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玄辰却挣开了易水星的怀抱,向前走出几步,背对着易水星,似乎是不敢回头。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可我……什么都做不到,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不值得被你看重。”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他真实身份,一直愧疚没能救自己吗,易水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树兄你回过头来看着我。”
梁玄辰缓慢地回过头,确实低着头,不敢直视易水星。
易水星认真地看着他,毫不犹豫道:“你知道你的存在让我多开心吗,你知道你救了我多少次吗,当我知道自己不是自言自语,而是真的有人在倾听的时候,快要高兴得疯了,所以树兄,不要这么说自己,对于我而言,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人。”
“……”
梁玄辰渐渐抬眸,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他穿过了千年光阴,削剥了身影,望断了天涯,一颗心再也没有起伏,自欺欺人的天真执拗幻想。
就为了一个本就可笑飘渺的约定。
而现在,那个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没有病态,没有忧郁,没有死水,鲜活的、明亮的、好看的,像是向阳而生的一簇赤火。
热烈得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没其中,热得他几乎因疼痛而疯狂,但那颗沉静枯木的心却又强行被这热度牵动,狂跳不止,几欲要撞穿他的身体。
他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不肯将一点余光分给周围事物,好像只要有一丝光没抓住,那个虚无缥缈的身影就又会像千年前那般消失。
只留给他一地被冰冷鲜血浸透了的枯叶。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他、抱住他、留住他,可不管他怎么挣扎哪怕拉断全身筋骨,也只有几片冰凉的树叶能够脱落,他伸不出手,他发不出声,他无力,他痛苦,他绝望。
他疯了。
他不存在的眼眶淌着流不尽的血。
那也是他第一次生出想要迫切脱离躯体的愿望。
他是被困在古树躯体里的一个小小灵识,他挣脱不了躯体。
他什么也做不到,就算有人拿刀砍断他的所有枝叶,剥皮吃肉。
此刻他的眼中近乎有疯狂浮现出来。
那是他千年不灭的幻想、执念、冷静滋生出来的混着血和爱的疯狂痴迷。
“树兄……”
易水星的声音使他眼中的混乱缠绕散去了些,他几乎是委屈卑微祈求似的说:“我从来没奢望过天长地久,我……我只想要一个拥抱……或者只相视一眼的时间。”
“……只要你能看我一眼,只要能和你真正的说上一句话,哪怕死我也愿意,是我太贪心了吗……”
“我觉得命运很不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可如果不是这样,我这样的人,应该终其一生都不能见到你吧,我也太卑鄙了吧居然这样想。”
“我想帮你,我想一直陪伴你,我不想看你痛苦,可我什么也做不到……”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不是,”易水星打断他,神情温柔注视着梁玄辰,把他所有的痛苦、阴翳与疯狂尽收眼底,淡淡一笑:“你是我的光,我喜欢你,玄辰。”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易水星就猝不及防地倾身上前,火红的双翼顿时展开,完完全全裹住了梁玄辰,双手穿过几缕鬓发温柔地捧起梁玄辰的脸,还未待梁玄辰反应过来,就被易水星柔弱烫人的唇吻了上来。
刺骨寒风依旧不停地打落四周的树叶,带着时光痕迹的树叶不停地纷至沓来。
而梁玄辰的身体却像是要被烈火融化了,顺带把周围的冷空气都蒸热了。
他僵硬得不能动弹,脑子也一片空白,唯有那颗沉重的心热烈得地动山摇,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真真切切地活着。
不是做梦,不是幻想,而是真的,真实的三千红尘,真实的人间惊梦客。
僵住的他就这样被易水星轻且柔地捧着,这个吻持续了许久,久到他以为这就是……天荒地老了。
好像日月已经流转,季节已然更替,星月也变得皎洁,连拂过他们四周的凛冽寒风似乎都变得暖了。
他所有的阴翳、沉静、痛苦、缠绕、疯狂也在此刻被暖风吹散,化作红尘一点,飘落进最真实的红尘人间。
那个易水星带他走进的人间,也曾无数次想要逃离的人间,此时此刻都被柔软的触感融化,化为一碗热汤、一江春水、一滴热泪。
然后他附上双手把对方也拥入怀中,这是他千年前的不能,是千年来的奢望,是此刻的真实。 ---- 最近太忙了,抱歉。
第55章 这幻境大得异常,还特别会蛊惑人心,危险暗藏各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引人落入深渊,万劫不复,看来万古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本以为万古和师父是因为什么前尘恩怨,一朝反目才导致万古千方百计不折手段想要引师父出来,可方才万古说的那番话,再加上之前在万古的记忆之中看见的种种,两人的关系分明相当亲近,师父到底为何不再见他了呢?到底是什么事导致两人现在如此不相往来?
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能让曾经人人羡艳的天之骄子堕落成如今的邪魔歪道?
虽然许多蛛丝马迹已经冒头,但依旧缺乏关键信息,看似万古之前故意给易水星看了些前尘往事,但作为转折点的事件却是一点没有影子,显然那是万古内心深处极其不愿提及的事,而师父也从未和易水星提及过有关万古的任何事,易灵山的大家也没有,明明他们曾经很熟悉,难道因为他是人类吗?
易水星边走边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各种痕迹不断显现,可偏偏又抓不住那隐匿其中的要点。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曾经在易灵山藏书阁中看过的书册,那记载着易灵山从古至今无数岁月的古旧书册,在提到易灵山关闭山门,结界四起,与外界彻底隔绝,再无人能找到易灵山的位置时,只有一些笔墨描绘出了一些人类对于易灵山的窥觑,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对人类的憎恶,可更加具体的事件却丝毫没有提及,甚至被一笔带过。
这不合乎常理,从往常的记载中易水星可以看出来,易灵山在记载历史记载天下间大事的时候相当严谨,绝不会出现模糊的笔墨,就算是没有定论的事,也会书下一些观点见解,可谓事无巨细,怎会在此处就被一笔带过?
只有一种可能,被带过的事件非常严重,是易灵山人人都不愿提及的事,或者害怕提及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易灵山致命的痛点。
那会不会和万古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有关?
越思索疑虑就越多,就如那深海中不停浮动的繁多气泡,不停地鼓动着人的思绪,像是往下拽,又像是费劲地拖着向上,但不论如何,总有挣脱沉重压力,破开水面,重见天日的那天。
首要任务是先找到秦子松,先三个人汇合,这样胜算才大一些。
易水星和梁玄辰已经在里面转了许久,也没见到秦子松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梁玄辰特别不愿意地承认:“他的心那么大,应该不会中这些幻术,不用管。”
“这倒是,不过……”易水星笑,偏过头来,挡在梁玄辰身前,明知故问:“玄辰这么聪明,是怎么中的幻术?”
“……”梁玄辰一时间羞于开口,不好意思说自己执念太深,早已到达走火入魔的程度。
突然他灵光一闪,勾唇:“还不是水星对我太重要了,一看见你,就想也不想屁颠屁颠跟过去了。”
易水星笑着一敲梁玄辰的额头,“傻子。”
梁玄辰的耳朵悄悄地红了。
“不过,你真的遇见过大族长?万古说的是真的?大族长是个怎样的人?”易水星边走边问。
梁玄辰脑海闪过一些许久前的画面,那个时候他恰恰能够看见周围的环境,听见重复不断的风吹草动,稍稍对世界还算有点好奇,他隐约记得那天的天气应当不错,那个人喝得醉醺醺的,依靠在他身边,他当时很不喜欢那浓厚晕人的气味,所以还有些记忆。
酒醉之际,四野荒芜,人烟全无,那个人迷迷糊糊说了很多话,许多内容震惊到还是个小小树灵未见世面的梁玄辰,至于那个人的模样,梁玄辰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太过久远了。
都说时间能够冲散一切,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当时颇多打开梁玄辰新世界大门的话语,如今也只隐隐约约能够浮现几句出来。
幻境中的景象和现实世界并无太大区别,甚至更加美幻迷人,总能勾起人长长的心绪。
清风缓慢地卷着,落叶安静地睡去,连阳光都好像变得柔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人开口,于是梁玄辰的声音随风飘起,悠长而抓人:“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我记不太清了,只凭印象的话,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有些像你又不像你的人。”
“怎么说?”易水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易灵山大族长实在有些好奇。
“他说过一些关于易灵山的事,其中有些估计现在易灵山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还说过一些他前生的事。”梁玄辰努力寻找着悠长时间深处的细微踪迹,试图重新寻回那深埋的痕迹。
“易灵山的事就包括凡人降生为易鸟这个秘密,因为他也是由凡人降生为易鸟的,所以他逐渐知晓了答案,那他前生是怎样的?”易水星不由有些惊叹,这个大族长真是聪明,单靠自己就能推出所有的一切,他作为世界第一个易鸟的那段时间,应当很孤独吧,他是如何接受并肯定自我的呢?
“他曾是权势滔天的大家族继承人,从小在权力奢靡、勾心斗角、人命如草的熏陶下长大,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怎么可能单纯,怎么可能天真呢?可他偏偏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但他身处那样的环境,这样的人自出生起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在别人眼中他或许确实很优秀,有谋略有手段高高在上不能企及,那样的环境中,没人能够理解他,要么害怕远离他,要么利用他,要么想要杀了他把他的一切据为己有。”
梁玄辰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个醉酒说胡话的人,越来越清晰,他叹了口气:“没办法,投错了胎,他只能一辈子被困在那名为‘大家族’的牢笼中,日日夜夜不断的自我怀疑,痛苦挣扎到底是要做真实的自己,还是顺应时势随波逐流,又或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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