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姬宇神的血喂养了这片草地,给寨子里留下了一个很美丽的传说。 他们说,姬宇神降世,不仅仅山神的儿子为他臣服,一同请回了今年的蛊神,还让这片土地开了花,就连花神也向他们赐福。 阿雅跪在枫树桩旁,一遍遍地乞求蝴蝶妈妈救救她的兄弟,救救姬宇神和阿鱼。 他们下山后便被长老和长者们围住,就连小竹楼也成了禁地。 阿雅只能在外围转圈,与黑蛇一起守在门口,除了吃饭,就是一遍遍地请求蝴蝶妈妈的赐福,请求五瘟神赐福。 竹楼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儿童的嗓子都要喊哑了。 长者们看着被关在竹笼里蒙住眼睛、不断嚎叫的姜继尾。 他身上还穿着当初上山的衣服,下山这一路已经被刮烂了,露出白生生的肉体。 他哭着向外伸出手,被养得如同藕节似的手臂蹭在竹笼子上,红红紫紫的一片。 起初他还能含混地叫出哥哥,哭久了,就连哥哥都叫不出,全然成了呜咽,口腔里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不知是又吐了血,还是嗓子破了。 姜继尾的头抵在竹竿上,一下下的磕着,眼泪浸湿了蒙眼睛的布。 外面的长者们纷纷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其中一人道:“长老……” “蛊神在他身体里和螟蛊相斗,谁也没有办法。”长老长出一口气,似是于心不忍,伸手盖在姜姬宇紧闭的双眼上,“再去拿碗安神的进来,他这样闹,姬宇神醒过来会担心的。” 他叹息着用拇指蹭过姜姬宇的太阳穴,那里也蹭破了:“今年的蛊神能这么快出来,也算是件好事了。” 众人沉默着。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那个竹笼上,姜继尾叫的没有力气了,蜷缩在笼子里抽泣,身体一颤一颤的,手指紧紧抠在脚趾上。 一名长者问:“长老,他不会出事吧……” 长老摇头,走到竹笼边,用拐杖探进去捅了一下姜继尾的后背:“醒醒,不许睡。” 他很怕这小崽子睡着后就这样死去。 姜继尾被杵得倒在了笼子里,面如金纸地躺着,一动不动。 长老顿时急了,又一拐杖杵上去。 今年最珍贵的蛊神和姜姬宇的螟蛊都在这小崽子的身体里——他说什么也不能死,不能让这两只蛊死去! 拐杖狠狠地捣到姜继尾的肚子上,他身体被顶的一哆嗦,躺在地上睁开眼,从笼子缝隙里看出去,模糊的视野里,只有哥哥乌黑的长发。 他伸出手:“哥哥……” 长老一愣,扭头看到披头散发站在他身后的姜姬宇:“您……您怎么醒来了?” 姜姬宇没说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跪到竹笼旁。 声音温柔:“哥哥来了,别怕了。” 他抽出苗刀直接划破昨夜的伤口,伸手进去递到姜继尾唇边:“别怕,你帮哥哥养蛊,哥哥会喂它们的,不会让它们咬你。” 热血带着腥气流到姜继尾唇边,他皱紧眉头不肯张嘴。 姜姬宇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探进去,用力掐住姜继尾下颌,把鲜血灌入弟弟口中。 他本该是觉得疼的,却在弟弟干裂的唇贴到他手腕上的瞬间,觉得一阵快乐。 弟弟身体里以后也将会流着他的血。 他是他的骨中蛊,血中血,他们终将血脉相连。 姜姬宇轻轻抚上姜继尾的脸颊:“阿鱼,还疼吗?” 主人的血安抚了暴躁的螟蛊,让它有力量战胜那只新来的蛊虫,称霸在这片它所钟爱的温床里,继续在这副躯体中称王称霸。 它称王称霸的身体,随着年复一年喂到身体里蛊虫成长,姜继尾在每一个龙舟节后,都会如这次一样,与哥哥在山上坐着,等待蛊神爬进身体里,成为螟蛊的食物,而那些疼痛的日子也都有哥哥喂了血进去。 姜继尾在每个五月都会不快乐,可剩下的十一个月总是快乐的。 他在孩子们口中从山神的儿子,变成了姬宇神的蛊瓮,没有小孩子再和他玩,哪怕十四岁的姜继尾已经长得很漂亮,哪怕整个寨子的人都说他越来越像姬宇神。 很多人甚至都忘了他们不是亲兄弟,他们都说,他有一双和姬宇神一样的眼睛。 ---- 下一章就进入少年时期啦!!少年时期会很快!我太想写他俩啪啪啪了
第29章 29、徒长 十四岁的姜继尾从梦中惊醒。 猛地坐起来,岔开双腿把被子撑开,姜继尾探头看下去,赫然一片深色。 他尿床了。 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团水渍,姜继尾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 跳下床一把抱起被褥,刚一站稳,便听到阿雅的声音传来:“阿鱼,你醒了?” 眼见着阿雅要掀帘子进来,他可不好意思让阿雅姐姐发现他尿床。 于是又钻回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问:“哥哥呢?” “今天寨子东边有户人家的女儿突然发了癔症,来让姬宇神瞧瞧,看是不是被人下了蛊?” “撒了癔症就去找长者们治病,来烦哥哥干嘛?”姜继尾抱怨。 自从四五年前起,姜姬宇便开始渐渐与寨子里的村民接触,接手长者们的工作。 他不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小竹楼也不再是为人所仰视的象征,而是神明降福之所。 疑难病症,卜算祈福都要由姜姬宇亲自经手。 起初,姜继尾不愿意哥哥这样劳累,三更半夜还在研究播种的好日子,撑着下巴趴在桌边看哥哥挑灯研究:“又不是没人做,你这么累干嘛?” 姜姬宇没回答,指指耳后。 姜继尾这便明白过来,拿出发带走到身后给他绑起来。 他的手指穿过哥哥乌黑冰凉的长发,听到哥哥清如溪水的声音:“我不做点事情,他们凭什么养着咱们?” 姜继尾脱口而出:“那就不用他们养!我也去种地打鱼,我还养不起你了?” 他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哥哥立即就笑了。 姜姬宇笑着把姜继尾拉过来翻看他的双手。 在小竹楼里养了这么多年,姜继尾的双手早不复当年刚从山上下来时的粗糙,却依旧温暖有力。 他看到哥哥洁白细长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背,声音很轻:“可是我是巴代雄啊。” 姜姬宇抬起头,凝望着弟弟的双眼:“我不仅仅是姬宇神,也是他们的巴代雄。” 姜继尾不满:“那你还是我哥哥呢!” “嗯,那等你长大。”姜姬宇伸手捏捏姜继尾的脸,“长大了,哥哥就听你的。” 姜继尾得了承诺,却未见哥哥有任何改变。 渐渐地,他开始习惯。 习惯了哥哥日复一日的晚睡早起,习惯了在夜深人静伸手摸向枕边的时候总是空荡荡的,也习惯了在将近清晨的时候,被一个微凉的怀抱搂进怀里。 姜继尾侧身避开屁股后面的那片湿意,藏在被子里阿雅:“那户人来多久了?” 他很怕哥哥刚起床没多久,发现他尿床这件事。 阿雅见姜继尾没有起床的意思,就去收拾房间里别的地方。 “来了有一会儿了,怎么了?” “没事。” 阿雅把他们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扭过头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疼姬宇神,可……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眼见阿雅走向床边,姜继尾简直想跳起来拦住她,可裤子也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起来。 他只好把脸缩进被子里:“我没发烧。” “没发烧盖那么严实干嘛?冷不冷?” “你……阿雅姐!你别……” 姜继尾整个脑袋都缩进了被子里,只伸出一只脚不停乱摆:“我真没事,阿雅姐!你别过来!” 外面半晌没有声音。 随即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还有竹帘晃动的声音。 姜继尾躲在被子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思索该怎么瞒过阿雅姐他们,偷偷去把被褥衣裤洗了。 洗是不难的。 这几年他每天都在平台附近玩儿,发现瀑布后面另有洞天。 从瀑布那边绕过去,后面有一块大石头天然形成的平台,他只带哥哥去过,一会儿可以去哪里洗了。 难得是在哪里晾? 门口肯定是不行的,阿雅姐一定会看到,放到屋里阴干? 会长跳蚤吧? 姜继尾犯难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出不对,紧接着就听到哥哥的声音。 “叹什么气呢?” 他的脚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姜姬宇拇指捻过姜继尾的脚踝,低声问道:“醒了为什么不起床?” 姜继尾最怕的事发生了。 哥哥要发现了! 他用力抽回脚,假惺惺地装睡——打定主意做一只缩头乌龟,等哥哥出去立即就先去把被褥洗了,大不了他上山上去晾!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姜姬宇发现这件事! 然而,下一秒身后的被子掀起,他听到哥哥说:“那我也再躺一会儿!刚刚我都没睡醒,他们就来了。” 姜姬宇因在人前要装出副冷淡从容的模样,鲜少说话,单独与姜继尾在一起的时候,便话格外多:“你都不知道,他们家那闺女根本不是发癔症,是……” 姜继尾到底也没听到那家女儿究竟是什么毛病。 因为哥哥的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变成了十年如一日的爆喝:“姜继尾!你脏死了!” 姜继尾尿床的事彻底暴露在了哥哥面前。 他跟随哥哥抱着床单来到瀑布后的秘密平台上,认命地蹲在那里手搓床单。 姜姬宇手捧水果,翘着脚坐在一旁:“阿鱼,你跟哥哥说,你梦见什么了?” “不记得。” 姜姬宇往他嘴里塞了颗剥好皮的葡萄:“真不记得,还是不好意思说?” “真不记得。” 姜继尾是真的不记得了,以往他尿床的时候,都会在梦里也痛痛快快地撒一泡尿,可这一次他在梦里似乎是没有撒尿的,可具体是什么也记不清了,就连醒来也不同。 先前他尿床,都是感觉湿湿热热的一片,尿完立即就醒了。 这一次他醒来时,腿下一片冰凉,潮乎乎的,绝不是现在刚刚尿的。 他把葡萄籽吐到水里,扭头看向他哥:“一会儿洗完晾在哪儿啊?” “就晾门口吧。” “那阿雅姐和阿给不就知道我尿床了吗?”姜继尾急了。 姜姬宇挑挑眉。 姜继尾不好意思道:“我这么大还尿床,他俩该笑我了。” “不会。”姜姬宇起身捏了姜继尾脸蛋一把,“我的小阿鱼长大了,他们不会笑的。” 姜继尾被说的莫名其妙,歪头躲开哥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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