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最后一句,几乎已经想象到阿姐指着大门让她野丫头滚出去,再也别回姜家的样子。顿时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哭出来。 想抽回自己的手去抹眼泪,奈何姜继尾不松手,干脆拽着他的手一起抹眼泪。 姜继尾手背上都是蝶娘的鼻涕眼泪,无奈苦笑,蹲到她面前,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姜蝶娘,你脏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愣了一下。 想到小时候初见哥哥的时候,他如山灵谪仙一般站在那里,指着他骂他脏。 时间兜兜转转,他竟然也对小妹妹说起了这样的话。 蝶娘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我一点都不脏!我每天都洗澡的!我香香的!” “好,香香的。”姜继尾笑着抱起她,“走吧,我回去帮你哄阿姐,让她不许骂你好不好?” “我不怕骂的。” “那怕什么?” “不想回山里住。”蝶娘攥着纸,擤了鼻涕后想塞进自己小书包装好,回去再扔,摸进去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干粮,忙先拿出来递给姜继尾,“帮我装好,你不许吃。要是……要是阿姐不要我了,我还要带回山里吃呢。” 姜继尾接过她递过来的点心:“没点心的时候吃什么?” “果子。” “下雨的时候呢?冷不冷?” “冷的!” “你说谎,阿哥也在山上住过,一点都不冷。” 姜继尾知道这年纪的小孩子,本就是最爱说话的,蝶娘又自己在山上住了许久,一定很喜欢说话,便故意与她反着来,逗她讲话。 蝶娘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上套,顺着姜继尾的话便说下去:“好冷的!是你不晓得!尤其是下雨的时候,那些虫虫都要来咬我,山壁上还潮乎乎的都是水!最可怕的是绿苔,摸上去滑溜溜的!夜里有时候我睡醒,摸上去老以为是有蛇,很怕人的!” 她连说带比划的,表情严肃认真,说到怕人,真的搂住了姜继尾的脖子。 下一秒,蝶娘的惨叫便响彻林间:“蛇蛇……” 小青蛇不知怎么突然冒了头,吓得蝶娘嗷嗷乱叫。 “别怕,那是姬宇神给阿哥的蛇。”姜继尾抱紧蝶娘,命令小青蛇回去,轻轻拍着蝶娘的手臂,“还蛇蛇,撒什么娇?” 蝶娘气得拍他脸颊:“是吓磕巴了!不是撒娇。” 两人气氛渐渐融洽,姜继尾闻着渐渐熟悉的腥草味,以及衣物开始泛潮,沉重地贴在身上,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瘴气之中,而他怀中的蝶娘什么都没有做。 他终于把憋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其实知道我是你亲哥哥吧?” “嗯。”蝶娘抱住他的脖子,“知道的,我在山里偷偷瞧过你。” “那阿爸把你藏在……” 蝶娘打断他,语气冷的不像个小孩子:“他不是我阿爸。” 不是?姜继尾愣住,难道蝶娘不是茉莉与付皓的孩子吗? 他赶紧问:“那茉莉她是你阿妈吗?你阿爸在哪儿?” “他们不配。” 蝶娘冷声道:“她生我出来,就是为了给付皓养蛊,我一出生就被藏在山里,我偷偷跑出来,被捉住就会被付皓打。他带我来你们寨子里,本来还是想用我试蛊,后来发现有你,就把我藏在山里,不许我出去,在我身上试各种蛊……” 蝶娘的小脸埋在姜继尾颈间:“他死以后,我身上的蛊也死了。可我不想回去,我就在山里,冷了披树叶,饿了吃果子……要不是那次我在路边冻晕了,被姬宇神捡到……” 颈间湿湿的,小孩子的泪水流满姜继尾颈窝。 他轻轻拍着蝶娘的后背:“不怕了,以后蝶娘有阿哥了。” 姜继尾难得的兄妹情深,语调温柔,没想到蝶娘却不领情。 从姜继尾之前给的抽纸中,抽出一张用力擤了鼻子,一撇嘴:“我不要你,我要阿姐。你帮我瞒着阿姐,别让她知道我是付皓的女儿,让她不要扔了我就行。” 姜继尾失笑,抱着蝶娘迈过一棵横倒的大树。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骗过姬宇神的?他那么厉害,不可能看不出你身上有蛊。” 蝶娘稳坐于姜继尾手臂,晃着小腿,很是得意:“我告诉他我被蛊婆抓住了!反正那时候,一大群蛊婆都在为难他,他自然救我。” “什么时候?”姜继尾听到哥哥被人为难,顿时急了。 蝶娘疑惑道:“一直都是啊!从付皓死后,白氏联合蛊婆,一直在反姬宇神,前几日才料理妥当,姬宇神还受了好重的伤!” 听说哥哥受了伤,姜继尾心急如焚,脚下步子也加快了。 “付皓是我放进去的,他们凭什么怪他?长老的事情,说到底也是姜家的事情,白氏凭什么插手?他们难道忘了付皓是他们的人吗?”姜继尾颇多埋怨,“哥哥没带人追责他们白氏的过错,就算是不错了!” 蝶娘懵懵地看着姜继尾,小声提醒他脚下有藤,等他安然迈过去,才问:“阿哥,你是不是不知道寨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收紧手臂,勒了勒情绪激动的阿哥:“阿哥,你还是先停一停,听我说完再回去吧!” 姜继尾急道:“停什么?边走边说,寨子里发生了什么!” “阿哥,寨子里……” 未等蝶娘说完,两人前方树后,忽然迈出一个人,手中苗刀在月光下银亮银亮的。 ---- 这几天没能日更很抱歉,但游戏真的很好玩。。
第103章 103、践诺 月色很浓。 姜姬宇披着衣裳爬起来,看向窗外墨绿一片的天空。 春季才过,山上所有植物都展现出一年一度的欣欣向荣,将藏匿于山谷中的寨子完全包裹起来。 今夜不知是怎么了,藏在他身体里的蛊频频异动。 那感觉像极了当初付皓才进入寨子时,头发里的蛊发了疯似的往外蹿。 那时候,他还以为头发里藏得是发蛊。 蛊饿极了,要出来,缠得他简直要变成吃人的妖怪。 姜姬宇手掌撑在窗沿上,脸侧是蝶娘之前送来的杜鹃花。 大红的颜色,在月色下衬得他一张脸更是惨白。 他试着叫了一声:“阿给?” 没有人回应。 他又唤:“五瘟神。” 门外响起重物落地、皮肉拖拽的声音,接着哗啦一声,竹帘掀动。 姜姬宇抓在窗沿的手骤然收紧,五瘟神进来不会碰到帘子,来的是人。 阿给不在,来人会是谁?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这个时候难保不会有人前来偷袭。 姜姬宇后退一步,隐入窗帘之后,手里已经扣上了一枚毒针。 外面响起脚步声。 这段时间以来,已不是第一次被偷袭了。 他早有准备。 只是今天阿给去哪儿了? 平日里阿给挡在门口,总能第一道便拦住这些,不至于让他们进来扰了他。 姜姬宇拇指蹭过毒针尾端,细小针尾蹭过指腹痒痒的,藏在阴影中的漂亮面孔上,显出一丝残忍的平静。 来的正好,反正他的蛊油快用完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帘掀动,姜姬宇当场愣住,乌黑的长发被来人奔跑带进来的风扬起,又被死死拥入怀里,长发就这样和他一起,挤进了姜继尾风尘仆仆的怀抱中。 姜继尾鼻子发酸,紧紧拥着哥哥:“哥哥,我……” 他想说的话太多。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用力搂着哥哥,发了狠地嗅着他颈间的香气。 姜姬宇没有动。 他双手垂在身侧,甚至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像个平静的木雕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已如山洪过境,乱成一片。 他并没有愚蠢到认为这是一场梦境,可这又确实像是梦中才会有的情形。 他的阿鱼,就这样冲进了小竹楼,像前十几年的每一天那样。 冲进来,抱住他。 带着山里的风,寨子里的花,捧着一颗心到他面前。 仰着脸笑,叫他哥哥。 姜姬宇抬手,白皙纤长的手指落到脸侧,用指尖去碰姜继尾的头发。 姜继尾的短头发蹭过他指腹的皮肤,毛茸茸地刺到心脏上,酸酸涨涨的,连带着眼眶也都发起胀来。 感受到哥哥靠近的手指,姜继尾偏头靠到他的手上:“哥哥,我回来了。” 姜姬宇扶着他的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姜继尾,你太任性了。” “嗯,我知道错了。”姜继尾放开哥哥,扶着他走了两步,随即一弯腰把人扛起来,放回床上,才半跪到床边,“哥哥,我来的路上,已经都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起在瘴气中遇到阿给的时候。 满脸是血的阿给看着他和蝶娘,上去就给了蝶娘后背一巴掌:“找死。” 他打的很重。 蝶娘的小身子被打得往前扑了一下,被阿给用另一只手接住才不至于摔倒。 背上的一巴掌,让蝶娘立即哭起来,伸着胳膊朝姜继尾乱挥:“阿哥,阿哥,救我……” “闭嘴。” 阿给语气凶狠。 转向姜继尾时,整张脸尽是杀气:“你回来做什么?” “我……” 姜继尾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给,就连当初才派到小竹楼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凶狠,一时吓得不知该说什么,结结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回来看看哥哥和阿雅姐,还有……” 他想说还有姜英和阿戥。 旋即反应过来,阿戥已经死了,被付皓杀死了,也明白过来阿给哥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要开口,便听到阿给说:“阿雅已经不在了。” 什么? 什么叫阿雅已经不在了? 姜继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上前一步拽住阿给的手臂:“什么叫阿雅已经不在了?阿雅姐好好的,怎么会不在了?” 他走的时候,阿雅姐明明还穿着一身婚服,笑得灿烂如花。 “她中蛊失了神智,杀了很多人。”阿给放下蝶娘,用刻意压平的语调缓缓阐述,却还是压不住深藏其中的悲伤嘶哑,“最后是姬宇神帮她解脱了。” “她……她怎么会中蛊?家里,家里不会有蛊的……不会有的……” 姜继尾慌不择言。 心中其实隐约有了猜测——是付皓,一定又是付皓。 很快,阿给给了他答案:“是蜂蜜。” 顿如五雷轰顶。 虽然从阿给说的时候起,姜继尾便已隐约猜到是付皓所为。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蛊,竟然是自己亲手喂进去的。整个胸腔里的气体像是迅速被抽离一般,挤着五脏六腑一起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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