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娘捧着大红杜鹃脏兮兮的扑到姜姬宇床边:“姬宇神,我摘了花给你!” 姜姬宇白皙冰冷的手指,先是点到蝶娘泛着潮湿的头发上:“姜蝶娘,你脏……” 话到嘴边,又改了,变成了:“你好脏,离我的床远一点。” “姬宇神,我给你带了花。” 蝶娘往后退了一步,床边地板上留下两个泥泞的小脚印。 阿给接走蝶娘手里的花,刚要往外走,便听到姜姬宇吩咐他:“把花摆到窗边,像阿雅姐和阿鱼在时那样。” 阿给沉默地点点头,蹲在小平台上刷当初用过的花瓶。 追过来的姜英在门口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而是一贯沉默的阿给开了口:“他今天疼的厉害,你不要乱讲话。” 姜英鼻尖一酸,红着眼睛点点头。 “进去吧。”阿给说,“他瞧见你和蝶娘高兴。” “好。” “带上这个,姬宇神好干净。” 阿给推了一盆水过来,姜英捧上进屋时,正看到姜姬宇躺在床上,歪着头看背着手乖乖站立却笑得小豁牙都露出来的蝶娘。 她跪在蝶娘身边给她擦手擦脚,听到那清如泉水的声音在问:“阿妈和姐姐有没有带你去拜水牛?” “没有去呢!”蝶娘伸着小手给姜英擦,小脚丫子刚擦干净,就伸着往前凑,“为啥子要拜水牛?姬宇神,我的脚干净了,可以到你床边坐了吗?” 姜姬宇点头,指尖轻轻顺过蝶娘短短的头发。 “因为,你换牙了嘛。” “换牙要拜水牛吗?” “嗯。” 姜姬宇微微一笑,陷入弟弟带笑的记忆里,长久地沉睡过去,只留下一句很轻的:“要拜的。” 拜了才能有阿鱼那样白净漂亮的牙齿。 那天姜英家的杜鹃花放到姜姬宇窗口,蝶娘爬上自家窗外的杜鹃树,看着屋里的阿姐伏在床上痛哭,喃喃道:“对不起,阿姐,对不起……” 她方才回家,只是问了一句“阿姐,阿鱼是谁”,姐姐便开始哭。 她吓坏了,顺着窗户跑出去爬上树,抱着树干想要摘朵最漂亮的花哄姐姐开心。 姜英阿妈进来,瞧见她坐在树上,立即将人抱下来:“谁许你这样坐在这里?” “阿妈,阿姐哭了。” “你坐在那里她可不是要哭?”姜英阿妈劝道,“阿英,你莫要哭,姬宇神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心里也是没有底气。 这多半年来,寨子的人祸才平复下来,便是忙着弄瘴气的事情,姬宇神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伙儿都说,姬宇神要化作瘴气了。 姜英哭得上气不接不气,最终抱着阿妈扑进她怀里。 “阿妈,我要去接姜继尾,我得把他接回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姬宇神……” 姜英的嘴被堵住了。 蝶娘死死摁着姜英的嘴:“阿姐,不能提……不能提的……” ---- 无奖竞猜,弟弟最后是怎么和哥哥见到面的
第99章 99、五月 春日过半,小青蛇蜕了一次皮。 蜕皮之前小青蛇黑溜溜的双眼雾蒙蒙的,兴奋的姜继尾两宿没睡,对着小青蛇絮絮叨叨说着思念,一会儿说想要回家,一会儿又说会乖乖等哥哥来找他。 说到最后,趴在桌子直委屈,说:“哥哥,我阿妈一点都不爱阿爸,难怪她不爱我。” 想了很久,又说:“阿爸也不爱我,他根本不是为了接我。” “他到死前都在骗我。” “姜姬宇,你不能骗我。” 小青蛇瘫在保温箱里,慢慢蠕动身体,爬出那条半透明的蛇皮。 雾蒙蒙的眼睛也恢复平日里的黑亮。 它第一次恨自己没有眼皮。 倘若它有眼皮,它可以眨眨眼睛,挤出点泪水来,假装自己的眼睛还是雾蒙蒙的。 可它假装不了,只能爬出来,把冰凉的下巴搭在姜继尾的手背上蹭了蹭。 姜继尾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木的微笑来:“哦,你蜕完皮啦。” 他用指腹蹭蹭小青蛇的下巴:“等我一下,我马上给你收拾。” 姜继尾抱着保温箱走下楼,大玻璃门外的雨幕闯入眼帘,他才发现竟然下雨了,只好把小青蛇的箱子里清出的脏东西放在楼下。 他抱着手臂站在大玻璃门后,看砸到门上的雨点子。 二楼隔音好,加上他心不在焉,听不到外面的雨声正常,但身上…… 姜继尾搓搓手臂,这么大雨,身体里的蛊虫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试着走向金蟾,把手伸进去放到金蟾身上。 螟蛊贪婪,遇到这样的大雨,总会恨不得冲出他的身体,吞噬附近所有的毒虫。 眼前有这么大一只金蟾,它们不可能不动心。 螟蛊没有动心。 它们甚至在他身体里都没有动。 金蟾倒是动了。 它先是很懵懂地看姜继尾神戳戳地伸进来的那只手,豆大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歪着大肉身子,仿佛一个接受了示好的傲娇小狗似的,在姜继尾手心蹭了蹭。 姜继尾被它蹭得一愣,赶紧摁住了阻止:“别动,别真把螟蛊招出来。” 螟蛊? 金蟾呱了一声,想告诉姜继尾他身体里没有蛊了。 奈何姜继尾听不懂,在它身上试完,又去其余毒虫那里试。 最后甚至拿着小刀划破了手指,滴出的血里,也全无蛊毒。 姜继尾彻底慌了。 拿着手机,也顾不得是半夜,划拉着找唐默的时候,手指直抖。 “唐默,我身上不疼了,我下雨天不疼了。” “不疼了不是好事儿吗?” “不是的,不是的……”姜继尾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你还知不知道别的苗寨?认识别的蛊师?我身上不能不疼,不疼要出事的。” 螟蛊将他和哥哥的生命牢牢拴在一起。 他是哥哥的骨中蛊,血中血,他怎么能不疼呢? 唐默听他情绪不对,一把推开身上的南予臻坐起来:“你别急,慢慢说。” 唐默和南予臻冒着大雨赶过来,二话不说,拎起姜继尾和小青蛇塞进车里,就往老教授家里去。 老教授已经等在家里。 虽然早就听过姜继尾的事迹,乍一见到是这样俊俏漂亮的少年人,还是有些惊讶,扶着眼镜感慨:“果然是人杰地灵。” 姜继尾眼睛都急红了,肿肿地向老教授点头:“深夜打搅,不好意思。” 他的汉话还是不够流利,想要说些有礼貌的话,也只能力尽于此。 老教授语气和蔼:“没关系,我懂一点苗语,你先坐。” 姜继尾坐到老教授对面,看到桌面上已经准备出来的东西。 鸭蛋、红布、艾叶,还有满满一碗小米。 一阵悲从中来,过去哥哥给寨子里村民治疗的时候,也常常备着这几样。 老教授注意到他的目光,和善的脸上露出一点尴尬地笑容:“你的情况予臻他们已经跟我说了,我之前也没试过这法子,只是看书上写过,如今也是照本宣科,勉力为之,并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你。” 姜继尾严肃地点点头,用苗语说了一句“谢谢”。 “小默说你的情况涉及古寨秘术,不方便说,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找到这蛊是要怎么处理?” “不处理。” “不处理?”老教授惊讶。 “嗯。”姜继尾点点头,“我只要确定它还在,还活着就可以。” 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老教授把面前的红布摊开,又把一个煮熟的鸭蛋递给姜继尾:“剥开后和你的身上一样银器一起给我。” 说完,老教授便开始掰另外一捆干艾叶。 姜继尾剥完鸭蛋,迟疑着看着身上银器,正在发愁拿哪样的时候,老教授又发话了:“小一些的,可以放进鸭蛋里的,最好和你母亲或其余亲人有关的。” “我哥哥的行吗?” “哥哥?” “嗯,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姜继尾声音很低,“而且我身上的蛊就是他的。” 老人掰艾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打量着对面的姜继尾,犹豫几秒,才点头道:“那就他的吧。” 姜继尾摘下一直贴身带着的蛊铃递过去。 老教授没见过这东西,扶着眼镜凑到灯下条件反射地想研究。 姜继尾脸瞬间就红了。 后悔怎么把这个给老教授了,想赶紧要回来,开口都是结结巴巴:“老……老师,我换一个……”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老教授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把姜继尾剥好的鸭蛋拿过来,挖出蛋黄,将蛊铃和艾叶一起放进鸭蛋白里,用红布包住。 “伸手。”老教授握住姜继尾的手腕,用红布包着鸭蛋贴在他手臂内侧缓缓滑动,“等一会儿如果银器变色就说明你体内有蛊,我再用小米探它的生死。” 姜继尾重重点头。 门口围观的唐默和南予臻咬耳朵:“可这么弄完,银子不是本来就要氧化变黑吗?” 南予臻横了唐默一眼,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腰:“不说话憋不死你。” “感觉这种就是古籍里的骗术,和寨子里咱们遇到那些还是不一样。咱们既然做这个研究,不就是应该去伪存真,保留民族文化里的菁华吗?” 南予臻怕他再说下去,冒犯老师,低声斥道:“别说了,先看看再说。” 老教授倒是不恼,回头冲他们淡然一笑:“小默说的对,我们也正好趁这次机会看看,就当做个试验了。可以吗?小朋友?” 他最后的话是对姜继尾说的。 热烘烘的鸡蛋还隔着红布蹭在姜继尾手臂内侧。 他愣愣地点点头:“可以的,谢谢您帮助我。” 手臂上的热度渐渐散去。 剥开的鸭蛋里,蛊铃洁白如新。 姜继尾不解地看向老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唐默和南予臻也惊了,凑过来和老教授一起在灯下看着那毫无变化的蛊铃。 “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你身体里没有蛊,一个是这法子是假的。” 姜继尾低着头,沉默地坐在那里,看自己被热鸭蛋蒸腾红了的手臂,蜜色的手臂内侧泛着红,明明不像初见哥哥时他指节的粉色,却莫名地让他眼热。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之前不曾注意过的事情。 ——哥哥指节的颜色,那些流出身体的精液。 早在上一次哥哥来时,他就该注意到,是哥哥过分冰冷的体温和忽然易断的长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还有一个月就是五月节了,村委会和旅游协会打算好好借借五月节这场东风,聚拢游客,为寨子里的居民增收。
97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