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站在原地,看着戚容渐行渐远,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道模糊的嗓音穿透雨幕而来—— “若他问,就说我姓戚。” …… 戚容坐在温暖干净的马场休息室内等了一个小时,徐原才到。 房间内燃着令人神经放松地熏香,戚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视线落在窗外连绵不绝的阴沉雨幕中。 房门被人推开,有脚步由远及近。 “我当是哪位戚先生,原来是容少。” 戚容放下喝了一半的瓷杯,偏头向来人看去。 面前的年轻男人一身冲锋衣,牛仔裤下是一双沾染了不少湿泥的马丁靴,半长的黑发松散扎在脑后,被雨淋得微湿,浑身上下满是不符合商人气质的落拓与不羁。 不像马场老板,更像是个艺术家。 戚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对面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徐家少爷。 虽是同一个圈子,但他与徐原并不相熟,甚至都没见过几面,原因太多,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徐原与戚阳州交好。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徐原是在高中时。 那日二代们在马场组了个局,来了许多人,戚容是被姜启拉过去的,天气炎热,他并不想下场玩,于是就坐在种满紫藤花的长廊下乘凉,看着马场上的人赛马。 那时,徐原就在其中。 一身骑士服,一匹汗血宝马,在阳光下意气风发地笑着,在同行的二代中一骑绝尘。 一头过肩的长发束在脑后,疏狂与儒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糅合,姿态张扬肆意。 好似他生来就该自由。 因为太过耀眼,戚容便格外印象深刻。 后来,再次见到徐原,是在徐家老太的葬礼上。 那时的徐原已剪下了一头离经叛道的长发,微垂着头站在徐家长辈身后,沉闷古板的黑西装压在他身上,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戚容早人群后看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身上那股孑然的自由好像被夺走了。 葬礼结束后,戚容随着戚裴离开,发生巨变的徐原也随之被他抛到了脑后。 再后面,他便听说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有关徐家。 有人说徐原爱上了一个女人,公然与联姻家族撕破脸,留下非她不娶的狂妄言论,徐老太太就是被这个她最宠爱的孙子给气死了。 圈里的传言虽是只言片语,却也并非毫无依据,戚容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对徐原微末的一点好奇心也因这些传闻彻底淡了下来。 他本以为徐原会是在未来大放异彩的那类人,可他却过早地摧折了自己的那一份骄傲。 最后这些传闻全部落实,随后传出的是徐原与徐家断绝关系的消息。 所有人都几乎以为徐原的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可徐原却在沉寂后,开起了这间俱乐部,且生意越做越大,俨然有自立门户之意。 徐原依旧与圈里人来往,只是以前凭借徐家少爷的身份,如今被人称一声徐老板。 认真算起来,戚容比他小上五六岁,徐原是和戚裴同辈的人,如今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可戚容却从他身上看见了掩饰不住的疲态。 再也不见从前恣肆的半分影子。 “是我不请自来了,徐老板。” 戚容站起身,冲他一颔首,抬眼便与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撞在一起,“寒暄的话不必多说,容少找我什么事?” 戚容笑了笑,笑意浮于表面,既然徐原单刀直入,那他也没必要再绕圈子。 “和徐老板谈一笔生意。” 徐原是戚阳州的人,两人其实没什么好谈的,虽然没有站在对立面,却也因立场不同无形有了距离。 如今他要劝徐原倒戈,自然也并非易事。 徐原听到他的话,眼中的诧异不加掩饰,很夸张地挑了下眉梢,笑问:“容少是在说笑?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生意可做,不妨直言。” 戚容探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空茶杯,倒转杯口放在桌上,撩起眼皮看向对面,嗓音轻慢: “和我合作,扳倒戚阳州。” 室内静了几秒,窗外的雨声在这寂静中无形放大,细细密密地落进来。 一声笑率先打破了沉默。 戚容收回手,表情不变地看对面笑起来的徐原。 笑完了,徐原撩了把散在眼前微卷的长发,放松地向后靠在宽大沙发靠背上,嗓音中的玩味不加掩饰:“商人无利而不往,容少既然说了这是做生意,那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徐原的反应在戚容意料之中。 虽然并非有很复杂的利益关系,但徐原到底和戚阳州认识多年,因他轻而易举的几句话便倒戈并无可能。 只是徐原小瞧了他,他掌握的比他想象中要多。 “我听说,当初戚阳州去了趟徐家,当晚,徐家老太太便将你叫回了徐家。” 话音落地,对面徐原的脸色顿时变了。 闲适的谈判姿态从他身上褪去,戚容只觉得自己被一道阴沉无比的视线死死盯住了。 徐原的音色暗沉地可怕:“你是什么意思?” 戚容似乎对他自欺欺人的样子感到好笑,兀自笑了,“徐老板是聪明人,你会明白的。” 当初徐家老太太病发得突然,所有人只道是徐原的叛逆将一把年纪的老人气狠了。 可当时兵荒马乱,徐宅人来人往,没人在意到底是谁将这件事捅出去的。 戚容无意间查到戚阳州,也只是一个偶然,他向来有在手中握点证据的习惯,于是这件事也就被他记下了。 如今倒是成了他手中一张趁手的牌。 当然只靠这一件事,还不足以动摇徐原。 戚容探出手,指尖微动,掸了掸桌上的瓷杯,将最后一个饵扔出去: “再加上白莹女士的转去菲洛斯疗养院的手续,我想徐老板现在应该会更需要这个。” 白莹,徐原爱上的贫民窟女孩,罕见病患者。 他查过,那种病至今没有治愈的先例,只能通过治疗延长患者生命,时限未知,就是从死神手中抢时间。 菲洛斯疗养院正是国内目前攻克这种罕见病最先进的医疗机构,费用极其高昂,且一位难求。 若说现在的徐原还有什么最在乎的东西,毫无意外是白莹。 戚容一度认为,徐原这个人选错了路。 明明光环满身,怎会甘于平庸,爱上一个他们这种人平时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女人。 他以前不理解,现在依旧心存疑惑。 这一次,几乎没有让他等太久,徐原猩红着双眼,将面前那瓷杯握得微微颤抖,嗓音嘶哑道: “只这一件事,送白莹去菲洛斯疗养院的事,希望容少不要食言。” 戚容觉得自己赌对了。 一旦有了软肋,人便不再无坚不摧。 曾经他不信邪,直到看到如今的徐原满身伤痕,深深压抑却依旧翻涌而上的绝望萦绕,他才恍然明白了爱情这种东西。 让人脆弱,也让人强大。 与他接触过的任何情感都不同,他对此完全陌生。 静默片刻,戚容收敛情绪,将瓷杯放回了桌上,语调微沉道:“……当然。” 徐原得到承诺,垂下眼看着杯中茶水,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一饮而尽,将杯子随手丢开,他抬起猩红未褪的狭长凤眼,直视着双腿交叠的青年。 “你想怎么做?”
第50章 戚容对这位临时的合作伙伴并未交底,再多的他没透露,只让徐原将人约出来。 徐原听完他的话,却是深深笑了下,眸光里藏了几分阴鸷:“不用约了。” 戚容没再动桌上的茶水,轻挑眉梢,放松地将手臂搭在沙发靠背。 “今晚恰好有个局,是王易的生日,戚阳州也会去。” 闻言,戚容浅笑了下。 这算是上天把机会送到他眼前,他若不利用一番,简直白费了这份心意。 五指舒展,搭在沙发扶手上摩挲了几下,戚容嗓音缓慢: “王少的生日宴,我自然要亲自去。” 王易算得上圈子里鼎鼎有名的一个人物,只不过却是靠烂名声人尽皆知,不学无术,沉迷酒色,实打实的纨绔草包一个。 但因为是王家嫡次子,王家对他也没有太大期望,只要不触及法律底线,U市随他横行。 戚阳州和他关系私交不错,两人臭味相同,爱好品味也如出一辙,以前上学时干过不少荒唐事,近几年倒是收敛不少。 王易财大气粗,生日会的地点选在U市最大的销金窟,戚容和徐原到的时候,昏暗的霞光还披在天际,会所外的道路两旁是数不尽的豪车。 怕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并非坐同一辆车,戚容给了随行司机几张钞票,便推门下了车,站在台阶前等后车的徐原。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戚容拿出手机看了眼。 屏幕上是魏弋发来的消息。 【魏弋:什么时候回来】 【魏弋:需要我去接你吗】 戚容看完没忍住笑了,这家伙现在口吻自然,不过才在戚家住了一晚,如今倒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还管起他来了,臭小子。 手指悬在屏幕上,顿了几顿,想打字又犹豫,察觉到有人走近,他顺势熄屏,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门口有黑衣保镖把守,因为提前有人打点,认出徐原的脸后省去检查身份的步骤,直接放了行。 戚容瞥了眼与他们一门之隔的通道,两个适应生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西服男人,像是在搜身。 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戚容敛去眸光中的晦暗。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没想到一场生日会也会如此大动干戈,这王家行事实在太过张扬。 以为人会傻到将违禁品随身携带吗? 或许只是虚张声势,大张旗鼓地做做样子。 普通人进不去这个门,可一旦进了这个门,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生日会还未开始,徐原带着戚容先去了一楼的宴会厅,甫一进门,周围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投来视线。 一部分是意外戚容会和徐原同行。 另一部分大概是意外戚容会到场。 毕竟,戚容和在场的两位大人物的关系并不融洽,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戚容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淡淡拒绝了徐原喝一杯的询问,在场内四下张望起来。 这里他来过几次,戚家虽扎根U市实力雄厚,可行事却从不过分张扬铺张,甚至堪称低调,只不过戚德义和他儿子却背道而驰,自从升任集团副总后,父子两人在外几乎是豪掷千金,频繁登上各大娱乐头版,标题无一例外与财大气粗有关。 在戚容看来,简直就像两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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