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搂紧我!” 贺烈话音未落,“轰隆”一声,整个钢铁架都向下沉了许多,原来是周围的巨蛙吐出长舌将钢铁牢牢黏住,和自杀式袭击的飞虫一起,将整个钢铁架拉脱位了。 离破碎的顶窗又远了许多,巨大的震颤使得贺烈狠狠撞在了纵横交错的钢铁上,即使这样,他还回转身体用胳膊护住小孩儿,肩胛骨发出碎裂的声音。 “小鬼,别哭了,往上看。”贺烈咽下喉间的鲜血,声音冷静地指挥着,“伸手够住你左前方那根栏杆,踩着我爬上去。” “哥哥,你怎么办?”小孩被巨大的变故拉回现实,抽噎着问道。他不敢看周围的情景,只将目光牢牢黏在贺烈脸上。 “我有办法。” 贺烈沉声道,他的眼睛很亮,肩膀宽阔,让人不自觉地信任。 小孩伸出手在空中探了半天,终于够了上去。 “哥哥……”他犹豫着要不要踩在贺烈身上。 “男子汉,大丈夫,干事不能磨磨唧唧。”贺烈骂道,“踩!” 贺烈右手拉着横梁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小孩落脚的地方只能是贺烈已经受伤的左肩。 他借力上跳,可惜力气不足,又落了下来,踩在伤口上,贺烈闷哼一声,“继续。” 声音依然平稳,若不是那一声闷哼,根本听不出任何痛楚。 蜘蛛已经逼近,一些聪明的昆虫已经开始爬向最顶端,准备从上方攻击他们。 他们的下方则是不断撞击的巨型飞虫,它们黑色的眼睛闪烁着冰冷又残酷的光泽。小孩的眼睛对上了一只蝗虫,它的复眼放大后看着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最底下汇集的是密密麻麻的蜘蛛、蚱蜢和青蛙,若是贺烈不支落地,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分食的命运。 钢铁架又开始晃动起来,小孩又失败了,他再次落在贺烈的左肩,贺烈右手手肘方才也被撞了一下,因为向下的冲击力,他的手指开始往下滑落,在银色的钢铁上抠出四道血痕。 “再来。”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小鬼,继续爬,你看到外面的月亮了吗,爬出去就没事了。” 两人都仰着头,深黑色的夜幕上确实挂着一弯皓月。 泠泠的。 “你是不是笨?不敢踩我的头?”贺烈发出哼笑声。 小孩哭着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他踩着贺烈的头爬了上去。 “哥哥,把手给我!”他整个人像无尾熊一样地抱在钢筋上,哭着伸出手,根本不敢看下面密密麻麻的昆虫。 贺烈左手已经不能怎么用力了,抬起的动作都做的十分勉强。 一大一小两只手在空中交错几次才终于握上。 贺烈右手用力上撑,想要借力翻上原本那根钢筋。 他担心小孩儿年纪太小,拉不住他。 就在这时,他听到什么破开的声音。 “笨蛋。”稚嫩的童声如此说道。 贺烈猛地抬头。 就见数根坚硬的步足从男孩的腹部破体而出,它们暴涨数尺插入贺烈的肩胛和手臂。 谁知此刻的贺烈竟然还有回手之力。 楼月西跑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贺烈斩断蜘蛛步足,从高处坠落的身影。 “贺烈!!!”
第28章 骨折 火焰常常有两种颜色, 外圈层为橙红色,内层为青蓝色。 但那一晚,贺烈见到的火是铺天盖地的幽绿。 在下坠的过程中, 纵横而细密的钢铁和蛛网做了一定的缓冲, 他借此调整姿势想落在下方虎视眈眈的飞虫之上。 他在斩断步足时右手已经不能动了, 如果摔在虫群中,不死也得残废。 若是飞虫,还有一搏之力。 这一切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他听见楼月西撕心裂肺的声音,下一刻,磅礴的业火如同海啸般霎时蔓延了整个空间,幽绿色的火光在顶部光滑的表面反射出底部如地狱般的惨状。 昆虫在业火中扭曲挣扎, 飞虫纤薄的翅膀成了火舌第一个舔吻的地方。顶部鸟巢缠绕的蛛丝再次成为了燃烧的火海, 立在横梁上的男孩在火光的映照下面色诡异而欢愉。 他的唇角勾起笑容:“找到了……” 失去了飞虫的支撑, 贺烈整个人被一团黑气包裹悬浮在空中, 黑气如同沾了水的棉花, 所有的声音和视觉都变得模糊不清。 贺烈的肺部也像是溺水般沉重压抑,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楼月西站在大厅,他右手猛地向顶部一挥, 一条绿色的火龙就从地面腾空而起, 直逼男孩所在的横梁。 “这么生气?” 男孩的步足再次长了出来,他下半身化为巨大的蛛腹, 上半身还保留着原来人类的模样。 他轻巧地一跃,险险躲过火龙。 “哦——”他意味深长地叹口气, “还没让他知道啊?行鹤。” 火龙再次席卷而来。 男孩的蛛腹被灼烧出了裂口, 滋滋地冒出黑气,他的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 “好了, 别白费力气了。”他笑道,声音依旧是稚嫩的童音,语气却显得熟稔亲昵,仿若长辈,“我怎么教你的。” “你的眼光,还不错。”他说着夸奖的话,又叮嘱道,“他肩膀处伤的不轻,又中了毒,你要小心照料,可别留下残疾。” 楼月西下颌绷紧,他将贺烈拉回身边,满头火焰席卷而上,四周玻璃承受不住高温发出迸裂的声音,一时之间火光冲天。 “我们下次再见。”男孩声音愉悦。 —— “怎么样了!” “救护车!医生!” “快送医院!” 画面晃动而破碎,人群中声音高亢又杂乱,湿了水的棉花好似还堵在耳道里,让他听得并不真切。 贺烈感觉自己正被抬上救护车,他的眼珠子也像是被火熏过,转动之前有些滞涩。 一直关注着他的青年连忙把脸凑过来,他的脸上还有烟熏过的灰渍,一双眼睛像是哭过的,眼尾红得不行,褐色的瞳仁如同被湖水浸泡。 “贺队,马上到医院了……” “你哭了?”贺烈哑声问,“我还没死,这么早哭什么。” 青年伸手捂住眼睛:“你这个混蛋。”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没事。”贺烈拍了拍,很快放了下来。 蜘蛛的余毒让他昏昏欲睡,眼皮子很快耷拉下来。 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那小鬼呢?” “救出来了,在另一辆车上。” 楼月西回答道。 业火卷满天空的时候,那个小孩又变为了人形从横梁上摔下。楼月西对他迁怒,却还是控制阴气把他卷了出来,丢进了人群中。 这个小孩是人,否则很难骗过贺烈。 按照那人的手段,小孩的体内应该是被植入了一颗蛛卵,在合适的时候破体而出。 楼月西牵起贺烈的手,他的手掌被蜘蛛的步足刺穿,留下寸长的血洞,刚才已经被医生处理过包扎了起来。 他把脸颊缓缓贴在贺烈的手背。 —— “呜呜呜哥,你终于醒了!” 贺烈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杨芮静放大的脸颊,她擦了擦腮边的泪水:“我爸太过分了,这么危险的事呜呜呜……” 一旁的孙飞晨连忙按下呼叫铃:“我让医生来看看!贺队,你终于醒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贺烈的床刚被摇起来,就和门口的楼月西对上视线。 他还穿着那天皱巴巴的衣服,手上拿着白粥,发尾还有被烟火灼烧的痕迹。 “月西,你怎么就回来了?你都守了两天了……”孙飞晨诧异道,他发现一向讲究、穿着妥帖的青年竟然还穿着那天的衣服。 更令他诧异的是楼月西看到贺烈时发红的眼睛。 他快步上前拥抱住了贺烈。 孙飞晨:??? 据他所知,贺队好像没有受伤到差点死了吧。医生说昏迷原因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还有一点中毒。 但是最严重的应该是肩膀。 是他和贺队的兄弟情还不够深厚吗?为什么他觉得楼月西把头埋在贺烈颈窝处看着好像有哪点不对? 孙飞晨疑惑地歪着头,一时之间病房里安静极了。 半晌,一旁的杨芮静清了清嗓子。 “呃……护士待会儿过来换药。” 楼月西已经站了起来,他将枕头放在贺烈身后,又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然后将还有些烫口的白粥端在了小桌子上。 孙飞晨莫名有种,是在下输了的感觉。 贺烈的双手还不能动,楼月西手里拿着一根汤匙正在搅拌白粥使它的温度变得更适口。 贺烈眼角一抽,绝对不能忍受自己一口一口地被人喂粥。 杨芮静觉得病房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焦灼,她的眼睛从垂着眼晾粥的楼月西转到眼角抽搐的贺烈身上。 不管怎样,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 “飞晨哥,护士怎么还没来?要不我们去看看吧,顺便也去吃个早饭,我饿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垂着眸的楼月西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病房里很快只剩了贺烈和楼月西两个人。 楼月西一直没说话。 贺烈的眼睛从他手里的白粥,上移到他握着汤匙的修长手指上,然后是精致到有些女相的下颌,最后到了有燎灼痕迹的头发上。 他莫名察觉到了楼月西的低气压,最后随意找了个话题:“还没剪头发?” 楼月西没搭腔。 “你不用弄那个粥,我等会儿直接喝。” 楼月西还是没搭腔,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若不是两只手还伤着,贺烈真想挠挠头了。 “那天我们是怎么出来的?”说道这里,贺烈发现自己的记忆又不是太清晰了,小孩变身蜘蛛精,他从高空坠落,然后是火,“发生了火灾?” 楼月西终于有了反应,他说道:“我有师父所赠的太乙引火符。” 青山道的师祖据说当时为了寻找解困之法入了数个门派,所学之杂,楼月西有符咒傍身也不奇怪了。 贺烈回想当时的场景:“那火好像是绿的。” “贺队,铜的焰色反应就是绿的。”楼月西打断他的话。 贺烈只上到初中,闻言被哽了一下。 他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伸出被包裹的左手去挑楼月西的下巴:“没大没小……连队长也敢杵?” 然后就发现楼月西在哭。 楼月西无疑有一幅极好的容貌,长眉,桃花眼,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淡。他眼角微微下垂,双眼含泪,竟有一种梨花带雨之感。 贺烈一向不喜欢男生长得太过精致,他搞不懂杨芮静啊啊啊叫哥哥的那些偶像明星,觉得有些女气,此时却觉得心跳诡异地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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