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紧闭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黑红色的暗光流转,黑气倏地消失。 魂飞魄散! 贺烈诧异,她竟然舍弃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即使魂飞魄散也要撼动祠堂的结界! 越来越多的魂魄开始尖啸,老者站在中间,沧桑凹陷的面颊上落下两行浊泪。 贺烈眼神一凝,将枯枝丢掉,若是他们要硬闯,那他只能将他们全数斩杀了。 又是一道黑影拔地而起,贺烈正要将它斩杀,就听见一声咆哮。 金色的光影一闪而逝,落地时,是两截破碎的铜狮子。 ——盘桓骆氏大宅多年的铜狮子最后一次守护了宅子的主人。 那黑影却在靠近祠堂时被拦下了。 哐当一声,祠堂的大门应声而开。 穿着空荡白袍的青年扶框而立。 他苦笑道:“三舅公,如何需要付出这般代价。” “康欣年幼,不必卷入此事。”他手上的阴气托住那道冲向祠堂的黑影,黑影转瞬间化为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八九岁女童。 她落在地上,有些懵懂地歪着头看着楼月西。 “不必卷入?哈哈哈哈哈——”老人,也就是三舅公骆正诚发出凄厉的笑声,“若不是你,我骆氏近百人如何会死?!” 倚在门上的青年神色变得有些悲伤。 却激起了骆正诚更深的怨恨:“阿妹一时心软,将你这祸害接入兰雪院,却害得我骆氏家破人亡,我今天就要你偿命!” 他十指成爪,周身黑气暴涨。 却没想到下一刻萦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却尽数朝青年身上涌去。 黑气如同汹涌的海水,形成巨大的漩涡,而青年就是漩涡唯一的中心。 “楼月西!”贺烈冲上去时,只抱住青年软倒的身体。 满园的厉鬼因为失去阴气化为了生前的模样,他们一个个立在原地,很快被祠堂林立的牌位吸入。 老者来不及大喊,也同样消失在刻着骆正诚三个大字的木质牌位中。 贺烈拉起楼月西的衣袖,果然,阴气一路蔓延到了心口。楼月西抿抿唇,低声道:“还要麻烦贺队送他们去酆都转世……” “我、我待会……可能不太好看。”楼月西挤出一个笑脸,“你不要看、看我。” “我在祠堂里……你出去。” 楼月西一边说一边想撑起身体往祠堂里走。 但他本是强弩之末,又吸收了骆氏三十余人的阴气和怨气,这具靠着贺烈的阳气茍延残喘的□□再也支持不住,竟然只能爬着向前。 贺烈沉默着把楼月西抱进了祠堂。 里面一片昏暗,所有的雕花窗户都从内部上了封条,被木桩钉住,上面写满了符咒。 整个祠堂里唯一的亮光来源于供在牌位下的一对火烛。 “你出去!”楼月西爆发出近乎咆哮的声音,“出去!出去!” “贺烈!”他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变得粗粝不堪。 贺烈抱住他,被他打开手。 楼月西撑着身体往案台下爬去。 “你出去!” 楼月西看到案台前停着一双鞋。 因为雨中的一番打斗,沾染了不少泥水。 那双鞋停下了。 楼月西缩成一团,声音不再高亢,隐含着哀求的意味:“出去……” “不要看我……” 然后一只手伸了进来。 楼月西爆发出尖啸声,化为枯骨的手指一挥,贺烈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三道见骨的血痕。 “我不看。”贺烈低声道,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楼月西,我不看。” “但你需要我。”他轻声安抚着,“把血舔掉。” 听到血字,楼月西颤抖起来。 他想伸手去查看贺烈的伤口,又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尸化。他全身都好痛,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 楼月西痛的想把贺烈吃掉。 “把血舔掉。” 楼月西脸部的皮肉也在消失,他感觉到了,眼球暴露在空气中是凉的。 而这个一无所知的男人还在诱惑他。 如果他看见……也会离开自己。 那么,把他吃掉好了。 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第44章 不看 蜡烛摇晃, 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楼月西紧紧盯着地面上的影子。 吃掉他! 杀了他!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楼月西的眼睛变得血红。 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这个男人把他忘在地底两年,他要杀了他!他本来就是来杀他的! 比剥皮抽筋烈火焚身还要痛苦百倍,他为什么要白白受着? 贺烈根本就记不到了他了, 更别说许下的承诺! 他好痛! 杀了他一切就好了! 杀了他! 贺烈手上的血砸在了地板上。 非常轻微的声音, 却好像砸在了楼月西的鼓膜上。 他瑟缩了一下, 随机鼻翼翕动。 好甜。 贺烈的血…… 吃了他就好了,就不疼了。 楼月西的指骨因为渴望而紧紧扣住地面,好似下一刻,没有皮肉连接的骨头就会分崩离析。 “楼月西,快点。” 男人还不知死活地把手往前面凑,他根本不知道案几下不再是他温柔良善的爱人,而是一只厉鬼! “别浪费。”男人继续道。 贺烈血液中浓郁的阳气让楼月西感到无比渴望。 他觉得四肢百骸都叫嚣着渴望, 他的舌头知道贺烈的血有多甜, 他的胃也需要它的滋润。 他的眼睛也很痛。 手指也痛。 浑身上下都痛。 贺烈是极阳之体, 大补之物。他知道只要吃下贺烈就好了。 什么都会好, 不管是爆发的阴气, 还是腐化的□□,还是呆在地底时不断躁动的、不断哀求的他的心脏。 他等了两年三个月零四天。 每一天他都在想,贺烈会不会出现。 但是他一直没有来。 一直没有。 那就吃掉他!吃掉这个说谎的男人! ——他全身都是将贺烈拆吃入腹的企望。 可是他的心为什么还在哀求? 他的牙齿已经穿破了贺烈的皮肤, 他感受到从男人身上不断传来的脉搏。 多么顽强的生命力, 撬动着他的牙齿,击打他的心。 “小兔子。”耳边传来贺烈的笑声, “原来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炙热的泪水从楼月西眼中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他的舌头重重舔上贺烈的伤口,听到男人轻微的嘶声, 楼月西心中满是疯狂而扭曲的快感, 他流着泪将贺烈腥甜的血液尽数吞下。 他没办法杀死这个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 他没有办法! 楼月西伸出舌头,慢慢地, 亲吻他咬出来的伤口,手背,然后是指缝。 他都一一舔过。 长出血肉的手指终于敢搭上贺烈的手臂。他抑制不住地颤抖。 贺烈的手开始往回撤。 楼月西把所有的重量都交移给了这只手臂。 他就像是被骨头诱骗的狗、是拔出萝卜被带出的污泥一样,被带出了案几。 是飞蛾该死的向旋光性。 可他被抱住了。 高大的男人把他抱在怀里,然后试探性地靠近他的脸。 “哭了?” 楼月西发现他眼睛上蒙着黄色的布巾。 是从符布上撕下的,还有着红色的朱砂印。 楼月西看见贺烈轮廓深刻的、硬朗的脸,即使看不到他最爱的眼睛,但只要是这个人……他就永远无法下得了手。 在酒吧也是。 重逢的时候他多么想杀了他。 那双眼睛虽然看着他,却毫不在意地转了过去。 他忘了他。 这个男人掐他的脸,把血抹在他的唇上。他真想长出獠牙咬断他的脖子。 可是他没办法。 “怎么不说话?”男人继续问,用长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去触碰他的脸。 他一直守在门外。 没有作假。 他说了不看,就真的蒙上眼睛。 所以他也会遵守以前许下的承诺,对不对? 楼月西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不想再管旁的事情。 就让男人一直抱着他。一直抱着就好。 “贺烈,你的手……” 楼月西小心的捧起贺烈的手,轻轻的在伤口周围啄吻。 破开的皮肉就开始愈合。 贺烈制止了他的动作。 “好了,再休息一会儿。”贺烈慢慢摸到了楼月西的脸颊上,都是冰凉的泪水。 楼月西任由男人的手在脸上抚摸,其实贺烈的手也不干净,把没有完全干涸的血渍都蹭到了他的脸上。 半晌,楼月西用仿佛气音的声音问道:“你不问吗?” 问他的事,问骆氏的事。 谁知贺烈摇摇头,有着胡茬的脸蹭的他有些痒。 “什么都不问?”楼月西抓紧他的衣袖。 贺烈想了想,凑近他:“还痛吗?” 楼月西整个人缩在贺烈怀里:“痛,贺烈。贺烈,我好痛。” 他攀着他的脖子,右手去扯贺烈蒙在眼睛上的黄带子。 “你亲亲我……” 贺烈的眼睛还没适应烛火,就被覆上来的唇舌打断了思考。 两人呼吸相闻。 楼月西的唇齿之间还有血的腥甜味道。 窗外大雨瓢泼,一只黑狗蜷缩在纸壳打得窝里。方才的喧闹褪去,它已经在窝里把鼻子掩在毛茸茸的前腿下睡得香甜。 祠堂内昏暗极了,两点烛火,一室寂静。 贺烈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青年。 整个祠堂里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该放着蒲团的地方只有四条锁链。 地面上有血痕和磨损的痕迹。 他盘坐在地上,开始检查青年的手指。 果然全都被磨出了血。 这些痕迹都朝着门外的方向,一直延伸到了门口。 最远的是门板上红色的血印。 很痛吧。 贺烈摸着青年柔软的头发。 铁链两长两短,短的拴在脚上,束缚着青年不能跨出去。 手链却足够长,长到他能够摸到门框。 留在祠堂的手机屏幕上也沾染了血迹。 楼月西隔着门和他发信息的时候,是怎么用磨烂的手指打出笑脸的呢。 这个笨蛋。 贺烈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人抓住了。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让那阵疼痛过去。 怀里的身体有些冰凉,但不至于毫无温度,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睡得很熟。 贺烈撩起他的袖口。 手腕伶仃白皙,阴气蜿蜒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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