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在这时淡声打断了他: “住什么酒店,戚家又不缺你一间房。” 知道这句话便是松口了,魏弋眼睛骤亮,亮晶晶地盯紧了身旁的青年。 戚容没看他,而是让司机不必再绕道U大,直接去戚家别墅。 轿车没再掉头,直接拐入主路。 车厢内昏暗,车载导航散出一点白光,道路两旁的路灯时不时照进车厢,戚容向后靠了靠,闭上眼休息。 今晚喝了几杯酒,虽然没什么不适,可头却还是晕,只是出租车不比家里的豪车,他左右动了动身子,都没找到更舒服的姿势,座位和靠椅都硌得人不舒服,戚容拧起眉头,毫无睡意。 实在忍无可忍,他睁开眼,往旁边看了一眼。 因后座宽敞,两人并没有靠得很近,中间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他的视角可以看到一个窗外光影勾勒出的优越侧影。 魏弋腰背挺直,一手支着车窗,像是在专注地看窗外的夜景。 戚容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终于坐直身子往那边挪了一步,放任自己靠向了魏弋的方向。 额头碰上一块硬邦邦的肌肉,戚容不舒服地动了几下,无意识地蹭了蹭青年的肩头。 身旁人的身体在几秒后骤然紧绷起来,魏弋似乎转过了头,呼吸沉重地落在头顶,没人出声。 戚容并未闭上眼,他动了动脑袋,调整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便向后仰起头去看他。 视线很轻地撞在一起。 魏弋垂下的眼睫轻颤,薄唇紧绷又放松,开开合合几许,最终只是道了声他的名字: “……戚容。” 戚容看着他的背着光晦暗不清的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听到他的回应,魏弋的呼吸又重了几分,眼睫慌乱眨动了几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心脏跳得烈,一下一下擂着他的胸口,魏弋突然又生出了一股子恐慌来,害怕自己的心跳声被靠在他肩上的戚容听去了。 只能这般僵硬着肩背,率先转开了脸,重新去看窗外已失去所有颜色的街景。 戚容也顺势收回了视线,僵硬地去看前座的皮质靠背,垂在身侧的手指僵硬地蜷了蜷。 好像有些理解魏弋那个木头了。 后半程,两人没再说一句话,戚容靠着魏弋,姿势舒服,却也毫无睡意。 出租车一直停在了大门前的台阶下,魏弋没急着开车门,而是先叫醒了戚容。 “到家了。” 平常又普通的三个字落进耳朵里,戚容睁开假寐的眼,坐直了身子。 未曾料到,这三个字会从魏弋口中说出来,以这种亲昵又无比自然的姿态。 可他好像并不算太讨厌。 戚容下了车,向前走了两步,大厅还亮着灯,秦叔开了门迎过来。 “回来了。” 戚容问了好,便示意了下身后的青年,“让人给他整理一间客房,他在这过夜。” 经戚容的提醒,秦叔才注意到了并未上跟随出租车离开的青年,苍老面容上露出了一点显而易见的诧异。 印象中,少爷已经很久没带人回来过夜了,就连一向关系最好的姜启少爷也很少留宿在这里。 只是眼前这个青年,似乎是近来才出现在少爷身边。 秦叔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向魏弋微躬身后,先一步在前领路。 走进一楼,秦叔便吩咐了佣人去整理客房,而后转回身询问:“安排小魏先生住在五层客房,和您同层,您看如何?” 戚容对此不置可否,直接带着魏弋进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左边走廊传来点动静,戚容心里有了点预感,看到自己那边的客房开了门,有灯光透过虚掩的房门洒在浅灰地板上。 将人领到房间门口,戚容便要转身回房。 五层只住了他和戚越两人,客房常年空着,考虑到魏弋和他的关系,秦叔贴心的让人收拾了靠近他的客房,两人房间在斜对面,走几步便到了。 收拾房间还要有一会,戚容丝毫没有请人进去坐坐的自觉,打开房门就要关上房门。 眼看他真的就这么走了,魏弋先沉不住气地喊住了他:“等等。” 戚容脚步一顿,如他所愿停了下来,倚靠着门框看向他,嗓音散漫: “要我请你进来坐坐吗?” 很明显的随口一提,魏弋没当真,垂着眼扭捏了一会,才回道:“不用,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还没想到。 不想让他就这么走,还想跟他聊一聊,可被戚容这么不咸不淡地呛了一句,那些稍微带了些期许的想法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戚容就看着站在走廊上的人扭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的高大青年,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也不急着催他,默不作声地等着。 僵持一会,魏弋最后抬眼看了他一眼,哑声地道了一句: “没什么,晚安。” 眼神中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幽怨。 戚容权当没看到,转身后提了提唇角,回了句“晚安”后便推门而入。 房门在魏弋眼前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他站在原地又等了会,确认门后真的没有任何动静,才终于收回视线,在心里坐实了戚容真的把他就这么丢下了的猜想。 无声叹了口气,身后的阿姨喊了他两声,他才回神。 只是这次他没再忽略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心情,向阿姨道了声谢,便走进了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客房。 好像不是错觉。 他有些在意戚容了。 只是他后知后觉,如今才察觉到,他与戚容之间从来就很特殊,他没办法用任何一种简单的关系去形容,因为太过超乎寻常,以至于他习惯性地将他归于了他最熟悉的分类。 可他又在相处中矛盾地将戚容与朋友的界限分割开来,演变为如今这样的局面。 拿捏不住分寸,也失了主动权,进退失据。 说不清是戚容若有似无的撩拨更致命一些,还是自己的迟钝笨拙更戏剧性,一切都像命运在作弄,或许没有戚容主动给出选择,他也会渐渐明白一些事。 只是时间早晚。 关上房门后,魏弋在门后站了许久。 最后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抬手盖上自己的脸。 这下真的麻烦了。 …… 当晚,戚容做了个梦。 这对他来说是个很稀奇的事,因为浅眠,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在梦中,戚容发现自己回到了儿时的孤儿院,旧房新瓦,老树繁茂,连头顶的阳光都泛着陈旧的味道。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到这里,明明他对这个地方毫无留恋,那是一段对他来说无比灰暗的时光。 不远处的树下,坐了个小孩,一身洗得发白的T恤短裤,手中捧着一本书,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一笑。 小孩的面容很熟悉,戚容下意识挪动了脚步,头脑一片空白。 而后,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 “哥哥!” 戚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却迟迟没有应,又等了会,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抱着书本走向他,一边笑一边拉他的衣服:“哥哥,我给你说,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他长得好好看,看起来就像童话书中的小王子……” 戚容张了张口,想问是什么人。 可动了动,他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像被莫名的力量定在了原地,看着眼前比他矮上一些的小孩嘴唇开开合合,在对他说着什么。 很快,小孩的脸也渐渐模糊了,戚容徒劳地站在原地,直至身边的一切像荡开的涟漪般虚化,彻底模糊成了一片黑暗。 他就站在这黑暗中伸出手,徒劳地抓了抓。 下一秒,身体陡然失重,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落,扑通坠入了水中。 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交谈声透过水面飘进他耳中,闷闷地,听不真切。 “这样没问题吗?万一……” “怕什么,戚少爷说了,到时候直接说他是自己玩的时候落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真可怜啊,还这么小……” “谁让他来了戚家……” 戚容瞪大双眼,在水中分离挥舞四肢,想要摆脱挥之不去将他往下扯的压力,可越挣扎,他下沉得越快,渐渐地,他再也听不到声音了,水面上的模糊人影也消失不见。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戚容摇了摇头,喉咙和肺部尖锐地疼痛着,大脑皮层像要炸开一般,在濒死临界点,他突然想起了一些早已被他忘却的记忆。 来到戚家后他根本就没有生过大病。 八岁那年,他是被人推下了水!
第48章 是谁? 到底是谁! 尖锐的恨意充斥满胸腔,压得戚容快要踹不过气,稀薄的空气正在一点点流失,他离水面越来越远。 他就要死了。 那些波光粼粼的水,还依稀能看到阳光的痕迹,闪着光,清澈又温暖。 可是水下又湿又冷,他讨厌这里。 他不想死。 戚容阖上眼皮,只觉得这个梦太长了,他好累,睁开眼时梦就会醒了吧。 意识即将沉入深海时,他被一双手捞了起来。 有人拨开那些闪闪发光的水面,来到了他身边。 破水而出的瞬间,戚容被一阵刺眼的光晕笼罩,他偏了偏头,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 肩膀被人用力晃了晃,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呼喊着什么—— “戚容!” “你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给我点反应好吗?” “我现在打电话……” 握在肩膀上的触感消失了,那个人像是走开了,戚容拧了拧眉,费力地掀起眼皮。 眼前还是熟悉的天花板,窗帘拉开了,整个房间温暖又明亮,身上的被褥柔软,没有回不去的孤儿院,也没有深不见底的水池。 真的只是一场梦。 脚步声又很快靠近,有人靠近床边,一边还在打着电话:“……对,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我叫不醒他……” 话音猛地一顿,在戚容还未反应过来时,肩膀就被人再次扶住了。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会醒不过来,真的吓到我了……” 魏弋的嗓音絮絮叨叨地,听得戚容不适地拧了拧眉,他扯了下唇角,刚从深眠中苏醒的嗓音沙哑: “别吵,头疼。”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对,魏弋果断噤声,手中的电话还未挂断,他握着手机问床上的人:“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戚容想也不想,闭眼拒绝了:“不去。” 虽然担心,但魏弋不想勉强他,对电话那端的急救人员道了歉,便将电话挂断了。 走回床边,注意到戚容又将眼睛闭上了,魏弋小心地询问了一句:“头还疼吗?”
137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