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了季国平。交易记录、证人证词、行动轨迹、甚至是从家里翻出来的零碎物件……他好像就这样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连许汭洺在看到那些证据的时候都在恍惚,他心中的信念开始动摇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个兄弟。 杨园失踪了,没人再见过她。她好像带着季国平生活的痕迹,一并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连她唯一想哥哥杨勇都找不到她。当许汭洺带着补品推开季国平家还贴着喜字的大门时,当他看见一片空荡荡时,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里闪过一丝悲凉。 “我一直以为我很相信他,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他,我这个许大哥也会相信他。不是的,闺女,当我看见铺天盖地的‘证据’的时候,我是真的……”许汭洺用手捂着额头,无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没有什么信任能够永远不变,每一个敲击而来的带着‘证据’的石子,都足以让这个玻璃罩破碎得面目全非。 许四季看向季君昱越来越差的脸色,她的声音也在颤抖,胳膊上忍不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可是昱哥,你爸不是没死吗?在这个故事里你甚至没出生,如果三十年前季国平就死在了爆炸案里,那现在差半个月才二十九岁的季君昱,是从哪儿来的?” 她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但她不敢问太多事情,生怕她爸那个老狐狸看出什么来。只能嗯嗯啊啊应付了过去,把这些打听来的信息完完整整复述给季君昱听。 季君昱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水的手一阵冰凉。他快要将下嘴皮咬破了,心中的烦躁感还是丝毫未减。他不知道巫渊对于这件事情究竟了解几分,但总算是明白巫渊那份长久的执着了——这件事情真的不对劲,自己的存在甚至都是最大的不对劲。 他对上了许四季的愁眉苦脸,却慢慢笑了出来,“你在这儿皱眉头干什么,都快哭出来了。快挑个想吃的下午茶,哥请你。” 许四季没有回答,反倒是起身给了季君昱一个拥抱。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双臂发力,紧紧抱着季君昱,很久很久都不愿意松开。 季君昱闭上了眼睛,在脑子里仔细复盘着这件事。是许汭洺说了谎?还是季国平干脆就没有死?横跨了三十年的旧事已经悄然泛黄,让人单凭一个“想”,根本理不出头绪。 元磊一定知道这件事的全貌。可许汭洺和元磊是故交,如果他们早就说好了这事如何对外去说,他能怎么去打听,又能打听出什么。 说自己是三十年前死去的季国平的儿子?现在来调查父亲的旧案了?一场过去了那么久的风波,没人想再次提起了。 同样的,还有一件事让他极度不解。为什么许汭洺故事中的季国平,让他如此陌生,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一样,完美地存在在别人的话语里。而那个和他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季国平,全然是另外一副模样。 他们就像是一对反义词,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还有杨园,为什么她会失踪,她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离开,要带着她的孩子们陷入无边的黑暗。 季君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他在心里草草列出了几个名字和可以去查的方向,还没等他拿出手机将这些记下来,就听见庞宇的声音隔了大老远就传了过来。 “老大!花港派出所那边想让韩组长过去帮个忙,有个女的闹自杀,他们的人出任务去了人手不够,咱们离得近,帮着照应一下——就在五角大楼的楼顶,二十三层,摔下来必死无疑!” 这番话强行将季君昱的意识拉回现实中,他几乎是立马站起来拉住罗晏,朝着他点点头,说道:“我和老韩带人过去看看,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一连串的疑问被装进了小匣子里沉入心脏的海底,当前的事情才是十万火急,季君昱分得清楚孰轻孰重。
第95章 救援 “老大,应捷又进医院了。”许四季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无语望天的动作。 罗晏过了两秒才想起来应捷是谁,那个被程冬一刀子捅进医院的小年轻,躺上医院急诊担架的时候,脖子上的口红还蹭到了床单。 程冬之前虽然说刀上沾了毒,能让应捷这辈子都废了。但他手里的“毒药”是从原力医药拿到的,巫渊早早交代过了原力的负责人,给他的那瓶无色无味的毒药不过是些生理盐水。他捅得着急,加上又不想让应捷直接死在这一刀下,故意捅得偏了点,不会致命。 应捷在病房里住了这段时间,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程冬去世,这些事情好像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女孩们的父母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有人痛哭感谢上天开眼,有人忧虑程冬会不会是替死鬼,还有人依旧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中。 可应捷刚一能下床蹦跶,就嚷嚷着要往市局里面来,要出自己差点没命的恶气。负责这事的庞宇没了办法,只好和许四季汇报,许四季一想,正好要给他录个口供,也好奇这人能厚脸皮到什么程度。 谁知道约好今天要见面,应捷昨天就又回到了病床上——杜唐雨有个小五岁的弟弟,正是年轻气盛的年龄,听说应捷“姐夫”出了院,直接拎着钢管去了医院,把应捷结结实实给打了一顿。鼻青脸肿不说,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破皮,还有几根肋骨疼得要命,头发也被揪掉了好几根。 现在应捷正躺在床上叫苦连天,联系律师打算告杜唐雨这个弟弟,早把程冬那件事情给丢在了脑后。 罗晏听着这些闹剧,用手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心。 另一边季君昱和韩佑也到了五角楼下,车子刚停好,就看见楼下早早搭起的充气垫,可是女人站在二十几楼,就算跌到了充气垫上,依旧十分危险。一群人围在楼下,把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喊着“别想不开”“快下来”。 韩佑还刻意听了一下,确定没人喊那些“要跳快跳”的失智言论,这才快步跟上季君昱,两人朝着电梯口走去。 这腿刚迈开几步,季君昱灵敏的耳朵就抓到了一句话“怎么还不跳?我手机都快没电了,这次可发不了……”后面的话被其他人的叫喊声压了下去,季君昱没能听清楚。 他暗骂了一声“有病”,快步走近了电梯。 对于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办法去制止,法律无法对他们产生什么威胁,道德更是无法拘束他们。大概只有一个“躲远点”,能多少免除一点内心的恶心感。 电梯朝着上面稳步上升,季君昱感觉脑袋有点晕,随口问了句这边的警察都去出什么任务了,怎么会人手不够。 韩佑这可来了劲儿,立马汇报:“越城三中,一个小伙子坠楼了,好像是高中的学生,具体坠亡原因不清楚。那边现场封锁工作没做好,现在一团乱,大部分警力都放在那里了。” “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应该没有,”韩佑摇摇头,看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每隔几年都会有学生跳楼,只是这几年更多了。不知道是该说学生的承受能力弱,还是该说教育越来越剑走偏锋。“ 季君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找不到答案,或者说,就算找到了答案,也没有能够应对的办法。 数字最停在了二十三。 季君昱快步走出,迎面对上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同志。他们没有时间寒暄,匆匆交代了一下情况,就带着这队人马往天台里走。 “自杀干预的专业人士已经到了,都开导半个小时了,这位还是不肯下来,就骑在房檐上,一不小心就该掉下去了。”警察急得出了一头汗,可是一旦他们靠近,这个女人就叫着嚷着要跳下去,哭声撕心裂肺,身体也要跟着晃动,吓得他们都不敢轻易上前。 等季君昱带着一队支援的人马过来,他们就打算以送水的借口靠近女人,然后让队员趁机把她从楼边的高台上拽下来。虽然冒险,但总比现在这样油盐不进来得好。 韩佑带着几个兄弟慢慢走到了自杀干预的专家身边,季君昱则是拉住了一个一直在场的警察,打听这个女人是什么情况。 她看着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散开披在肩上,遮住了半张脸。她哭着,泪水和冒出来的汗水交杂在一起,头发丝都被打湿了,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季君昱看见她的腿都在发抖,体力明显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叫张姵姵,之前去过当地派出所报案,她老公失踪了。” 季君昱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段时间神经过度敏感了,听见“失踪”二字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张姵姵是本地人,十八九岁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二十岁就生了孩子。两人都在当地的修车店里打工,生活虽然不富足,但也算平平淡淡,能过得下去。可是就在两年前,她丈夫失踪了。 就像是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 再后来,她父亲得了癌症,撒手人寰,如今儿子又从教室的高台上摔下来,成了瘫痪。短短两年,她的生活天昏地暗,她快要撑不住了。如今她在这高楼上的一切行为,可以说是发泄,也可以看作是最后的哀鸣。 除了这个老公,她生命中快要没什么可以惦念、可以撑着她活下去的力量了。 “你们不是说会帮我找我男人的吗?两年了,他们都回来了,我老公呢?你们都在骗我,他才不会死了,他到底去了哪儿?这么久了,他到底……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女人嘶哑的呼喊声朝着季君昱的耳朵里钻着,让人的心都忍不住揪在了一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身体几次晃荡,险些让她从高楼上一头栽下去。韩佑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和周围的队员使了个颜色,拿起来一瓶矿泉水,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点。 韩佑拿着水,说要给她送点水,维持体力。张姵姵知道自己如今失水太多,嗓子生疼,脑袋也晕得不行,犹豫了片刻,终于愿意把手伸向韩佑,试图拿到他的矿泉水瓶子。但她依然很警惕,其他人只要靠近一点,她就立马把手给缩了回去。 韩佑把水递给了她,她慢慢拧开了瓶盖,仰着头喝下了一口水。就在这个瞬间,队员冲了上去,按着她的后颈和肩胛,把她往地面上推,另外的人则是在前面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前扯。一声闷响,终于把她从楼边给拽了回来,张姵姵砸到了队员身上,两个一齐倒在了地上。矿泉水洒了一地,把队员的衣服都浇湿了,水顺着楼顶的水泥地,不断朝着远处流淌。 喘气声和嚎啕大哭夹杂在一起,大家把张姵姵按在地上,没人敢有任何的松懈。女人哭着,身体不断抽搐着,甚至有些休克之意,哭声变成了哼哼,身体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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