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漏之庭·九 七日之后就是满月祭典。一切行程都为祭典让位。甚至连国王最钟爱的宴会,今日也宣布将是最后一场。 阿妮妲惊讶地发现,宴会的侍妾里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或者说那些面孔都被这宫廷消化,变成这里最常见的姿态。 那自恃美貌的公主,正与几个侍妾调情拥吻,忘我地尖叫,为更美的奴隶折腰。 那自恃财富的公主,正在计算王宫珍宝的成色,可惜她刚估算完一个琉璃花瓶,就被另一个醉客打碎。 而那自恃智慧的公主,早就不知何时消失了。有人说她为了求知闯去神官的禁区,再没有回来。 每一个来访联姻的公主,都被这个王宫的魔力所吸引,找到各自堕落的方式。阿妮妲并不觉得特别庆幸,她不过是清醒地享受堕落罢了。 而高座上的君主只是执着酒杯,俯视这一切,从不参与。阿妮妲有些讽刺地想,或许那个暴君,早就预料到了结局。 * 阿妮妲感觉酒劲上涌,借口离席。 微风拍打她微微发热的脸颊。到处都在狂欢,都是这种令人难以自拔的热度。而她怀着令人煎熬的密谋,不停地在游走。 直到听到了沙漏之庭对称的喷泉声。 可这次在这个僻静庭院里出现的,不是那个美丽绝伦、令顽石点头的乐伶,而是几个乔装成仆人的杀手。 “就是她!” 阿妮妲这才后悔没有谨遵乌尔苏的叮嘱小心行动。因为国王的日常传召,这宫中有许多人视她为入选的热门,想要她的性命。 她穿着锦绣的尖角绸鞋,提起衣裙,像被打湿羽毛的鸟一样在花园里穿梭,但一切无济于事。杀手们比她更加熟悉地形。情急之下,她又想到那一片禁区。 零落的鸦啼,在禁区深处回荡。 那神秘的灰袍仆人搭救过她一次。她飞快地思考。如果那人真的知晓一切,必然不会做多余的事。 杀手的刀尖更近了。她来不及后悔,加快步伐,提着裙摆冲进禁区。 ——她必须赌,那个大神官不希望她丧命。 * 沙漏之庭的喷泉,如镜像一样对称着,此消彼长。 狂妄的乐伶出神地看着喷泉。贵重的紫红色绸缎落下重重褶皱,绕过肩膀披在他身上。向上便没有任何宝石装饰,只有纯金的月桂枝叶点缀在发间。 有人的步伐轻轻靠近。那足音非常均衡,不轻不重。不会惊扰,也提醒别人自己的到来。 这是一种被打磨得非常微妙的分寸。 “她进去了?” “是的。” “你都告诉她了?” “是的,恶魔的弱点和契约之事,属下都告诉她了。”来人躬身,恭敬地说。 “不错。”姿容绝艳的“乐伶”托着下颌,微微笑了,露出一种孩子式的期盼。“这个女孩,你看如何?” “她……不太一样。属下相信,她会比之前的几个做得更好,毕竟……” “毕竟,她活着从禁区回来了。”乐伶的笑容瞬间冻结。有些话即使是事实,他也并不想听到。“这件事不需要你提醒,乌尔苏。” “是,还请陛下恕罪。” ---- 老忧,自作自受吧你 这周开学了,又忙起来了…… 不知道大家一般什么时候看更新?发现废文好像没有存稿定时发布的功能。作者这边还是时差党 orz
第7章 渎神之地 · 七 阿妮妲公主一直向前,跑到了密林深处。 很难想象这奢靡的王宫里,恨不得给石头披金戴银,还有一片这么幽深的地区。藤蔓和荆棘缠绕着生长,织成遮天蔽日的牢笼。 阿妮妲的心跳得很快。她不是一个擅长哄骗的人。虽然乌尔苏已经教给她一些说辞,她并没有成功的把握。 可惜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幸运。 不知为何,这片禁区比那暴君的寝宫更不容接近,巡逻队昼夜不停。他们全身披挂软甲,训练有素且沉默。他们的武器比他们更会说话。不多时,他们已经举起长矛,将她围在中间。 阿妮妲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祸乱宫廷的恶魔却被这样严密地看守着。她只来得及将手放在身侧,摸到贴身的小银剑。 * 【阿妮妲,魔鬼的誓言在他的右手。你要想办法亲吻他的右手,获得他的誓言……】 “可是,那是邪恶的恶魔。”白百合花一样的公主摇头,她心里想着她的剑。“我们怎能和黑暗交易呢。” * 她没有了道路。“我是王国的客人,银金之国的公主!” 禁卫军没有任何反应。阿妮妲看着他们熟练的武器,忽然意识到有些公主或许也消失在了这里。 可笑的是,这些禁卫军对闯入者一视同仁。就算最放浪的宫人,都知道靠近这里的结果。只有她们这些尊贵,傲慢又自恃身份的公主,最没有忌讳。 “你们为什么要护卫一个恶魔!”她没来得及抽剑,就被那些冷漠的禁军挟持住,刀锋的杀意激得她一阵寒战。“恶魔迷惑君主,祸乱宫廷,你们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然而阿妮妲不知道,世界并不总讲道理。或者说,道理就是用来迷惑她这样尊贵且天真的人。 就在禁军挥动长矛的时候,天空忽然响起了扑棱的振翅声。灰黑的鸦羽一片片盘旋落下,粘上锋刃,也挡住了那阵锐利的寒光。 灰袍人又和上次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只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次有三个人。 “救救我——” 阿妮妲刚发出声音,他们就对她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禁卫军看着他们,停了武器。除了阿妮妲,所有人都是沉默的,但氛围变得极为古怪。 一只灰鸦嘶声啼鸣了几声,盘旋着落在中间灰袍人的肩膀上。密林一下变得极其寂静,静得令人心慌。 【她是主人的客人。】左方的灰衣人当众展开第一张字条。 【她很快就会离开。】右方的灰衣人当众展开第二张字条。【请不要耽误陛下与主人今晚的会面。】 那些禁卫军似乎有些忌惮,忿忿地用长矛跺了跺地面,才依次离去。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左方的灰衣人展开第一张字条的背面。 “但是我猜,你们会救我。”阿妮妲咬着嘴唇。“我以为这些人和你们是一伙的,为什么……他们并不听从你们的号令?” 禁林传来遥远的啼鸣。冷静下来的阿妮妲开始思考。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我们会带你出去。】右方的灰衣人依次展开第二张字条的背面。阿妮妲强迫自己放松呼吸。所有的字条都是提前写好的。她注意到这次的字条和上次是同一种古老的字体,只不过更潦草。 “我是银金之地的黎明之女,阿妮妲。”她努力控制颤抖的音调。“我知道你们效忠于谁,请让我见他!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灰袍人面面相觑。栖落的灰鸦振动翅膀,发出嘎嘎的怪声。 【伟大的主人,无所不知。】左右两个灰衣人没有直接回复,只是对她展开手掌。 “既然如此……”阿妮妲扫视着他们整齐划一的灰袍和装饰。“每一次你们出现在我面前,都不是巧合。如果他能预知我的到来,必然也能预知我的请求。”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中间的灰衣人。 这个灰衣人混在人群之间,绝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比其他缄默而虔诚的仆人更普通。可是透过素面面具,就会发现他的视线永远坦荡地直视着,却不带任何目的。 即使如此,阿妮妲逐渐感受到视线中的不祥,就像神庙里某个永远照射不到阳光的角落。即使之后回到太阳下,那种阴冷的感觉也挥之不去,附着在皮肤上。 这座宫殿里发狂的美人,有算计的仆人,有取人性命的一切,但不论如何,绝不应该有一个过客似的普通人。在这个欲望熊熊燃烧的地方,他穿过火宅,仿佛寻常过路。 错位的普通,激起了难言的恐怖感。 他不像是一个仆人,也不像一个主人。哪怕他已经极其像一个人,但那不是人类应有的感觉。像是荒废的古代异教神庙的石柱,屹立或腐朽,对他而言是同一件事。 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穿。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说话?”阿妮妲这样质疑着。这是足够天真的纯挚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质疑。“我一直以为,是这里的主人禁止他人说话,其实……是你们被禁止说话吧?” 【魔鬼与人类不同……恶魔的话语具有魔力。】萨迪斯曾经告诉她。【同时,话语也能束缚恶魔。因此恶魔才会为了契约,而被弱小的人类驱使。】 “……所有的仆人都用右手做噤声的手势,只有你使用左手。你的手势也和别人不同,总把手心朝内。因为你的手心没有那句烙印。”阿妮妲说出自己的猜想。 因为恶魔的契约,就烙印在右手。 “你为什么不使用右手?”她继续发问。“而且,这字条的笔迹和上次不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中间的灰袍人听到了她的话。这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听得很认真,但人类的话语在他耳中都是虫鸣。 他不急不慢,点了点头。于是左右的灰袍人仿佛来时一样,无声地撤下了。 阿妮妲知道她猜中了。她也没想到,这个机会会这么快来临。 * 乌尔苏恭送御辇抬进了禁区。 即使是宫中内侍,他也没有接近这片区域的职权。但是从不问为什么是他的优点,也让他从那喜怒难辨的暴君手下活了下来。 当然,他不需要亲自进入。 乐伶和花园的一切都是陷阱。将各式各样美貌的公主骗进去送命,是陛下的恶劣兴趣。而他只需要稍加引导,让她们都为了自己,去骗取恶魔的契约。 商人不能平白跑腿。这宫中的一切都有价码。为了利益,他可以为任何人洽谈。任何人都是他的货物,也是他的买主。反正他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失败,只会死掉几个愚蠢的公主;如果成功了,他就通过女人的痴情,获得魔鬼的助力。 * 阿妮妲记着乌尔苏的叮嘱,因此不敢抬头看。 那灰袍人,或者说,王国的大神官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想法或目的。 幽暗的森林使得听觉格外灵敏。阿妮妲听见了衣衫簌簌的声音。 灰色长袍的袖口滑落,他褪下右手的手套,露出缠着层层纱布的右臂。阿妮妲下意识地抬头,没能看到所谓的誓言印记。 因为那纱布覆着那修长的手,未愈合的伤口渗出淡红血迹,大概是不久的事。 “抱歉,最近的右手不太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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