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慧看着文静, 脾气却爆得很, 当即一大耳刮子从后边抽在他脸上:“你个不要面皮的夯货!胡咧咧什么?” 顾修远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前冒金星, 他奋力嚷嚷:“方才有人碰我,你就走在我后头,不是你会是谁?” 楼道狭窄, 他们这样一吵, 后边的人上不去,走在前面的徐魁连忙拉架:“不要吵不要吵, 有话好好说。” 顾修远平白被打一耳光,顶着红肿的半边脸嚷嚷:“我怎么不好好说,分明是她,是她一直……” “我一直怎的?”灵慧又撸袖子,劈头盖脸大骂推搡着,“好个泼皮无赖,你今日不给我说清楚,也甭等别人,我现就送你一程!” 楼道狭窄,难容两人并肩,其他人要拉架都来不及。顾修远边躲边叫:“方才分明是你先搂着我的腰,又往我耳边吹气……”徐魁连忙捂了他的嘴,生怕对方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来。 灵慧眉毛倒竖:“我打死你个龟孙!我走得好好的,你自个儿大白天发梦呢?” 她还要骂,程浩轩低喝一声:“够了!别吵了!”他脸色难看得紧,盯着顾修远一字一顿问,“你就确定,碰你的是人?” 不是人…… 那会是什么? 这下,顾修远的脸色也刷白一片,不敢说话。 他这才想起来……方才搂住他的那双手虽然柔软,但冰冷无比,而在耳边那声呵气也…… “还不快跑!”这回徐魁也气急了,恨不得直接把挡路的顾修远扔出去。 这个呆书生!没见灵慧和程浩轩都往下跑了吗? 原本跟在后面的余宝儿、姜遗光等人早早就从楼梯上退了下来,远远地瞧着他们,不断焦急地打手势示意他们快走。 顾修远如梦初醒般啊一声,急慌慌往下跑,徐魁飞快跟在后面。木梯发出随着他们急促的步伐咚咚咚声响。而其他人早已冲到了外面,混迹在阳光下的人群中。 阁楼有鬼!谁还敢进去? 徐魁来时在最前头,跑时坠在最后,听着他俩急如鼓点的脚步声,他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一连串密集的咚咚咚脚步声中,夹杂了些别的什么声音。只可惜,正在逃的两人都没有听见,没有人察觉到,离他们逐渐迫近的恐怖,他们只知道,逃!逃快些! 至少,得逃出这间有鬼的阁楼! 楼道呈“之”字型,一层两折,此刻,看起来平常的狭窄楼道这会儿好似无比漫长,徐魁终于踏出最后一步,眼看着就要跨出最后一步,从楼梯踏到大堂时—— 楼梯缝隙中伸出一只小小惨白手掌,抓住他的脚腕狠狠一扯。 顿时,徐魁猝不及防下往前跌去,他个头大,直接砸在了前头顾修远身上,后者被他砸到在地。二人顾不得说什么,互相搀扶爬起身后拼了命地往外跑。 而在逃跑中,徐魁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一边跑,一边侧耳去听。 不,不会错的…… 那脚步声,分明是属于三个人的步伐! 第三个人是谁? 大堂在一楼,被一层客房围成一圈包在里面,形成个“口”字。一行人上来时,一层大堂内还热热闹闹的,不少人更是蹲在门槛边吃午食。而现在,他们从楼上下来还不到小半刻钟,方才在一楼聚集的那些人却全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大堂变得无比寂静。 第三个人……不对,第三道脚步声是怎么回事?顾修远听见了吗? 它在跟着我们…… 它在哪里? 好在这间大堂再怎么大,也不过数丈远。就在徐魁即将踏出门槛的一瞬间,一股浓郁寒气涌来。 后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他死死地瞪大了眼睛。 他从大堂的壁顶上,看到了那个东西。 …… 顾修远逃出后,钻进密集的人群和阳光中,总算觉得安心了不少。 其他人都散了,他东奔西跑也没瞧见人影,又四处走动后,总算在人群中先找着了程浩轩,后者往他身后看,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由得疑问:“怎么只有你?徐魁呢?” 顾修远喘着粗气连连摆手:“别提了,你们跑的太快,都没影了。” 顾修远这么说就是代表徐魁没事,程浩轩叹口气,扶住对方让他缓缓。 程浩轩说:“现下我是无法去那层楼了,不知你可有什么计策?” 顾修远摇摇头:“听闻还有两个人没有露面,我原打算着同他们汇合后一起商量,分工去打听,但现在……” 程浩轩立刻道:“不,不能分头去,单独一人行动更容易被诡异盯上。” 顾修远:“可我现在也不知如何做。那姓姜的小兄弟排甲一,比我等早来了不知多久,我本想找他打听打听,可这会儿又找不着他们了。” 方才大堂里不见的那些人似乎都来到了甲板上。男女老少各得其乐,此刻日头正当好,江面波光粼粼,荡漾着柔软的碎芒。顾修远却无暇欣赏这美景,愁眉道:“诡异已经出现,我等若再不抓紧时机,恐怕会……” 程浩轩老觉着这人有些不着调,拧起眉:“那你说该怎么做?” “之前姜小兄弟也说了,这艘船运的货恐怕有问题,不如咱们先去寻一寻,总比在这儿乱转来的强。” 这点程浩轩同意下来。 古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如果一直等着人来齐了再商议,恐怕会耗去不少时间。 而此时……裴远鸿终于抱着决心来到了阁楼下。 三楼有厉鬼,他要阻拦姜遗光上去! 只是……这大堂内,不知怎的变得空空荡荡。 裴远鸿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中并未掺杂鱼腥,反而……倒像是人血。 他当即心下一沉,抽出短刀横在身前,警惕地往里去。 呈“口”字型的大堂,楼梯分别在四个对角口,裴远鸿沿着那股血腥味,慢慢往里去。 不会错的,是活人的血,刚死不久。 死的人,是谁? 裴远鸿顺着味儿来到楼梯口前,仰起头,冷冷地看着才将他吓走的这段阶梯。 方才那个侍童不见了,楼梯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可鼻腔间血腥味更浓郁,浓到人几欲呕吐的地步。 不会错的,就是这里。 源头就在这楼梯下。 裴远鸿弯下腰,轻轻敲了敲木梯。木头发出实心的闷闷声响。他又左右看一遍,依旧没能找到血腥味的来源。 外面阳光正明媚,里面却阴冷无比,不知何处来的寒气已侵袭了他全身,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散发出要逃跑的讯息。 那是人面对死亡恐惧时最本能的反应。裴远鸿死死地咬着牙,目露不甘。 他和姜遗光约定过在三楼汇合,此人无惧无畏,总叫人捉摸不透。万一他真的上去了呢? 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知不觉间,这一片角落更加阴暗了,腐臭、潮湿、鲜血腥甜的气息搅和在一起,愈来愈浓,浓到即便以裴远鸿的忍耐力都有些受不了。 这里一定有古怪,只不过他看不见罢了。 他忽然间想起一个民间传闻的见鬼的方法。 裴远鸿后退几步,背过身,弯下腰去。 从两腿间,裴远鸿翻倒的视线,紧紧地贴上了另一张惨白惨白的面孔,那张脸已完全腐烂了,黑洞洞眼眶里流下两行深红腐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指! 裴远鸿也终于明白那股血腥味从何而来。 那颗人头身后的木梯上,满满当当全是血!各种从活人身上剜下的肉就那样铺在木梯上,红红白白遍地都是。 一个样貌精致无暇的侍童模样的小男孩,他扎着两个小髻,瓷白圆脸上各涂了一小块圆红脸蛋,此时,他正拍着手从楼梯上一层层往下蹦。 裴远鸿直起身就向外冲去,心跳如擂鼓。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已认出了那个死去之人的身份。 徐魁。 没想到他也来了,更没想到,他竟会死在这里。 还好,死的不是姜遗光。裴远鸿心中舒了口气,他像一阵风似的奔到门边冲了出去。 待他离开后,一层客房中的一扇门打开了。 一个小女孩坐在床上,往外看去。她的脸上满是粉红色蛆虫般细细密密的肉芽,看着格外可怖。 她的手中,抓着一个瓷娃娃。
第29章 “千里荒, 万里饥,阿娘忧思心焦急……一根骨头进土里,两根骨头长肉里……” “莫心急,莫心急……阿娘带你回家哩……” 小女孩很是喜爱那只瓷娃娃, 不断摆弄擦拭着。她人小小个, 坐在床沿边腿都够不着地, 两条小腿一晃一晃,往外面瞧。 那张脸上的瘢痕和肉芽更多了些,原来只在左脸颊一大块, 现在已经蔓延到了几乎覆盖住整个左半边脸。江水悠悠,她乐得自在。 此时,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边站着一个少年。 妙妙一直盯着门边,那少年来了,也不见她表情有什么波动, 仍旧自顾自哼着歌。 姜遗光站在门边没有进去,他指指小女孩手上的瓷娃娃,问:“那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小女孩的歌声停了, 她死死地盯着姜遗光, 脸上细细密密好似活过来的肉蛆不断涌动,她将那个瓷娃娃抱得更紧, 甚至用衣服裹起来,不给他看。 她脸上那团扭曲、蠕动的瘢痕更大了,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左眼从鼓鼓囊囊粉肉中直勾勾地盯着姜遗光看。后者没有和她对视, 而是微微垂下眼睛。 他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好似老人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喟叹, 又活似深夜风中不知名的一声拉长的嘶哑叹息与呓语,断断续续, 令人不寒而栗。 姜遗光后退了几步。 他始终没有和那小女孩对视上,不再纠缠,转身迅速离开。 他并非真为了要这个瓷娃娃,此次前来不过试探。 据说,山海镜幻境之中,多为昔日场景重现,可这昔日场景中有会生出许多怪异事端。这艘船应当曾经存在过,船上的人也存在过,闽省卫家的二少爷曾乘坐这艘船去做过一次生意。 但这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 谁也不知道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厉鬼怨念不散,甚至形成幻境死劫安置在山海镜中。 目前来看,这艘船上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正常”,唯独“不正常”的只有这个小女孩。不仅容貌诡异,更是拿走了行踪不明的方映荷的瓷娃娃。 那么,方映荷的生死就变得尤为重要。 她若活着,便代表这个小女孩暂时没有危险。她若死了,那更意味着对方有问题,他们必须避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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