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岑命令道:“马上给我救活他,否则你别想拿到解药,三个时辰内就会毒发身亡。” 占风碏浑身恶寒、燥热两股强劲交汇,直攻丹田,心道不妙:如此只能尽心为一只猫妖儿祛邪了……三个时辰……究竟是桃山医仙,还是桃山毒仙啊? 占风碏囫囵爬将起来,命在旦夕也不忘插科打诨:“你学的是治人的法子,治邪祟还得看道士的!” 说罢,从腰间取下一枚朱砂天师钱,借研钵碎其成粉末。罢了又道:“朱砂不挂笔,杀鸡,取白酒来!” 占风碏将白酒、鸡血与朱砂混合,画下一张驱邪庇体的符咒,烧成灰烬重新融进朱砂之中,蘸取其中色深处,点在常笑的额间。 说来也奇,就在朱砂落在常笑额间的一瞬,七窍顿时止住血流。 占风碏大汗淋漓,自言自语道:“诶?怎么还不醒?好厉害的邪祟啊!” 听得夜明岑心惊肉跳。 占风碏立马摊开常笑的手,在掌心中画了一道看不明白的符文,常笑登时转醒! “行了,每天给他画朱砂,记住是每天!”占风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将手中朱砂盏递给夜明岑。 夜明岑手头攥紧朱砂盏,严肃道:“朱砂用完了怎么办?” 占风碏似乎忘了问夜明岑讨要解药,兀自喃喃自语:“用完了找我呗!贫道家住福天镇鹧鸪儿巷,奇门遁甲世家……” 夜明岑将常笑安顿好了,换了一身衣衫,来到院中。 占风碏翘着腿坐在院中长凳上,早已等得口干舌燥——这位毒仙的茶水自然也不敢沾上半点儿。 夜明岑将解药予他,两人都有些误会彼此,此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良久,夜明岑方才开口道:“……我的徒儿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种妖邪。” 占风碏却浑然不在意:“无妨,与妖邪为伴,会损你阳寿哦。” 夜明岑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耕,转过话头说道:“令尊的病,我会替他诊治,不取分文。” 占风碏此时还信得过他,纯属觉得他应该是个丹修的奇才。一个人既懂得医理,又懂得毒论,实在是可塑之才,就是不知道他师承何处。 占风碏追问道:“你师父是谁啊?” 骤然被问及最不愿提起的往事,夜明岑又铁青着脸嘴硬:“无可奉告……” “如此修为,不简单。加入我门下做丹修吧!” 夜明岑为此感到敬谢不敏,说道:“不才此生痴心于医道,于其他的门道恐怕多有疏漏。” 占风碏一手支颐,缓缓摇头,道:“不像……” “不像什么?” “你不像是醉心医道之人……你会的肯定不止用毒与医治。” 夜明岑闻言,幽默道:“哦,道长真是眼尖,我还会养猫……”
第32章 29 卦不算尽,桃花一劫
天色将晚,夜明岑交给占风碏暂时止住呃逆的掐穴手法,占风碏则留下住址后辞别归家。 常笑昏昏醒时,只有夜明岑呆在他身畔。 他穿一身旧裳,支颐坐在桌前,豆灯一盏,灯花扑朔欲灭。 似是睡着了,常笑走近了,挑起灯芯去瞧他——敛眉垂眸,鬓发拂肩,温如璞玉。 贪心的猫妖儿,双目定睛瞧着玉人,直想将他的模样拓印进骨髓里。对于人的七情六欲,他似懂非懂,莽莽撞撞。 只恨自己是未开化的妖。 呼吸重了,心跳得极快,像是因为靠近对方而高兴得鼓掌。在他额上落下微不可查的一个亲吻,随即立马直起身,心事繁重地抿紧嘴唇,紧盯着夜明岑,心里叫嚣着:千万别被发现! 眼见着他丝毫不曾察觉,睡得十分酣沉,常笑松了口气,转瞬又揪紧了心…… 抄膝将他抱起放到床上,常笑心里咯噔一下,掌心颤颤地握住他瘦削的肩。夜明岑整个人轻如一片稍纵即逝的白羽,裹在宽袖袍中浑然看不出身量。可那时候,常笑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般疼起来。 而后,竟然一夜无梦…… 福天镇鹧鸪儿巷里只有这么一户人家。 青铜门鼻儿被摸得锃亮,迎门而见”道“字影壁。 占风碏领着常岑二人来到内中,一路寒暄。 夜明岑脸上挂着分毫不差的笑,道:”多谢挂怀,劣徒病症好多了。“ 闻言,常笑金瞳一转,眄了一眼占风碏,心下颇多微词。 占风碏向来心直口快,毫不留情地拆台:”医仙这模样可比昨日更端着了。“ 夜明岑呵呵一笑,似乎想到什么颇为开心的事,道:”道长你若不介意,我这里有上等的哑药。“ 占风碏故作惊吓,满面痛苦地说:”呀!医仙毒心啊!贫道还要打坐念经,失了声可如何是好!“ 常笑将此人视若眼中钉,只觉得他顽心不泯,说起话来气得人直发抖。 常笑怒然,抢到占风碏身前低声骂道:”你这妖道好生卑鄙!去日将我打伤,今朝污蔑我师尊,到底想干什么!“ 常笑的身量盖过道人,那道人面不改色,歪头冲夜明岑说:”哎呀,忘记提醒医仙了。家父十分厌恶猫,可千万管住你徒弟,不要露出尾巴。“说罢嘴里念着《灵官咒》,别了常笑的肩,兀自踏着罡步朝前走了。 吃了个闭门羹,常笑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鲜少见他发怒,夜明岑忙上前抚了抚常笑的脊背,温言道:”勿要嗔怪。“ 常笑瞪着眼咬牙切齿,良久,只蹦出一句:”真可恶!“自此,占风碏在他心中眼中只落了个”可恶卑鄙”的印象,其余优点一概不论。 占风碏的爹是一位卦师,为人解惑,指点迷津,却从不将卦象说得一清二楚,得了个诨号“算不尽”。 如占风碏所言,算不尽所得为呃逆之症,尚未见到卦师的庐山真面目,先闻间隙不断的响亮的抽搐打嗝声…… 夜明岑扶算不尽躺下,二指掐其眉间攒竹穴。俄顷,呃逆之症立竿见影地止住了。算不尽如释重负地畅快呼吸着,闭目调息。 此前听闻,算不尽呃逆之症持久顽固,反复无常,久治不愈。夜明岑仔细诊脉后施针,又书一纸药方,交给占风碏,言简意赅地嘱咐:“令尊积食难消,脾虚胃寒,需按此方连服七日。”说罢,又喂给算不尽一粒人参健养丸,才算作罢。 起身作别,夜明岑只留众人一个萧条背影。 “且慢——”算不尽连忙坐起身来,朝家眷招手吩咐道,“快给医仙拿银子来!” 夜明岑转身道:“不用劳烦了,劣才不收诊费。” “这决计不行!”算不尽立即下床,手连连抚着胸口,疏着郁气,郑重说道:“既然医仙有自己的原则,老夫也不做牵强。这样吧,老夫送你与你徒儿一人一卦,不收分文……” 夜明岑自来不信此道,正欲开口拒绝,算不尽又开口了:“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吃过午饭,才算还得上医仙的恩情啊!” 眼看盛情难却,夜明岑只好应下:“如此……那便叨扰了……” 昨日占风碏归家后与算不尽讲起此人如何兼备医毒双技,父子俩打一个鼻孔出气,想到一块儿去了——招纳此贤人做丹修。 占风碏在房中来回踱步,有些后悔白日里与夜明岑逞口快,现在只恨如此良才不能为己所用,焦急万分。 算不尽喉咙干痒,忽然干咳了一声,呃逆之症呼之欲出,大气也不敢出! 占风碏鬼点子一冒,与算不尽谋划着装病不愈,借此久留夜明岑于此…… 熟料隔墙有耳,全数让过路的猫妖儿听了去。 晌午吃饭时,算不尽看准时机假装呃逆反复,捂胸顿足,呼吸难畅,装得十分逼真,也十分痛苦。 算不尽五官扭在一起,在心里骂着占风碏:蠢儿子!出的什么馊主意! 虽然此招卑鄙,但父子俩的目标总算是达成了一半——在占风碏的劝说下,夜明岑决定驻留三日,待到算不尽病症好转再离开。 三日足矣!占风碏领着夜明岑去丹房参观,说着聘任贤才等话语,夜明岑通通不为所动。 夜明岑将手往后背去,笑不达意:“占风碏,我已经说过了,鄙人无心于此,多说无益,你何必白费口舌呢?” 占风碏知他是一块锤不扁的铁疙瘩,有些气馁,另辟蹊径道:“那你告诉我师承何处,我自去寻觅良才。” 夜明岑收了笑意,认真说道:“难道你没吃到我那上好的哑药,心有不甘?” 占风碏忽然收敛了三分玩笑的神情,驻足道:“贫道这么单纯,你却天天想毒哑我……” 见他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夜明岑心下婉转生出一计,煞有介事地长叹道:“如此说罢,我是被逐出师门的,吃过悔心丹发过誓,将来处说与外人我会死无葬生之地……难道你想害我这样?” 占风碏信以为真,杵在原地不好再劝说什么,心下险险叹道:果真阴毒啊,究竟是什么地方!转念之间又想道:这么可怕!不知道也罢…… 终于摆脱占风碏的纠缠,夜明岑如释重负地缓缓踱步到天井中,打算去问候问候算不尽的病情。 走到通天柱旁,忽闻对面一声惊呼,一条熟悉的长尾黑影从眼前闪过,夜明岑立即闪身躲在柱身之后。 堂内跑出几个家仆,男男女女足有四五人,追着黑影嚷道:“卦师大人最讨厌猫了,快抓住它丢出去!” “是一只没去势的公猫,准是嚎春乱跑进来的!” 几人追逐片刻累得气喘吁吁,黑猫像是逗弄着众人玩闹似的停不下来。这时,堂中走出一人,正是算不尽。他挽着袖子,吩咐家仆道:“抓住它,公猫需得去了势再放出去,否则又得乱跑生事。” 黑猫驻足一听,弓起身子浑身筛糠似的抖,气得毛都炸开来,活像一颗黑色的楮实。猫妖儿朝柱子后边儿一跃,眨眼的功夫立即化了人形,与夜明岑心照不宣地从柱子后边儿并肩走出。 夜明岑笑说:“伯父可有按时服药啊?气色看起来好很多了。” 算不尽拍拍衣袖,只当是猫儿跑不见了影,适逢这师徒二人,又才想起先前答应医仙的话。 送他二位一人一卦。 算不尽叫来占风碏打下手,卦象可谓天机不可泄,只有师徒与父子共四人在场。 卜筮起卦,先问了夜明岑生辰八字,随后用龟甲摇卦,铜钱抖落桌上,祸福吉凶净数展现在算不尽眼前。 他时而蹙眉,时而拈须,罢了连贯说道:“家中多有不和,命途多遇坎坷,好在一路都有贵人相助。你品端臻纯,朝西边走命理不明,朝东边行命理旺盛。若干年间有一桃花劫,需谨言慎行,勿要招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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