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万古分明早就识破了他的咒术,还故意让他看到那些,是想炫耀他跟师父的关系吗?
易水星适才被反噬那一下伤得不轻,但这点疼痛对于他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一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冷漠一哂:“我好不好前辈难道不知道么,前辈实在担心不如替晚辈治疗一下?”
万古轻笑,仿佛真是一位宠溺小辈的长者:“你倒是会得寸进尺,不过你旁边这位朋友看起来很不愿意的样子。”
易水星抓着梁玄辰的手轻柔抚摸隐隐暴起的青筋,安抚他的情绪,眼中冷意浅淡了不少:“既然梁兄不愿意那就算了。”
万古打量过梁玄辰被易水星握着的手,眼中显现出意味不明的微妙,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语气如常地调笑:“这般在意他的感受,怎么,这树妖对你很重要?”
“重要之人的感受我当然在意,”易水星的语速放缓,然后一顿,恍然一悟笑道:“即便是前辈这样的人,也有在意之人不是么?都说人世红尘亲友关系最难为,果真如此,只可惜……”
万古一挑眉,似是兴致盈然:“可惜什么?”
“可惜前辈再怎么在意,前辈也只能空手而归,”易水星一转态度,突然语气冰冷,冷漠到极点的看着万古:“师父不会来的。”
“师父不会来的”这几个字好像真正戳中了万古的痛楚,那张一向淡定平静的柔美脸庞似乎出现了一丝扭曲,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轻柔不变的语调中却似隐隐藏着杀气:“看来是我太宠着你了吧小水星,都让你忘记该如何同长辈说话了,嗯?”
转而他又令人捉摸不定地笑了,那笑声中透着令人发憷的邪气,有点蛊惑也有点不容置喙:“你师父来不来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在这里他还能不来?我劝你最好听话一点乖一点,免得多受些皮肉之苦,毕竟我也是很心疼你的,不忍看见你受伤。”
易水星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这人也太言行不一了,搞得易水星这悲惨可笑的人生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一样,把他推进无望海令他心如死灰的不是他一样,方才让他遭受反噬的也不是他一样,易水星从未觉得如此好笑过,有些疯狂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子松见状,吓了一跳:“易兄,你怎么了别吓我……”
“易灵山的书册中记载,万年前有一开天大妖,应天地浑浊而生,生性本恶,而易鸟一族则是聚天地万物灵气而生,本是同根不同源,但那大妖本性难控,大开杀戒无恶不作,不问天作为天下最大的仙门自然担当起了斩妖除魔的责任,群情激奋天下不少能人异士纷纷请缨,再加上不问天山巅之上所有修士,即便如此还是不敌暴戾的大妖,书册中记载,那一战血溅三千里,不问天损失惨重。”易水星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秦子松听着眼皮一跳,心中莫名不安。
万古似笑非笑,看着易水星:“哦?然后呢?”
“后来不问天向易灵山发出助战请求,易灵山分为易鸟和妖怪两种,本来避世隐居,从不参与外界纷争,可念及这大妖残害生灵实属残忍,加之当时易灵山的大族长对人类颇有好感,喜欢凡人的诗词歌赋,故易灵山虽避居一方依旧常同外界通来往,根据记载当初每隔几年易灵山还会举办一次交流盛会,邀请各大仙门以及来自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前来武艺术法探讨,是当时的一大盛景。”
易水星顿了顿,闭了闭眼才继续说:“易灵山会出手相助也不足为奇,有了易灵山的帮助,不问天才总算喘了一口气,但强者相斗难免伤及无辜,大族长心善,不忍见到普通生灵更多因此丧命,甚至献出了易灵山的心脏——琉珠。”
“琉珠乃是传说中的圣物,从古至今守护着易鸟一族,听闻其形似珍珠,流光溢彩,凡人若能吸收其一部分便可长生不老,对灵物修士妖族均是大补,多少人想要得到它,然从古至今都无人窥视其真颜。但很少有人知道它还有一个作用,便是驱邪镇妖,任你多强大的妖物在它的镇压下也束手无策,可要开启这个功能,需要易鸟一族亲自以鲜血唤醒。”万古慢悠悠地补充,说到此时,突然很微妙地讥笑一声,“易灵山的傻子们还真是乐善好施菩萨心肠啊,这都舍得?”
万古笑吟吟地看着易水星,像是期待他接下来是何反应。
易水星却是没有理会万古的眼神,继续道:“有了琉珠,再略施伎俩,那大妖很快便被封印住了,一时间九州同庆,盛景盛情好不热闹,这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易水星缓缓向前走去,梁玄辰便跟随其身旁,他抬手认真感受这恰巧而至的海风,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风中显得漂亮而脆弱。
无望海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寒风拂过其面时,便惨进了几分无望海刺骨的冷,吹打在身上,令人疼痛难忍,正如那角落中书册所记载的历史,平淡的文字,平常的墨香,却透着血肉模糊的残忍与悲凉,让人不禁寒意透骨,窥之难忘。
“可天偏不遂人意……终归是人心难测……”易水星吁出一口气,轻缓的声音被寒风卷着,似乎被风拉长了,令人有种从悠久时间缝隙里飘出来的错觉,“正所谓怀璧其罪,一些人窥见了易灵山的实力,他们暗中调查,贪图易灵山的宝物,窥觑易鸟一族的灵丹,故从此易灵山关闭山门,结界四其,与外界彻底隔绝,再无人找到易灵山的位置……我猜测这里应该发生过某件关键性的事,但书册却被一笔带过,似是有意避之。”
“之后便是琉珠的力量减弱,那大妖破开封印而出,因为久困囚笼的怨恨,一出来就屠了十里长村,易灵山只得再次出面,彻底将其抹除,以绝后患,”易水星突然抬眼,凝视着万古的眼睛,一笑,“前辈就是在那时知道的那个秘密吧,那大妖本就是上古大妖,知晓这天地间诸多秘密也不足为奇,我猜那大妖因易鸟一族帮助人类将其封印,而心生怨恨,所以想要报复,而前辈那个时候稍微蛊惑一番就轻易到手了吧,毕竟前辈那个时候,肯定早已堕入魔道。”
万古盯着易水星微怔,突然笑了,鼓起了掌来,“小水星真是聪明啊,如若当初身体康健,定能一展宏图名震天下吧,可惜可惜。”
这话说得真有点叹息人才的味道,令易水星厌恶。
万古凝视着易水星,肯定一笑:“结果正确,不过,关键过程欠缺,所以这样的答案可是不合格的。”
“什么?” ----
第53章 冷若冰霜的山风吹来,万古纯白如雪的衣袂在风中轻轻扬起。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漫步在一个舒适的午后,晒着日光,赏着繁花,整个人都完全融入进了那温暖的景色中。
他缓缓抬手,像是撑起虚空中一朵看不见的花,让人忍不住就要多看一眼,他慢悠悠带着几分花香的声音飘向四周,“比如那大妖为什么会突然破开封印,又比如易灵山为什么会突然与世隔绝。”
他淡色多情的眼眸专注着手心娇弱的花朵,很宠溺的一笑,“你不觉得太过蹊跷了么?还是说,你是故意想要套我的话,看来易灵山的人是真的很宠你,把你保护得很好呀,你这般想要离开易灵山到外面来,你猜会不会伤他们的心?”
易水星眉头略微皱起:“你什么意思?”
万古的手稍稍松开,那看不见的花朵好像就跟着塌了下来,眼神依旧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意思很简单,他们不想让你知道那个不堪的往事,不想你知道人心险恶,可你偏不听话,要往外走,如今更是被人刀架在脖子上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要是乖乖听你师父他们的话,好好待在易灵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非要出来受罪。”
易水星一哂:“前辈不就是知道我一定会出来,才选的我。”
万古终于抬眸看易水星,沉默一笑。
秦子松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莫名觉得万古这一笑阴冷无比,突然一个寒颤。
梁玄辰越听心越冷,紧握的双拳早已青筋暴戾,看起来有些可怖。但他此刻却异常地冷静,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眼底沉淀着深海般的冷色,阴翳、冰冷、危险,仿佛能将人瞬间杀死不留任何痕迹。
梁玄辰站定到易水星身前,遮挡住万古那令人生厌的目光。
“我曾听人说易鸟一族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阴年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在死后有很低的机会降生为易鸟,不过有个条件,”梁玄辰抬眸盯住万古,明明很平静,却给人一种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对方似的锋利,他一字一顿:“条件就是,那人必须生出这世间最强烈最不可阻挡的破笼之心,向往自由,向往双翼至死不休。”
“所以你找了许多符合时辰的人,对他们及他们的家人使用不同的方法伎俩,目的就是提高成功的可能性,但你并不知道有没有人成功,或者谁成功了,所以你就让你的手下拿着他们的画像满世界的找寻,直到在长白山的时候,找到了水星兄,然后你终于可以迫不及待地实施你的下一步计划了,我说得对吧,万——前——辈。”
万古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意味不明一笑。
梁玄辰沉默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微光,不知在思索什么,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终于他冷冷一笑:“你还真是个疯子呢。”
闻言,万古猝不及防地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前所未有的大,前所未有的疯狂,那个给人病弱美感的温润之人的面具仿佛瞬间破裂了,脸上显现出了令人生寒的癫狂,仿佛这才是不被所有人认识的真正的他。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奇丑无比,令人恶心呢,”梁玄辰冷冷地打量着他,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寒霜,专戳人痛楚,“你说水星兄的师父见到了,会不会心生厌恶?”
万古的笑声慢慢静下来,面上平静,眸中的阴翳却不减,“我倒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你倒是不简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让我猜猜会是谁,是易灵山的大族长?听闻他素来对人类颇有好感,多年前就游离在外不知所踪……”
说到此处,他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小水星,你说你们大族长不会也和你一样吧?真是想不到啊,不过你没见过他,真是可惜,差点就能拥有一个知己。”
“放你的狗屁,知己?给你一个这样的知己你想不想要?” 秦子松在一旁听了大半天,就算没有亲身参与过那些往事,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本来还有点羡慕易水星是真正的易鸟,而自己连易灵山三个字先前都没听说过,现在他非常后悔有那样的想法,他只想捏碎这个该死的蛇蝎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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