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决定拜入占风碏名下,并推崇占风碏做宗主与岛主。孰料占风碏摆摆手,颇有些敬谢不敏:“这么多徒弟我都管不过来啦,宗主岛主还是让夜明岑来做!我可不想看他做甩手掌柜。” 夜明岑只好答应了。 ---- 回忆杀部分就快完了,写得跟流水账一样节奏好快,好不习惯啊
第34章 31 魂归往生,莲子同心
透过二楼精巧雕花镂空的窗棂瞧外面,天际垂垂暮色迟。微风拂花枝,带着雨露的紫藤花瓣悄然落到窗棂前…… 夜明岑整整与莪术夫人呆了一天,将离开杏花醽醁楼后的事情拣着要紧的说了。莪术夫人唏嘘叹气着,双眼酸涩难忍清泪,好容易才止住哭泣。又见此时天晚,本欲多留片刻,想到常笑与自己初次谋面,多留于此,恐生隔阂陌生之罅隙。她微笑着叮嘱了一番话后,将时间留给师徒二人。 夜明岑送莪术夫人来到院中,眼见她款款的身影远去了,不由得被院中秋韵吸引。 夜明岑缓缓踱步到莲花前,层层叠叠的洁白花瓣,花药莲台色橙红,他记得这莲花品名叫“丹心映月”。 两百年前,在他离开前准备种下的还有一品莲花…… 这时天又下起雨来。高处厚积的乌云中,闪电如蛟龙腾飞疾驰,一个霹雳,雨陡然间落得更响了。 一如两百多年前,那个令人难安的夜晚。夜明岑沉沉地叹着气,掀起斗篷沿匆忙遮雨。却在这时,头顶递来鳞伞,正是常笑携伞而来。 夜明岑无言片刻,心道天意弄人,明明是最该远离的桃花劫,却成为自己伶仃时唯一的依靠,死后唯一的念想…… 常笑自幼就怕雷声,如今却充耳不闻,雨水尽数落在他的肩上,湿透了半边衣裳也似乎察觉不到。 常笑静默良久,双眼炯然,直勾勾地盯着夜明岑瘦削的裹在宽袍下的身影。他在心里默念数遍稍后想对夜明岑讲的话,嘴巴却像是临危的蚌壳,只敢一个劲地咽下唾沫,只待夜明岑的回眸。 夜明岑心有灵犀地侧过身,侧目看着常笑,身形薄得像一片叶。他微笑着缓缓开口,像是深思熟虑后的探问:“伞斜了……” “是我的心斜了……”常笑几乎是朝着夜明岑扑将过去,将他整个人紧紧锁在怀中,生怕将他跌了碎了。常笑将脸埋在夜明岑的衣领上,泪水顿时浸染了他的衣襟。他的声音闷得发颤,小声说:“我……我好想你,特别想你……” 纤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宽肩阔脊,夜明岑的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常笑攥在手里一样酸疼,柔声道:“别哭,我也想你……” 当时翻到乱书堆中关于常笑的日记,夜明岑只是吃惊自己对他的妄念如此深厚。记忆失而复得,夜明岑回想起往事,总觉得心中发堵。 从始至终,他都将心迹埋藏至深,从不显山露水,甚至在常笑对自己也表现出歆羡的模样时,他违着本意严厉教导他:尊道敬学,不可忤逆。 当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让他忘记过去重来一遭,夜明岑却再次爱上了常笑。 与师尊相比,常笑更加难以掩饰内心的渴望。只记得夜明岑总是拿师尊的架子压他,不喜欢常笑与他亲昵,导致常笑不敢稍有逾矩。 那时的夜明岑以为把自己的心框住,与常笑保持着距离,一切就都会渐渐收住苗头。 如此反倒事与愿违……常笑越是战战兢兢,越是克己复礼,夜明岑就越是陷落得更深。 他在心底嘲笑着破老天:一道桃花劫难道会应两次吗? 暌违了百年的怀抱依然不减当年的温暖,二人在伞下紧紧拥抱着彼此,谁也不愿意松手。 最后常笑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夜明岑身上却没有沾到半点污泥与溅起的雨水。回到楼上,常笑肃整地换上皂黑竹纹袍,总算舒坦多了。 却见夜明岑依旧一身淡紫的衣裙,坐在几案跟前仔细数着面前的莲子。此时的他面容身形虽有几分肖似女子,却早已经褪去昔日那般被折磨地不男不女的模样。短檠灯火下,夜明岑面容清隽,又带了几分清冷疏离,自成一身寡欲修心的气质。 常笑看得有些痴了,却听夜明岑朝他招手道:“小酒过来。” 夜明岑摆开面前两粒莲子,青褐色者圆润饱满,像是刚从莲蓬上取下的;黑褐色者干而无光泽,像是上了些年头的陈莲。 夜明岑缓缓道:“我那时许诺过你,若记忆恢复,会予你一个答案。” 这话仿佛将常笑的耳膜刺破,心头血涌上头面,眼前一黑,双耳嗡鸣,险些要站不住。他双手撑着几案,挺直了脊梁,努力使自己站定在原地。他颇为紧张,没有把握师尊接下去会说什么,只痴痴开口道:“师尊……能不能等以后再告诉我?” 夜明岑仿佛料定他的迟疑,胸有成竹地将两粒莲子推到他手边,微微一笑,说道:“听你的,以后再告诉你。” 随即,夜明岑耐心解释道:“这是两颗莲子,名曰‘丹心映月’、‘花笑靥’。前者是院子里刚摘下的,后者是我两百年前遗漏的花种。你需将二者一同种下,不可怠慢。前者代表我现在的答案,后者是……你我两百年前,那一夜之后的答案……谁先开花,我就先说与之对应的答案。届时,那也会是我给你最终的回答。” 常笑正细听着夜明岑吩咐的话,一一应着,到了末梢,却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双眸一颤,竟有些无地自容,立马红了脸道:“师尊,那一夜……你都记起来了?” 那是极端荒谬的一晚,师徒二人竟然通通不敌宵千金的药效。 常笑简直不敢细想……那一夜之后夜明岑就消失了,不知他是带着何种心情离开七星屿的。常笑揣摩,如若现在让他听到夜明岑对于那一夜之后的“评价”或“答案”,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常笑在心下喊道:所以“花笑靥”绝对不可以先开花! 只听夜明岑有些急,说道: “当然记得啊……” 那可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鸳鸯锦被翻红浪…… 说完这话,夜明岑直感觉面上有些发热……于是立即找补道:“你还记得那场心境比试吗?我记得你也在,当时你好像叫‘胡清明’……” 常笑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心下击缶传音似的哀嚎:怎么这也知道?! 忽地,他似乎想到什么,单膝缓缓跪在夜明岑跟前,紧抓着夜明岑的手,望着他的眸子颤颤问道:“师尊……后来呢?后来你去什么地方了?” 夜明岑眼神缓和,目光流连在短檠上,烛火映照着他的双眸,似乎泛起柔光:“我正想与你说此事。我姨母不知我已身死,还是瞒着她们好些……不论是现实里还是心境中,那个地方都一样可怖,我死后被困在那里整整两百年……” 追及若干年前的记忆,夜明岑只记得当时自己口吐鲜血,昏倒在客栈中,浑然不知生死。他从怀中摸出一道缩地传送符,是占风碏临行前塞给他防身用的。念着心诀,那符不知将他传到什么地方,转眼间,抬头只见茫茫一片昏暗的戈壁滩。 狂风迷得他睁不开眼,周遭野草不生,四处都冒着矮土堆。他浑身都没有劲,趴在土堆上,嘴角溢出最后一汩鲜血,自那以后,身体逐渐冰凉僵硬…… 那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一道魂魄。 戈壁滩上的夜色苍凉凄怆,风趁着夜怒吼,碎石满地奔走。 夜明岑只听到一道惊雷般的尖利叫嚣炸开在耳畔:“没礼貌的东西!快走开!敢挡本鬼爷的路?你想投胎啊——妄想!” 那道声音是从腹下传出的,夜明岑登时清醒着翻身让出位置,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土堆里立马钻出两条青黑的手臂,随即吭哧一声爬出一个无头鬼来。月光下,那家伙摆动着透明的裹着绿光的身体,大踏步地朝着一幢灯火通明的楼宇夺命而去。 夜明岑吓得大喊:“有鬼啊!”他是从来不信这些歪门邪说的,活着的时候自然见不到,可是当他死了,眼前的世界却颠覆了他从前的认知。 身后有鬼朝他推搡着,毫不客气地说道:“叫命啊!别挡道!”那鬼从他身边别过去,跟同伴说道:“一看就是新死的!啥也不懂。” 周遭土堆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鬼,夜明岑有些害怕,它们一个个面色煞白,全都朝着前面的楼宇趋之若鹜。 夜明岑急得面色惨淡,翻覆着衣袖,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我这是变成鬼了吗?” 身边经过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鬼,身量极高,一身金甲残破,他的脖颈处有一道醒目的砍伤,对他说:“你是新死的吧?快去前面往生楼排队。别耽误了投胎,否则一辈子也别想出这古战场了。” 夜明岑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古……古战场?”原来那些土堆,都是战死者的坟。 那小哥耐心解释了一遭,夜明岑方才明白这其间因果——这古战场是历代的关塞要害,战死于此的军队不胜枚举,将士亡魂于此不断累积,千年来数以百万计,导致投胎的通道拥堵。阴差不得不在此处建造一幢往生楼,夜夜疏魂,送其往生……只是这些鬼魂颇为无序,总是抢占着排队。 “你死在这里,只能去往生楼排队投胎。” 夜明岑重拾破碎不宁的心神,跟着这小哥的魂魄挤到往生楼前。 那是何等金碧辉煌的一幢高楼啊?匾额似乎是用金子做的,檐下挂满了排排灯笼,映照得此处不像阴司。偌大的凄凉的戈壁滩上,只有这一处熠熠生辉。 “进去吧。”小哥将他带到一个无鬼排队的地方,朝着窗棂扣了三下。 窗棂从里面张开一道罅隙,里面不知是什么鬼还是阴差,冗长的叹了一声,问道:“新来的?” 小哥代为答应着,说话语气极尽温柔。 “这里都多久没有新死的鬼了?陈桃福,你可真是给我添麻烦!新死的就让他们去做苦役得了,带我这儿来干嘛……” 夜明岑忽然听到熟悉的人名,错愕地盯着小哥的脸,问道:“你认识陈桃夫吗?” 陈桃福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说道:“你认识我爷爷?” 窗后的鬼差却破不耐烦地咿呀一声,叫嚷道:“快点!快点!别耽搁我去下面回上头的话!死者名讳,报上来——” “夜明岑。” “坟在几行几列啊?” 夜明岑忽然语塞:“啊……我没有坟……我连尸首都不见了……” “这么说是野鬼咯?想投胎只能去做苦役来买一个自己的坟,有坟才可以来排队。” 夜明岑打听着:“坟价如何?” “越靠前,价越高,越能尽早脱苦去到往生。想好了的话,就跟我来吧。”那阴差话毕,窗棂忽地洞开,从里面飘出一些纸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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