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继尾眼前浮现出当日阿雅大婚的场面。 头戴银冠,簪着鲜花,一身满绣嫁衣的阿雅笑着咬了一口他递上去,裹满蜂蜜的糯米粑粑。 脸上绽出的笑容里,盛满了欢喜。 她就这样迈出小竹楼,踩着满地花瓣,漫漫红绸,笑着向姜继尾挥手。 周遭笑声一片,全都在笑阿给。 姜继尾痛苦地闭上双眼,所以阿雅姐的大婚之日,便是她的死期吗? 难怪哥哥一直不让他回来。 难怪…… 也难怪阿给在这里等他,妻子和弟弟都被他父亲害死,是理应复仇的。 可是,在那之前他还想见哥哥一面,想看他平安无事,想再抱抱他、亲亲他,也想让寨子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姬宇神从未背叛过他们,从未做错。 错的都是他姜继尾。 姜继尾捉住阿给的手腕,将他的手与他手中的苗刀一起拍向胸口:“阿给哥,我记得你会蛊术,我向你保证,只要见到哥哥,见到哥哥平安无事,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但无论如何,让我见他一面……” “也让我告诉所有人,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要再为难我哥哥。” 阿给看着他,摇摇头,一手抱起蝶娘,一手抓住姜继尾手腕。 “我也是来接你的,我答应过阿雅。” ——你不嫁人,我就陪你守着你的神。 ——你嫁了我,我会替你守想守的人。 跟随阿给回来寨子的路上,姜继尾看到了几个受伤晕倒的人,才明白早在蝶娘带着大狗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立即担心起来:“你来找我,那哥哥那边……” “有五瘟神在。”阿给看了姜继尾一眼,“我也没想过你会这样快回来,否则一定叫姜英兄妹过来守着,以防人多闹起来。” “所以呢?” 姜姬宇靠在床头听弟弟讲完,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们把人打伤了,又大摇大摆地跑回来?姜继尾,我真想拿条链子把你锁起来,让你少给我惹些麻烦。” 姜继尾把下巴挨到他手里:“让你锁,锁床上。” 他歪着脑袋,用脸颊蹭着哥哥掌心:“哥哥,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姜姬宇偏头看向窗口的花,又看姜继尾的脸,良久才吐出一句:“跪好。跪没跪相,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姜继尾为了蹭哥哥的手心,姿势颇为别扭。 单膝跪在床边,整个上身扭曲着,脑袋又尽力倾斜着贴上哥哥手心。 见他这样说,姜继尾也不跪了,摘下背包,一抬腿,蹬掉鞋子,跨上床,整个人骑在被子上,双腿跪在姜姬宇身体两侧:“哥哥,我这样算有跪相吗?” 姜姬宇无奈叹息:“姜继尾,你脏死了。” 他揪着弟弟的脖子,压到唇边,余光扫见姜继尾微微颤抖的唇和睫毛,偏偏不肯如他的愿,恶狠狠地在他脸颊咬下一个牙印。 “疼疼疼!”姜继尾捂着脸颊坐起来,“哥哥,你干嘛啊?你这样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那你别出去了。” 免得被人瞧见为难你。 当然后面一句是不会说的,姜姬宇有气无力地拍了弟弟一巴掌:“什么都知道,不知道我病了?滚下去,压死我了。” 姜继尾忙不迭地滚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腰,在哥哥怀里拱了拱。 “哥哥,之后不管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姜姬宇没有回答。 细心聆听外面的哭声,是小女孩的哭声,抽抽搭搭的。 “能不能不送我回去?让……让阿姐明天来找我行不行?阿姐要揍我的。姬宇神!姬宇神!救救我!阿哥!阿哥!” 阿给没有回答她,只有哭声渐渐远去。 姜姬宇用指节蹭着弟弟的后颈。 这样的温暖,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摸过了。 他抱着姜继尾,把脸深深地埋到弟弟肩窝里,像当日烟霭蛊第一次发作时那样,疯狂地汲取弟弟身上的温暖。 他轻声问:“阿鱼,你和蝶娘是怎么穿过瘴气的?蝶娘是不是和付皓有关系?” 姜继尾身体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今晚,我身上有和当初付皓第一次进来后一样的感觉。” ---- 无奖竞猜,另一只烟霭蛊究竟在哪儿!其实已经提到过啦!
第104章 104、相会 姜继尾盘膝坐在哥哥身边,连说带比划地把这段时间的经历讲给他听。 他盯着哥哥病恹恹的脸,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孔,此刻当真苍白的像是一张纸,点漆似的黑眼珠子很伶仃地挂在脸上。心里一片酸楚,刻意将事情说得活灵活现。 唯有捉着哥哥嶙峋手掌的那只手,凉的厉害。 姜姬宇拍拍他的手背:“手怎么这样凉?放到我被子里来。” 姜继尾垂下眼皮,握住哥哥冷冰冰的手,眼泪在睫毛下面藏着。 刚刚把哥哥扛上来的时候,哥哥的身上也是一样的凉,凉得让他心里难受。 “我走夜路来的,有点冷。”他小声问,“我能不能进去抱着你?” 姜姬宇迟疑一下,把还留在被子里那只手用力在腿上蹭蹭,把掌心蹭热了,才笑着掀开被子:“来吧。” 姜继尾褪去衣裳,只穿条裤衩:“哥哥,我不脏的。” “嗯。” 脏也没事。 你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姜姬宇张开手臂搂住他,故意将搓热的手掌贴在弟弟肩头:“接着呢,给我买的蛋糕最后谁吃了?” “没有吃,谁也没吃。” 姜继尾把脸贴到他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感觉根根肋骨透过皮肉压在脸颊上,肩头传来的温度是哥哥蓄意而为的温暖。 他不戳破,坦然接受,用自己带有热量的身躯用力拥住哥哥:“哥哥,夜里林子可冷了,潮的很,你摸我身上是不是很凉?” “嗯。”姜姬宇笑了一下,用带有温度的手掌搓了搓他的肩膀,“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 “那就行,然后呢?之后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勿念,乖乖等我,你折腾什么?” “不是突然,之前已经来过一次啦……” 姜继尾搂着他,靠在哥哥身上继续说。 说到与茉莉初见的时候,见哥哥眼皮发沉,歪头靠在床头,已是昏昏欲睡,累极了却还强撑的模样,心脏搅成一团地疼,嗓子眼堵得厉害,便将那一段经历都浓成短短两句话:“后来我遇到茉莉,得知付皓一直在找让普通人变成神的方法,蝶娘也是他带进来的。” “他一直在茉莉和蝶娘身上试蛊。” 他话音方落,便见哥哥一双眼睛骤然睁开,盯着他重复道:“他一直在茉莉和蝶娘身上试蛊?” 姜继尾点头。 有点疑惑地扬着脑袋看哥哥:“怎么了?” “什么蛊?”姜姬宇松开他,坐直身体,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是不是烟霭蛊?” 姜继尾没有听过什么烟霭蛊,摇摇头:“我不清楚,但茉莉很像你。” “很像我?” “对。”姜继尾见哥哥表情严肃,也知道这件事大概很重要,便也跟着严肃起来,“茉莉身上被喂了蛊,有点像一个仿造的你,但又像蛊人。” “还有呢?” 姜继尾茫然地看着哥哥,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姜姬宇指指外屋:“穿上衣服,扶我到书房。再把茉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我。一丝一毫都不要落下。” 姜继尾单手撑着桌面,弯腰如同搂抱一般,从后面圈着坐在椅上的姜姬宇,扶着他一起看桌面上满是文字的竹简:“所以说,只要找到另一只烟霭蛊,你不用继续设法修缮瘴气,身体就会好?” “对。” “可是茉莉身上的蛊应该不是。” 姜继尾刚刚已经把茉莉的事情都讲给了哥哥,哥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让他在书房里搬了许多老旧的竹简出来。 那竹简藏得很秘密,若不是今天哥哥指点着他拿出来,他多次出入书房,甚至不知道那里还藏了竹简。 姜姬宇点头:“她身上应该是付皓自己做的仿品,做失败了,所以才会带着蝶娘回来寨子里。” “那蝶娘身上?” “我不确定。”姜姬宇回忆了一下捡到蝶娘的过程。 捡到蝶娘那天,小丫头冻晕了,一张脸透着青,再没人理会就要冻死了。 姜姬宇抱了她许久,想救活小女孩。 然而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身上凉得厉害,蝶娘的小身子许久也没有缓和的迹象。 姜英站在树旁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高高在上的神亦有如此无力的时刻。 她蹲下来,轻声说:“给我吧,您身上太凉了。” 姜英将蝶娘抱到自己怀里,解开衣裳贴着身体暖着,小孩子才渐渐缓过来。 睁眼的瞬间,像是吓坏了的小鹿,瞪着一双黑凌凌的大眼睛,看都姜姬宇的瞬间便缩回去,整个人小小地蜷在姜英怀里,却还是偷偷放出点目光来观察他。 姜姬宇说着,摁住姜继尾放在书桌上的手,笑道:“你第一次来我这里,也是这样,偷偷瞧我,贼眉鼠眼的。” “我那时候第一次见到阿妈和卡博以外的人,当然好奇。然后呢?” “然后……” 他们抱着蝶娘回到小竹楼,却没让她进门。 阿给很不同意姜姬宇收养蝶娘,因那段时间白家的人闹得厉害,与蛊婆沆瀣一气,难保这小孩子不是他们暗算姜姬宇的手段。 姜姬宇本也没想收养一个小姑娘。 正好姜英愿意,喂了蝶娘两碗热汤,人清醒过来,检查盘问之后,让姜英带回去了。 姜姬宇道:“我那时候发现她身上有用过蛊的痕迹,她说是被蛊婆养大的,原来那蛊婆就是付皓。” 他没有说,那时候蝶娘身上的蛊就已经死了。 姜继尾偏头看了一眼姜姬宇抿紧的唇角,迟疑片刻唤道:“哥哥。” “嗯?” “蝶娘也是害怕,才说了谎……” “嗯。”姜姬宇打断他的话,声音压得很低,“阿鱼,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姜姬宇躺回床上,又吩咐姜继尾去找阿给,让他明天一早就安排姜英带着蝶娘过来。 姜继尾道:“我明早去……” “现在就去。” 姜姬宇声音急切。姜继尾只好依命行事。 竹帘垂落的瞬间,姜姬宇便缩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起来。 额头上凸起的青筋如同有意识一般,在他皮肤上蠕动开来,顺着额头、脸颊,一直到脖颈手臂,青色脉络于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凸起,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可以看到里面流动的血液中,缠着星星点点的黑色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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