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破了例,原则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是一个信号。 那个人或许是特别的。 那日他站在实验室的落地窗边,看着戚容的那辆车开过绿茵草坪,最终驶入主路,在视野中淡到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看得最多的变成了戚容的背影,他想追赶,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个人越来越远。 现在连留在他身边这个请求都不被允许了。 雨落下前,魏弋也想过,要不就算了吧,戚容是恨他的,走到这一步,骨子里的骄傲和家族荣誉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自轻自贱,尊重和放手是他能做出最轻松的决定。 可是不甘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这股不甘心驱使他独自驱车来到了这座他从未他踏足过的别墅,不是他和戚容拥有很多共同回忆的公寓,他对这里完全陌生,陌生地连按下门铃都犹豫了很久。 他没撑伞,失了魂般长久地站在雨中,泼天的雨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地浇透了,却没将他心里那股火浇灭,反抗失败了,他最终自暴自弃地向欲望低了头。 戚容彻底将他变成了一个另一个人,搅乱了他的心,他要为此负责。 别墅内静悄悄地,除了那句尾音落下,再也没了其他声响,连雨声都被隔绝在了粘稠凝滞的玻璃罩外,罩子里只有两个人,心跳与呼吸彼此共享。 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戚容第一反应是移开了眼:“说谎。” 明明眼前这个答案或许是正确的,可他本能地不愿去相信,不去相信,才能继续毫不动摇地面对眼前人。 他想挥开落在眼睛上的手,魏弋抬手捉住了他那只手,捏在手指间摩挲了几下,戚容挣了两下,没挣开,刚要蹙起眉尖骂人,有呼吸靠近过来,就扑在他微微发烫的脸颊上。 魏弋低头弯腰,轻轻吻在他颤动的眼皮上。 这个动作太突然,让戚容来不及反应,藏在胸膛内的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又不受控制地加快,快得让他感到些许头晕目眩,又或许本就是蓄谋已久,他可以躲开,可他没有那样做。 温热的触感没有停留很久,可他眼睫与心尖却止不住发颤,魏弋亲完了就直起身看他,眼神里包了一团火,嗓音低低地:“你清楚我有没有说谎。” 戚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漂亮。 他垂着眼,连脑袋也微微低垂着,莹白的皮肉在灯下发着光,脸颊淡粉,殷红的唇瓣轻抿着,不言不语的时候像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魏弋看着看着,眼里心里又起了团火,这幅安安静静的模样,柔软得好像随便他怎么对待。 可转而想起今日在会议室内,青年漠然的姿态,魏弋心口的火苗又陡然熄灭。 他后悔了。 他不该一言不发地离开这么久,中间发生的事,他可以一一解释给戚容。 只要戚容还愿意。 面前的青年始终沉默着,魏弋的心在隐隐的不安中跳得很快,他伸出手,将青年的手包在掌心,低下头去碰他的额头。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滴,沾湿了戚容的发丝,他始终一动不动,不回应也不言语。 戚容感觉到额头被一片微凉的皮肤贴住,男人的低沉喘息近在耳边,低低地,带着急切地剖白:“我,真的很想你。” “阿容……我好想你。” 轻得像呓语的尾音被淹没在猝然转急的雨势中。 戚容呆呆地站在原地,那震耳欲聋的喧嚣明明来自窗外,却蔓进了他心里。 他心知肚明,魏弋说的是真话。 可是这个结果早已经不再重要了。 三年前他想要一个答案,魏弋离开了,如今他不想要了,魏弋却又眼巴巴地送到了他面前。 没有谁会一直留在原地,他要向前,也只能向前。 魏弋来晚了,连同这个答案,他都不再需要了。 戚容终于动了动,将自己的手从魏弋手中抽了出来,魏弋没阻拦,任由他挣脱出去,一言不发地走向客厅的沙发。 没有赶他走,也没有对他动手,漠然得好像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让他的心再次陷入窒息的闷痛,他可以接受戚容打他骂他,甚至当众给他难堪,可他受不了戚容对他无动于衷。 有情绪起伏证明还有存在的痕迹,可人一旦连回应都懒得给予,便是真的不在乎了。 戚容已经不在意他了吗? 魏弋满身是水,他怔怔地向前追了两步,可垂眼看到地板上自己站过的地方滴滴答答积蓄的水洼,又狼狈地停了脚。 他连走进去,靠近那陷在沙发中温暖干燥的青年都做不到。 进退失据,狼狈不堪。 魏弋眼眶骤然猩红,他徒劳地僵立着,掀起被雨淋湿的沉重眼睫,沙发上的青年正在看他。 眼神无波无澜,就好像他不是人,而是可以视而不见的空气。 在自厌自弃中沉溺了两秒,魏弋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喉结压抑地滚了滚,再度去看沙发上的青年。 戚容已经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抬起一只手盖住眼眶,揉了揉太阳穴,神态似有疲惫。 在他的无视加默认中寻回了一点支撑他前进的底气,魏弋动了动僵麻的腿,缓缓地迈开腿,拖着一地水痕走进了客厅。 雨势渐小,别墅内陷入毫无起伏的寂静中,心跳声鼓噪,随着距离越来越响。 那是有人反应强烈的证明。 戚容放下手,看着浑身湿透的高大青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在沙发前单膝支地,仰头用湿漉漉的通红眼睛望着他,眉眼间涌动着破碎的情绪。 像是离了他就不行的小狗。 很美妙的风景,与权力无关,不需要站在顶峰就能看到。 只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就能让那个人跪在他的脚边摇尾乞怜。 无论他有多风光,是自出生起就注定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一旦沾染上情爱,也不过是凡人。 他的真心只有一颗,给出去了,收不回来。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伸出的手指很随意地触摸到了魏弋的眉目,指尖漫不经心地描摹着轮廓,掠过他卷翘浓密的睫毛,鼻梁,最后停在他紧抿的嘴唇。 似乎是看够了,戚容收回了手,拽过茶几上的纸巾一点点地擦拭沾上水渍的手指,好似碰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脏东西。 “真脏。” 魏弋的呼吸陡然沉重。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地伸出手去碰沙发上人的膝盖,却被那眉眼不耐的漂亮青年躲开了,魏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怔然又无助地喊他的名字:“戚容……” 可戚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眼旁观他的无措,眉眼间再也没了往日他熟悉的情意。 魏弋瞬间就被那巨大的错乱冲击得什么都顾不上,他克制地伸出手,却只敢按才沙发边沿,五指深深陷进真皮中,距离青年温软莹白的大腿咫尺距离,可他被那冰冷眼神给束缚在了原地,无法逾越分毫。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知道你想和飞蕴科技的温以仁合作,所以我让他主动来找你求你……阿容,我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 到底还要做些什么,戚容才能原谅他……他们要怎么才能想要回到过去? 他尾音低了下去,可戚容却好似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垂下眼帘,微不可察地嘲讽一笑。 可是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都说是过去了,那便已经逝去的事了。 在国外三年,他没想到魏弋还没丢弃天真,简直毫无长进。 “你凭什么以为,你给我的,就是我想要的?” 沙发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年吝啬地给出回应,魏弋眼睛骤亮,可下一秒又熄灭了,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戚容歪了歪头看他,看了半晌,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心里高高筑起的高墙无端突兀地产生了一丝裂痕,喀喀地破碎了一角。 他不想看到魏弋这幅样子,毫无尊严地跪在人脚边求而不得,太难看,也太狼狈。 魏弋该站在阳光下,享受世人的鲜花掌声里和赞誉,而不该和他一起困在这个阴暗潮湿的雨夜不得解脱。 无论如何冷漠自私地去设想,可他依旧做不到去折断那样一个人的翅膀。 这不是他想要的复仇。 闭了闭眼,戚容低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算了,没什么意思,他放过魏弋了。 雨停了,别墅内静悄悄地,戚容像是突然卸下了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他浑身脱力地向后靠,良久才出声:“你现在离开,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当他最后再为这个人心软一次。 最后一次。 从此他们真的天高水远,两不相欠了。 戚容阖上眼,在突如其来地疲惫中困意汹涌,别墅内连雨声都没了,再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另一个人离开的动静,他眼睛动了动,强撑着掀起眼睫。 膝盖上一暖,戚容垂下头去看,看到了站在他沙发边附下身替他披上薄毯的魏弋。 戚容眉心蹙了蹙,当即就要骂人:“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魏弋平静地拉了拉毯子,盖住戚容的小腹,确认将人全部拢住了才抬起眼和他对视,魏弋已经恢复了冷静,深邃眉目冷淡,先前那些脆弱让人疑心只是错觉。 魏弋用自己的态度向他表明听懂了:“我回来了,就不会走。” 戚容眉心抽了下,他知道魏弋固执,可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执拗。 他给了魏弋机会,对方还不识好歹。 戚容气得心口疼,抬脚就去踹他,魏弋没躲,任他软绵绵地踹了一下,他四肢没什么力气,瞪在魏弋小腹上的脚也是软的,不像惩罚,更像是嗔怪。 被没什么力道地踹了一脚,魏弋站得纹丝不动,只呼吸不受控制地粗重了些。 青年的小腿在空中晃了一下,柔韧清瘦的线条拉直,牵出一条动人心魄的线条弧度,莹白的腿肉在客厅的昏暗中发着光,刺得魏弋微微眼热。 在那条作乱的腿要再次瞪到他身上来之前,魏弋终于出手,扣住了那截不堪一握的脚踝。 戚容没想到魏弋还敢碰他,半阖的眼微微睁大了些,他手肘向后撑在沙发上,抽了抽被魏弋握在手心的那条腿,挣扎中不知碰到了哪里,只听魏弋闷哼一声,松开五指放开了他。 魏弋后退了半步,匿在昏暗中的眉目不甚分明,嗓音不知何时哑了下来:“阿容,你别这样……动我。” 戚容一听这话就笑了,他将自己的腿收回薄毯之下,声音冷了下来:“谁允许你这样叫我?” 魏弋不想惹他不快,只好默不作声。 可戚容得不到他的回应越发心烦意乱,他搭在真皮沙发扶手上的五指克制地抓挠了下,没什么情绪地吩咐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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