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这儿!看——这边儿!!!” 对面楼顶,那人拿着一朵绽开的塑料莲花,音乐一直没停,他拼命挥手,见郁酌总算发现他,连蹦带跳地又大喊了一声,激动地扯着破锣嗓子感叹道:“我去,总算是有活人了!” 十米开外是一片居民区。 末世前能住这种地方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只是随着天灾爆发,这些身外之物既不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也不能帮他们在危险中免于一死,金钱沦为废纸。 而那人显然是被困在了这个富贵窝的顶楼,浑身上下灰扑扑一片,衣服上凝固着血迹,头发打结,脸色也失去了光泽,估计是饿的。 不过他倒是很有精神,对于郁酌的出现表示无比感激,半晌,嗓子喊哑了,举起一块似乎准备多时,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的牌子。 上面写着:“SOS!求救援!求食物!”几个大字。 郁酌:…… 看对方这情况,估计楼下已经被丧尸堵满了,这才迫不得已困在天台,断水断粮,也难怪这时候紧抓他这根救命稻草。 郁酌站在原地想了几秒,抬了抬眼,心道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想施以援手他也有心无力,更何况—— 素不相识的,他凭什么帮忙。 这人现在活蹦乱跳的,一时半会应该也饿不出毛病,末日当前,多帮多错,还是少给自己找麻烦。 想到这里,郁酌站定,突然弯了弯嘴角,冲对面楼顶的人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微笑。 “啊——?谢谢啊!” 对方以为他是答应了,大声道谢,下一秒,却眼看着郁酌后退几步,笑容不变,朝他招了下手,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哎,不是!” “这是帮还是不帮??” “别走啊!!!” 那人的呼喊声被关在门后,很快就没了动静。 郁酌下楼时,众人已经划出了活动范围,清点各类物品,同时计划离开路线及确保杨茴的安全等各类事务。 大型购物中心各种物品都算是齐全,只是许多食物已经超过了保质期,几人熟练地分发补给,又架上一口锅滤水,不一会儿就咕嘟咕嘟冒起热气。 郁酌拧开从货架上顺手拿的黄桃罐头,安静地在旁边坐下,听着大家低声分析大楼的构造,并安排好今晚守夜的人,以防有人偷袭或突发危险。 不过能确定的是,对方目前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么迂回的方法和他们周旋。 很快就入夜。 大家选择聚在一起休息,以免落单,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两人轮换守夜,保证安全。 大楼里本就断电,天色暗下来后,就更加漆黑一片,怪物嘶哑的声音偶尔从楼下传来,模模糊糊,大家早已习惯,坐下之后,疲惫感涌上来,很快就升起困意,鼾声渐起。 郁酌侧身躺在睡袋里,似乎下一秒就要阖上眼,却始终没睡着,眉头微皱地忍耐腿上的疼痛。 白天感觉并不明显,到了晚上,身体松懈之后,痛感便一阵接一阵刺激着他的神经,怎么也无法忽视了。 他咬了咬牙,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不知道碰到哪儿,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气,睫毛一抖,心道真是祸不单行,自己已经尽力抑制药效发作,能坐着绝不站着,却又冒出来腿伤这一茬。 寂静中,郁酌歇不住,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摸黑撕开包装,塑料纸哗啦啦响了好一阵,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嘴里咬着水果糖,平静半晌后,他叹着气,再次窸窣地发出动静,挣扎着从睡袋里坐起来,绕过其他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他很少有长久忍受疼痛的经历,从前就算受了再重的伤,难受的时间也只是短暂的几分钟——不管多严重的伤口,把一大堆精心配制、价值不菲的药品堆上去,就算不想痊愈也难。 想到这里,郁酌神色微暗地弯了弯嘴角。 走道宽敞,黑暗浓稠如墨,像是看不到尽头,以前来往顾客的繁华商业区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四周无比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郁酌睡不着,心道如果能找到止痛片之类的,也许能稍微舒服些。 然而几分钟后,他没找到药,却停下脚步,突然拐弯进了其中一家店面。 这是个家居店,设施还算完好,只是入口处的沙发和吊灯溅上星点血迹,露出一堆脏污的棉絮,柜台也被砸烂,除此之外没有太大变化。 目的明确地走进内厅,他没有丝毫停顿,仰头便倒在柔软的床铺中,连带着半边身体都陷了进去,虽然被褥间散发着陈旧气息,但仍然舒适得让人脱不开身来。 自从一年多以前他离开家,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的床了。 他默默地想。 就这样不知道躺了多久,昏昏欲睡间,郁酌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末世前,就在家里,和他拼命躲开的那个人待在一起。 对方是长辈,位高权重,却总是以平等的姿态和自己交流,即使偶有争吵会从容不迫地对他进行劝导,神色中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争执时,他会微笑着,平静而不失强硬地对他说:“不要冲动。” 于是当郁酌发现了不可调和的真相时,才会别无选择地逃跑。 ……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静默中,耳边突然出现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几乎与郁酌回忆中的说话声重合,显得有些不真实,却瞬间将他从思绪里拉回来。 郁酌立即坐起身,心中升起警惕,微微皱眉:“什么人。” “别紧张。”下一秒,墙顶的监视器转了转,蓝光闪烁着回答他。 是白天那伙人? “我只是见你一个人出来,以为你打算离开这个队伍了——就和上次一样,不是吗?” 对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意聊天:“毕竟郁还峥已经发现你的踪迹,还派出更多人手,我猜你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抓回去吧。” 听他说出这个名字,郁酌心下一沉,随即眯起眼,反应过来:“你和白天那些人不是一起的。” “你在哪儿,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觉得我在什么地方。” 郁酌并不恐惧,却也不喜欢被人窥探的感觉,但见对方对自己十分了解,又升起些兴趣,耐着性子道:“不在这栋大楼——应该也不在这座城市吧,C市,B市,你是技术人员吗?” “技术人员?这么说也不算错。” 那人突然笑了:“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广播员。” ? “你到底——” 谈话间,郁酌被转移了注意力,痛感减轻许多。 他坐直了些,想再问些什么,但还没问出口,下一秒,对方只留下一句“有人来了”,便立刻没了动静,窥视感也随之消失。 在他止住话语的同一时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声音不大,却显得沉稳而有力,很快就逐渐靠近,对方谨慎地推开玻璃门,暗淡昏沉的黑暗中,段煊就这样十分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郁酌眨了眨眼,搞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心想他该不会还记挂着白天李桐时的事,这么晚了也要追上来。 段煊周身裹挟着夜深的寒意,没出声,打量他后,随即眉梢压低几分,也许是因为在夜晚,他气息中涌动的锋利感减淡许多,却仍然显得冷硬。 “段哥。” 郁酌敛去神色,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佯装无事,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下一秒,他却猝不及防地看着对方微微俯身,神色冷然地凑近几分,段煊面上没什么表情,掰过郁酌受伤的小腿,手指有力地扣住夹板,手臂微收,将他的腿抬起来些。 ? “你……” 不明所以地被架起腿,郁酌失去重心,向后仰了仰,还没来得及躲开,紧接着,怀里又被扔来一个小纸盒。 是一盒止痛片。 盯着他看了几秒,段煊将不知从哪儿带来的医药箱搁在床边,熟练地翻找一阵,物品碰撞的响动中,郁酌终于听见他开口,说出了这几天来和他的第一句对话。 段煊脸色不怎么好看,侧脸在暗色中覆上一片阴影,话语也毫不客气:“既然这么容易受伤,就别到处乱跑。”
第10章 演技 …… 郁酌一手撑在柔软的被单上,被他的动作惊住几秒,呼吸也放轻一瞬,原本疼痛的地方莫名泛起痒意,心中顿感意外,挑了挑眉。 直到对方夹枪带棒地开口时,他这才回过神,随即抿起嘴角,忍下情绪不满的反驳,垂下眼打量他。 脾气真臭。 虽然暗自腹诽,但被段煊握住小腿后,他试探着动了动,没挣脱开,于是识时务地没出声,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他动作。 “段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静默之中,郁酌看他一圈圈拆下自己腿上的绷带,而后再次在药箱里细细翻找,拧开瓶盖,药味立刻飘散开来。 紧接着,一阵冰润的凉意覆上小腿,一路蔓延到心口,感受到疼痛减轻,他顿了几秒,眼尾低垂地看向对方,没话找话地随口问了一句。 段煊:“你半夜太吵,吵得我睡不着。” 他没抬眼,语气凉凉地开口,手上却没停,显得不太有耐心,察觉到郁酌向后缩了缩,他力道加重几分,将人拉回来:“别动。” 接着,他又皱起眉,思索几秒后道:“你腿伤好得太慢了,现在还是疼?” 他这样问是有原因的。 灾变之初,发现丧尸变异、末世来临时,其实也有一部分人心中欣喜,想起之前看过的电影小说,幻想能够成为天选之子觉醒异能。 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他们面对的只有数不清的丧尸,短暂地绝望一段时间后,渐渐地,一些人发现了身体上的转变。 病毒摧毁生态环境,随后小行星碎片坠落,自然元素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动植物以及人类的身体。时间一长,人们的感官、敏捷度等身体素质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就连受伤之后的愈合速度也明显加快。 因此,在发现郁酌的伤迟迟没有痊愈时,段煊才会觉得奇怪。 郁酌眨了眨眼,眼眸在黑暗中闪烁光泽,却没回答,心道自己确实和其他人有所不同,而这伤比起第一天只稍微有好转,疼也还是疼的,不可能在短短几天里就没了感觉。 但他并没有这样回答。 从对方刚才的举动看,即使郁酌一开始还没摸清情况,到了这时候也隐约察觉出什么,神色隐没在黯淡的光线中,暗暗弯了弯嘴角。 他这人最会揣摩别人情绪,也擅长见风使舵,惯于利用自己的优势,见段煊虽然看起来嘴硬,换药的动作却毫不含糊,顿时露出点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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