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语速飞快道:给你的,别误会,你身上脏死了,给你洗洗干净。 话音未落就又像一阵风那样跑走了。 留下她和那块滑不溜秋的香皂大眼瞪小眼,纳闷地想这玩意儿要怎么用。 后来相处久了,慢慢摸透了,宋砚就是这么个性子,心里觉得对不起,但嘴上就是不吭声,总要说点让人火冒三丈的话,好在她确实心大,从未生过气,打打闹闹也就过去了。 之后一段时间,宋砚明里暗里有不少这种别扭的道歉,顾飒倒是真没往心里去,她那会儿营养不良,又脏又瘦小,乱糟糟的头发里一张黄不拉几的脸,再加上也没到发育的年龄,瞧不出来性别也是正常的,后来吃得好些了,发根长出来黑的了,就干脆把之前的枯发一刀断到齐耳。 再往后就一直如此,习惯了短发也没想过再留长。 若说和师父相处时间更长的人,那恐怕只有宋砚了。 “别看我,”宋砚明白她的意思,摊了摊手,“娘时常独自对着天边云霞垂泪,一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她身体也不好,我哪敢提,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就过去了吧。” 既然她本人都不愿意提起,旁人也没有什么追问的必要,那必然是光回忆都会摧心剖肝的切肤之痛。 “罢了,”无极倒也洒脱,“既然如此,她是你武学路上的师父,我是你修仙一道上的师父,不冲突,你不愿拜入青云门下也无妨,只当我徒弟便可,这样如何?” 这算是很宽松的条件了,除了个师父的名号以外,等同于免费教授技艺,天大的好事,但顾飒没一口答应,她仍然在纠结,抿了下嘴,最终下定决心,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答应过师父,不能靠近青云的,您毕竟是青云之人。” “那好办,”无极泰然自若,“你师父跟你说的是不要靠近青云对吧?” 顾飒迟疑:“……对?” 无极心平气和道:“但现在青云都坠了,哪来的青云?” 他昨天还因为别人说这话暴怒,今日自己就已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来了,溪风月那套说法大概是真的派上用场了。 见她面色有所动摇,无极继续循循善诱:“况且你师父让你不要靠近青云,但没说不能靠近青云的人对吧?” 顾飒:“……” 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她转头看向宋砚,后者耸耸肩,示意她自己做主就是。 “可修仙之人应该都很长寿吧,”顾飒忧心忡忡,“我去修仙了,你怎么办啊。” 宋砚:“……” 他忍无可忍:“谢谢你!我是体弱又不代表就短命!” 有道理,顾飒想了想,又有种莫名的愁绪,“可修仙是不是要断七情六欲啊,就像咱们昨天看的那戏?” “你瞧云公子和江公子有像那戏里的男子那样吗?”宋砚翻白眼,“要不是他们当初多管你那闲事,咱们俩现在搞不好都在给那山寨头子当小妾。” 无极:“……” 大概是自己真的太久没下来过了,无极匪夷所思地想,现在凡间人对修仙之人的误解已经有那么深了吗? 他连忙插了句:“对对,咱们不推崇那种断情绝欲的修炼方法,随心即可,这位小兄弟的根骨虽然修不了仙,但用点延年益寿的法子还是可以的。” 顾飒当机立断:“师父好!” 她突然之间这么爽快,宋砚和无极都是一愣,前者有点不自然地撇过头,用力压了压嘴角,后者回想了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如梦初醒,“哦……哦,好好,老夫收徒也没什么规矩,你既然喊我一声师父,那我一定尽心尽力教你,还有你这小情……小师兄,活个几百岁绝对没问题的。” 这边已经拜上师了,江练还在琢磨那个名字。 文馀恨,他上次就觉得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个化名。 江练思索着,宋砚的长相是极好的,嘴唇轻薄,面若桃花,脸部轮廓线清晰但五官偏向于柔和,瞧上去有几分女性化,难怪上次男扮女装也没被看出来,不必多说,他娘亲必然是个绝世美人。 他正漫无目的地想着,那边顾飒拜完师,转头发现了他们,眼睛一亮。 “云公子!江公子!” 宋砚也跟着看过来,眼角微挑。 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思考,忽然一顿,蓦地想起来了。 ——那种熟悉感。 幻境里曾经惊鸿一瞥,溪风月和连宵雪在湖上泛舟煮茶,亭台楼阁间,有两道婀娜多姿的身影,轻盈飘逸,一剑如一舞。 美人如花隔云端,满袖春风扫琼华。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文水有馀恨,此生不复见。 第五十二章 前尘往事皆已随风而逝,他无意特意点破这一事,心里释然地放下一块石头,松快了许多,便笑着点点头,“顾姑娘,宋公子。” 云澹容也微微颔首。 江练问道:“你们也是昨天到的洛阳吗?” “对,”顾飒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正好碰到无极真人,他听见我们在聊论道的事,顺便就把我们带进来了。”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没给他们留口信。 “没关系,”云澹容莞尔,“你们能顺利进来就好。” “时间实在是有点赶,所以原本没打算来的,”顾飒直爽道,“不过宋砚说如果错过了,就当来看花会也好。” “我那是……”宋砚卡壳了下。 他一副有话说不出,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江练能猜到点其中缘由,便笑着道:“就结果来看还是挺好的,既参加了论道,也看到了花会。” 昨天遇到的时候就问过一句,这会儿听见他们寒暄,无极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心里还有点别的思虑,她先遇到的是秋生剑宗的人,既然对方有让她参加洛阳论道的意思,那是不是也有收徒的意思? 若是被他抢了个先,倒是有点不合规矩。 无极瞧着云澹容的神色,不像是有恼意,这种场合也不方便发问,暂时便作罢。 顾飒想起什么:“对了,余姑娘没和你们在一起,她是找到那位婶婶了吗?” 这事说来实在是话长。 江练思前想后,还是打算隐瞒下余幼琴和那位女子调换身份的事情,虽然对方并没有伤害顾飒的意思,但后者如果知道自己被利用,那感觉应该不怎么妙。 “我们刚到那里就分开了,之后又发生了些意外,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那位婶婶。” 顾飒诧异道:“她婶婶不在青云吗?” “青云?”无极抓到了这个词,有些意外,“你们说的那姑娘,她婶婶是青云的?” 顾飒茫然地啊了一声,“是啊,她是那么说的。” “那她多半是找不到的,青云几十年里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无极摊了摊手,“当初师父除了我以外确实还收了个女弟子不错,可她嫌那地方没什么烟火气,早下去历练去了,我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云澹容和江练对视了眼。 后者开口道:“青云坠落的时候,您有没有看见女子的身影?” 无极咦了一声,狐疑地打量他们,“你们怎么知道?” 江练解释道:“我们当时正好是送那女子去青云,但是刚踏上去就失散了。” “哦,”无极恍然大悟,“是入了青云的幻阵吧。”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看了看云澹容,又有点奇怪,“不应该啊,那点小把戏困不住你们的吧。” 两人的视线都有所偏移。 江练咳了两声。 “总之,”他继续道,“等我们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青云就开始分崩离析,也没有瞧见和我们同行的那位女子。” 无极:“……” 等一下,他那一嗓子是不是也被听见了? 他清了清嗓,“我赶到秘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确实看见了一名穿着黄裙子的女子背影,但没瞧见脸。” 江练回忆了下,是了,余幼琴从灵泉出来以后,换的也确实是条黄裙子。 那女子既然知道九衢尘放在青云秘地里,不会不知道取走了九衢尘青云就会坠落,多半是提早就做好了准备,性命应该是无虞的。 他多问了句:“持有折花令的人是可以随意进出秘地吗?” 无极愣了下,随即大惊失色:“这你们都知道?!” 江练:“……” 旁边显然有个知道折花令是什么东西的人——宋砚投来个“原来你们是这样的人”的眼神。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顾飒戳了下,“折花令是什么东西?” 宋砚:“……” “就是、就是一块玉牌呗!”他支支吾吾,“还能是什么?” 顾飒看了看他,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宋砚,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用反问句。” 宋砚脱口而出:“我有吗?” 顾飒诚恳又用力地点了头。 宋砚:“……” 宋砚自暴自弃道:“我也没见过啊!你问我有什么用!” 哦,这倒是,顾飒把视线移到了她新师父身上,无极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点了点头,“对,持有折花令的人不受幻境影响,可以自由进出秘地,也可以对青云里的部分阵法做一些轻微改动,不过秘地里毕竟放着九衢尘,布置还是费了些心思的,那人本身修为应该是相当不错。” 一直听着的顾飒终于忍不住了:“九衢尘又是什么东西?” 无极解释道:“那是咱们青云派的前辈留下来的法宝,一柄白色的拂尘,灵力浩瀚,足以让青云浮在空中。” “当年神都之变,三大门派合力关上九霄道,青云用的就是九衢尘。”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是带了点祖上阔过的引以为豪,但顾飒更加茫然,无极恍然大悟,又连忙开始给她解释庚子之变、九霄道和修仙界的势力分布。 顾飒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都是修仙之人的老生常谈了。 江练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转头问了句,“师尊,咱们门派用的是什么?” “你师祖的定乾坤,”云澹容对答如流。 说起来,从昨天晚上起就没看见师祖。 “那玄武门呢?” “玄武门主的腰牌。” 正说着,有人从外头走过来,步伐稳当,腰间别着无鞘的入世剑——是今天还不曾见过面的大师姐。 江练扬手,“师姐!” 向南歌应了声,又转头,轻轻颔首,“师尊。” 云澹容也点了头。 她手上拿着个精巧的木盒,向南歌把盒子递给他,微微笑道:“我观师弟的剑上未曾有过剑穗,恰好前几年有人赠了块玉石,一直闲置在家中未免宝珠蒙尘,便托人取来了,权当作一点见面礼,还望师弟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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