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 叶遥气得声音发抖:“他疯了,现在倒春寒,这么冷的天,他不知会一声就跑出去,是嫌自己的性命被救了两次还不够吗!” 乔柏骂道:“那还不是你叫的让他去砍野兽!” “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叶遥压住剧烈捣鼓的心跳,道,“我得去找他。” “去拿你的风铎!”乔柏道。 叶遥立刻回到房内看挂在窗前的风铎,风铎没有响,证明杜霰还没有生命危险。 叶遥舒了一口气。 “叮铃,叮铃……” 风铎突然响了! 叶遥又两眼一黑,扯下风铎顺着冲出来,红丝引领的方向离小屋不近,长长地绵延道前方,看来需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他飞上半空,俯瞰眼下的山林。枝叶开始抽出新芽,不少常青的数目更加茂盛,层层叠叠之中,根本看不清什么。 这个时节的猛兽刚过完一个饥饿的深冬,只要一闻到活人的味道,便会倾巢出动,要比平时凶猛好几倍。杜霰那么瘦小,躲野兽都是个问题,怎么可能用一把菜刀反杀? 叶遥思绪被牵得烦乱不已,见风铎上的红丝终于往下引去,于是急忙降落下来。 红线的另一端直直指向空白的泥地,一个人都没有,叶遥弯腰从地里挖出一把长命锁。 “……”他娘的,长命锁丢在这里,人不见了。 明明神仙不怕冷,叶遥的牙齿却在拼命打颤。他发现这块地方十分杂乱,似乎是有打斗过的痕迹,还有几缕渗入雨水的不明的鲜红色,不知是不是血。 他攥紧手中的长命锁,向不远处的密林深处走去。 “吼!” 是野兽的叫声。 叶遥循着声音冲进密林,拨开树枝抖落的雨水后,前方是两个灰扑扑的身影,一个是杜霰,另一个是一头狼。 他们缠斗在一起,灰狼的身体比杜霰大得多,将杜霰扑进草地里,犬齿上垂着涎水。叶遥眼皮直跳,正准备捏诀将那灰狼一击毙命,却突然听见杜霰大叫了一声。 “呀——!” 叶遥愣住,见杜霰不知道用什么姿势巧妙翻身将狼压在身下,一手狠命按住灰狼上扬的颚脖,一手抄起大刀,猛地朝狼的脖颈劈下去! 鲜血溅到他的脸颊上。 这还不够,灰狼还在喘气挣扎,杜霰拔出菜刀,继续朝同样的位置砍了好几下,直到身下的狼完全没了动静,才缓缓停下来。 叶遥一时忘记出声。 杜霰的头发和衣服十分凌乱,还沾着泥污和雨渍,一看就是在泥地里打过好几个滚。菜刀被丢在一边,他坐在地上喘了很久,死死盯着面前那头没了呼吸的死狼,脸上的血迹格外鲜艳。 叶遥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狠戾,倔强。 仿佛他才是一头狼。 一头初入血场、首战告捷的小狼。 然而,这头小狼的左手小臂上有一个很大的被撕咬的伤口,鲜血汩汩沿着清瘦的指节流下,将原本灰色的衣袖染得触目惊心。 “杜霰!”叶遥喊道。 杜霰的目光重新聚焦,怔愣地看过来。与叶遥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他的眼尾立即耷拉下来,眉间升起一股悲怆。他撑着手臂起身,准备跑过来。 又扑通一声,摔进地里。 叶遥上前将他扶起,他仿佛已经筋疲力尽,身形不稳,歪进叶遥怀里。 怀里的少年狼狈不堪,瘦弱可怜,叶遥本来已经到嘴边的怒骂责备没舍得说,转而咬牙问:“没事吧?” 杜霰抬头仰视叶遥,瞳孔仍然幽亮,蓄着令人疼惜的泪光。 叶遥下意识将他拥得更紧。 杜霰轻轻喘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长,我现在,有资格做您的徒弟么?” 【作者有话说】 雨散面对大狼:凶狠! 雨散面对师尊:可怜QAQ
第5章 师尊,请喝茶! 叶遥将杜霰带回小屋,关在房里上药。 一盆热水被彻底染红,叶遥第五次将热脸巾敷在伤口上清洗,杜霰还是抖了抖身体。叶遥停住动作,问:“暖和点没有?” “嗯。”杜霰闷闷回答。 他的双脚在雨里走得太久,回程时几乎冻僵得无法走路,此时正泡在热腾腾的水桶中。叶遥将手掌放在他的伤口上方,注入灵力,溃烂模糊的血肉在温暖包裹下缓缓缩小,但想要完全愈合,还是得靠凡间的药散。 叶遥问:“长命锁为何会扔在雪地上?” 杜霰闷闷道:“是那只狼咬下来的。” 叶遥无奈道:“明明知道下了雨天气冷,还要跑出去。幸而咬的是长命锁,不是你的脖子。” 杜霰哼的一声:“我有信心能杀死它。” 叶遥道:“如果是一群狼呢?” 杜霰不说话了。 叶遥从乾坤袋里拿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又引得杜霰身子一抖。虽然疼,但他只是咬紧牙关,没有发生一点叫声。 叶遥又问:“你如何就有信心杀死那匹狼?” 沉默良久,杜霰终于回答:“在军营一年,那些长得很高的敌军总是打我,有时候联合几个人一起打,这样的事多了,我就学会怎么反攻了。” 叶遥皱眉。 他扯出布条,围着杜霰的小臂缠绕在那伤口上。一切处理完毕后,他道:“杜霰。你听着,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杜霰认真地看他。 “我没有修过仙,也没有飞过升,我是天上原本便有的神仙,生来就懂法术。”叶遥望入他眼底,沉声道,“我不会修仙之道,不会教人修行,也根本探不出你的灵根,更不知道你适合修什么道,昨夜说你是杂灵根,是我骗你的。” 杜霰瞪大双眼。 叶遥继续道:“我收徒只会误人子弟,你跟在我身边学不到东西的。即便这样,你也执意要拜师么?” 卧房内陷入沉默。 叶遥站起来,将脸巾放进水盆内,听到杜霰问:“道长是天上的神仙?” “是。”他回答。 杜霰抬起双脚,慢慢擦干水渍,道:“记得很久以前,娘亲不准我上街去玩,说只要我能在一个时辰内背熟十篇文章,才让我出去。我不服气,便在一个时辰内背了二十篇。”他抬起固执的目光去看叶遥,一字一句道,“只要是我想做到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 叶遥点头。 他端起水盆,道:“先好好养伤一段时间,等伤好了,你便去煮一壶茶吧。” “什么茶?”杜霰迷茫地问。 叶遥扬起嘴角,道:“敬师茶。” “……”杜霰眼睛一亮,立即蹦上床榻窜得老高,“我现在就好了!” 不到半天,杜霰便坚称自己的伤口不碍事了,跑去煮茶。 他将煮好的茶盛进能找到的最好看的茶盅内,小心翼翼递过来。乔柏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乐子,杜霰双手捧高茶盅,在叶遥面前恭恭敬敬跪下。 “师尊,请喝茶!” 听到“师尊”两个字,叶遥的心颤了一下。 ……有种无法形容的别扭和怪异。 茶盅是白瓷做的,显得茶色尤其漂亮,是清澈艳丽的橙黄色,应当是一种乌龙茶。叶遥接过喝了一口,闭上眼睛。 杜霰关切道:“师尊,太烫了么?” 叶遥抽着嘴角:“茶叶放多了。” 乔柏哈哈大笑。 杜霰立即道:“徒儿记住了,师尊喜欢喝淡茶!我这就去重新煮!” 叶遥连忙摆手:“不必浪费。” 他端着茶盅一连喝了三杯,又受了杜霰三个响头,拜师礼便这么完成了,简单,却礼数齐全。 杜霰欢天喜地的,晚饭多吃了两碗,吃完后照样麻利地端碗洗碗,收拾灶台,再擦干净厨房的地板。 叶遥不忍心看,道:“你的手臂还伤着,不必做如此多活。” 总不能……还真当捡了个给自己端茶倒水干活的便宜徒弟吧。 杜霰却不以为然,道:“乔柏叔叔说的没错,师尊你救了我两次还收我做徒弟,是恩上加恩。我眼下只是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等以后有机会,我要做更多有用的事报答师尊!” 他说了一大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叶遥揣着心事回到屋内。 他召唤出一张传讯符,在上头写下一行字,传给九重天上碧溪湾的人。 [仙子,帮我一个朋友问一问,请问第一次做师尊,有什么事情需要注意么?] 没想到对方还没睡,当即回了一条:[你当师尊啦?!] 叶遥气结,在符上写道:[不是,是我的一个朋……] 字还未写完,符上的字迹却消失了,转而现出对方传过来的新的一行字。 [牢记两个字。] 叶遥写道:[什……] 又是还未写完,符上立刻现出新的字迹:[放养。] “……”叶遥收起传讯符,闭上眼睛。 这位仙子自己收过不少学生,加起来可以开一个学堂了,叶遥本以为她经验丰富,肯定能传授两三条攻略。但仔细想想,她平日里也是将徒弟放养的。 无果,叶遥只能强制自己入眠,但睡得很不安稳。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听到房门开掩的声音,接着似乎有细细的脚步声朝床榻靠近,有人在他床头蹲了下来。 他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杜霰正跪在床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叶遥立即清醒了:“你做什么?” 月光皎洁流照,杜霰的脸颊和耳根子明显红透了,期期艾艾道:“我、我来守着师尊睡觉,没想到师尊还没睡着。” 叶遥哭笑不得:“我不需要你守着。” “要的。”杜霰固执道。 叶遥坐起来,扶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霰垂头沉默半晌,才含糊道:“我害怕师尊半夜离开,不要我这个徒弟了。我怕您白日里说收我做徒弟是诓我的,就等半夜趁我不注意,偷偷走掉。等明日醒来,我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叶遥一愣。 如果非要这么干,他也不是做不到。 但他面上仍然笑道:“怎么会呢,我既喝了你的敬师茶,便是你的师父了,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真的么?”杜霰半信半疑。 “真的。”叶遥点头。 杜霰犹豫许久,最后道:“但我今夜还是守着师尊睡觉吧。” 叶遥:“……” 他打算连哄带骗把杜霰赶出房门,但话到嘴边又转念一想,杜霰十二岁便没了爹娘,此后在军营都是孤身一人,到底也还是个未束发的小孩儿,贪恋旁人的陪伴是人之常情。他约莫是真的害怕极了,担心又回到以前那种日子,才如此敏感多疑。 想到这里,叶遥于心不忍,问:“你当真不肯回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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