,人间的温暖从不属于他。
周遭越来越黑,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是一个小小树灵,什么也做不到的小小树灵,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就算他消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照常运转。
一个念头就这样悄然产生,他的眼睛愈加沉重,不如就这样一睡不醒……
“终于找到你了。” 忽而,一双温暖的手从后环抱住了他,那双手好像因他那刺骨的冰凉而颤抖了一瞬,但那贴上他的身体好像有着源源不尽的热度,不停地传递给他。
“快醒来吧,我在等你,梁兄。”易水星不紧不松地抱住掉入梦魇的梁玄辰,手指都在极力地克制住颤抖,缓缓地渡入他炽热的灵力,他生怕速度快了梁玄辰会承受不了,又怕太少不足以焐热梁玄辰那堪比无望海般冰冷的身体。
“我们约定过的,你忘记了吗,快醒过来吧,我最亲爱的树兄……”
“你……你都知道了……”梁玄辰没有睁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声喃喃。
“嗯,虽然之前也怀疑过,不过方才在海里才真正地确定。”
“你不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吗……”梁玄辰犹豫地开口。
“不怪,只要树兄回来就好,你永远都是我的树兄,永远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易水星在梁玄辰的耳边认真而温柔地说,慎重到每一个字的语调都极度地舒适,仿佛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怀抱中的人,这是易水星只会对他的树兄的温度。
53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