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中还能储纳灵气的吗?”江练好奇。 云澹容道:“据我所知,应该是不能的。” 在这方面无极有发言权,“灵气易散,自然存在于天地之中,芥子虽能拟天地,但到底是假的,常理来说确实不能。” 这话明显还有下半句。 果不其然——“但若是炼器之技登峰造极,蔽灵气之耳目也未尝不可。” 他二师兄擅长阵法,那炼器是否也擅长? “可此地为什么会有那么充沛的灵气?”向南歌道,她腰间的入世剑几乎和环境起了共鸣,剑气如水般从鞘里溢出来,在她的刻意压制下才收了回去。 云澹容抬手虚虚一点。 指尖所到之处,逸散的灵气抽丝般地被缓慢剥离出来,扣入、汇聚、渐渐扩大,如同一道漩涡在半空中旋飞,几乎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实体,巧之又巧地分布在八个方位。 阵法。 “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停下动作。 那灵气失去牵引,顿了顿,又唰地一下,立刻像自由奔腾的泉水一样四溢开来。 “为了什么?”江练猜测,“修炼?” “在这种环境下修炼,一日抵得上他人百日,哪怕是短短几十年,也该是个大能了,”向南歌仔细回忆片刻,又摇摇头,“修仙界百年内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百年前倒是有个溪风月,”无极接道。 他是突发奇想,随口一说,但空气一时之间默然下去,在场居然没人接他的话,反而是前头的红衣男子转头看了他眼,那眼神轻飘飘的,意味不明,无极莫名其妙,可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那人就又转回去了。 说起来,他还不曾知晓这人的姓名。 无极清了清嗓:“还没问过,前头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也难怪他不知道,昨日向南歌问名字的时候,无极并不在附近。 溪风月像是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免贵姓溪。” 西?哪个西? 他压根没往自己刚刚说的那个方向去想,正要问问是哪个字,还没开口,反而是对方想起什么,又转过头补充了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全名是溪风月。” 无极:“……” 方才那句话顿时如噎在喉,他瞠目结舌,看向溪风月的眼神越来越惊悚,搞不好已经在考虑逃跑还是替天行道的问题了,向南歌忽然扑哧笑了声。 “惜公子莫要戏弄无极真人了,”她语气略带无奈,又转过头看向无极,解释起来,“是珍惜的惜,惜公子喜欢开玩笑,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听她这么说,无极冷静下来,再狐疑地定睛一看,那人脸上分明挂着戏谑的笑容,见他看过去,还颇有趣味地勾了下嘴角,果然是在开玩笑。 原来只是恰巧同名,姓又同音,再一想,也是,秋生剑宗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若真是传说中的大魔头,哪里还轮得到他出手。 况且那大魔头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是秋生剑宗初代宗主连宵雪亲手所杀,绝无第二种可能。 无极懊悔地想,他真是糊涂了,才会一时信以为真。 再联想到昨日那段话,虽然是好意,但听着还是怪不舒服的,无极张了张嘴,又闭上,有点牙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惜公子这张嘴,是真的有点欠。” 这话加了点没好气的意味,倒也算不上责怪,溪风月听了也没生气,他脸上仍然挂着那副玩味的表情,只是眸光微敛,幽深的瞳孔看上去有些晦涩,配合着上翘的嘴角,有种似笑非笑的意思。 不知为何,无极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或许不该说刚刚那句话,又莫名有些发悚,忽然听见对方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溪风月轻描淡写地说完就又把头转回去,望他那渺渺水波去了。 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江练隐约知道些隐情,听他这么说,再去望这片芥子里的情景,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单看这无浪的湖面,和青云的定风波还真几分相似。 向南歌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我不曾听闻过有能将灵气聚集起来的阵法。” “我也没听说过,”无极摊手,“若是有这样天大的好事,那怕是大乘遍地走,炼虚不如狗。” 这里几人里最擅长阵法的是云澹容,但也只是矮个里面拔高个,算不得精通,他没说话,应该也是不知道。 那人费那么大劲,特意将灵力聚集起来,若不是为了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溪风月忽然道。 “既然有湖,那不如泛个舟?” 他随性惯了,想一出是一出。 无极翻白眼,“这地方啥玩意儿都没有,看什么?” “那可不一定,”溪风月拖着声音,慢悠悠地念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如果说这句话还有待斟酌,那成功说服所有人的是下一句话——“顺便一说,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 俗话又说,来都来了。 江练安慰自己。 溪风月观赏般地看了圈他们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好,那既然要泛舟,先来个舟吧。” 这水又不是真的水,江练默默地想,都不会湿鞋,哪里有舟的必要。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提出这个要求的人说完以后就闲然自得地抱着臂,没半点儿要动手的打算,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硬着头皮往左边移了两步,那双眼睛也往左移了两寸。 江练:“……” 竟是要他来画的意思! 云澹容垂下来的衣袖小幅度地动了动,手还没抬起来,忽然一顿——腕骨处被握住了,力道不轻不重,仅仅是扣着而已,他偏过头,无声地投去个询问的眼神,青年对他笑了下,眉眼弯弯。 云澹容顿了顿,那只被袖子掩住的手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 江练这才松开手,微翘的唇畔依然噙着笑,他没打算让师尊来,在长生天宫里找他就废了不少力气,出来以后也没休息多久,这种小事情自己又不是做不到,没必要给师尊添麻烦。 不过有一说一,他的画技相当一般,说一般都是高抬了,画人只会画火柴,画鸡只会画尖嘴利爪,但好在灵气作画并不需要真的多精巧,只需随心而动。 江练学着师尊刚刚的样子,将灵气汇于指尖,幻境里看见的画面自然而然地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闭着眼,手在半空中下意识一勾一转,湖上渐渐凝出一叶虚虚扁舟,以灵作画,又添一笔,霎时间,袅袅白烟,红泥火炉小蒲扇。 “可以啊,”溪风月啧啧,“青云的重建就靠你了。” 无极一头雾水:“?” 他提到青云,江练没忍住多想了些。 湖上雾气弥漫,水里绫鱼如织,远处是云霞缭绕的群山,琼花…… 云澹容反手握住他,手指捏了下。 江练回神。 睁开眼睛一看,差点被远山外的霞光晃瞎眼。 江练:“……” 妈耶!玩大了! 他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又陷入柔软的黑暗。 “别盯着看,”云澹容轻声道。 无极忍不住了:“你们宗门内是不是有对青云的记载?这地方看上去有点像青云啊?” “大概是上青云的时候看见过,”云澹容淡淡道。 他挥了下手,雾气应风散去,彩霞西沉,又平白无故多出些白云,这下倒是没那么像了。 船身一沉,溪风月已经迈步踏上了小舟,低眉扫了眼,那炉边的茶杯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倒是贴心,他略带笑意地挑了下眉,伸出手—— 只听见突然之间砰的一声。 众人望去。 那四个杯子仍然好端端地放在那里。 碎的不是它们,这船、这杯、这火炉皆是灵力所化,并非实体,哪怕真的跌落在地,也不会四分五裂。 悠悠烟水,镜湖轻柔地荡漾开来,小舟起伏不定。 水圈的中央,蓝衣白靴的倒影。 不止一个人。 左手提着个生无可恋的武鸣,右手是很想做出风度翩翩样子的宋砚,奈何腰上还挂着个百来斤的行李,表情有一瞬间的呲牙咧嘴,“行李”颇为惊异地踩了踩水面,发觉这地方居然不会沉下去,于是大胆地松开手,视线一转,注意到不远处的他们。 “嗨!”顾飒用力对他们挥挥手。 后头的雨天师小心翼翼地放下左右两个小屁孩,又撇着嘴,嫌弃地拍了拍手,小声嘀咕了句,“……我年纪轻轻怎么就开始带孩子了。” 他说得是轻,但这地方又没杂音,这句话直接传进他们耳朵里。 只听溪风月哟了一声。 “开玩笑吧您,您这年纪在人世间也该当娘……啊也该儿孙满堂了,不年轻啦——” “……” 江练惨不忍睹地捂着脸,对他师祖的嘴欠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第五十四章 “我看您年纪也不小了,”雨天师皮笑肉不笑,“您儿孙呢?莫非还是个孤家寡人?” 溪风月反唇相讥:“我看你后面那句话少了个‘也’字。” “停一停,停一停,”无极听得头疼,连忙打断他们的交锋,“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他算是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说起这个,雨天师就来气。 “我还想说呢!”他忿忿不平,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审视,眯起眼睛,像是在搜寻罪魁祸首,“刚刚恰好是武岳掌门在论道台上,他借着灵力腾跃半空,跳了一半,突然之间身子一歪!灵力像是被吸走了一样!” 江练:“……” 好像、大概、是他方才捏青云造成的。 他和云澹容待了不少时间,学会了点七情六欲不上脸的本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面不改色地继续听下去。 “这也就罢了,”雨天师继续道。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堪称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可你们猜怎么着?他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摔潇湘夫人身上了!” 江练:“……” 孽缘啊! 这下他是有点心虚了。 溪风月哟了一声,饶有兴趣:“怎么?亲上了?” “那倒没有,”雨天师平复了下心情,神色一振,又道,“但也不差多少。” 说起这个,他明显来劲了,眉宇间方才的郁色一扫而空,手里摇动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纸扇,娓娓道,“他摔下去以后,我吓得连忙过去一看,好嘛,那两人跌在一起,头脚相叠,呈现出亲密无间的姿态,武岳掌门的手还放在那潇湘夫人的纤纤腰肢上,后者的脸颊不知是羞红的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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