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别墅外,戚容撑了伞推门下车,皮鞋踏过石板上积蓄起的水洼,踩碎了雨滴砸下的涟漪。 雨下得急,他衣服上沾染了些雨水,进门后让佣人放水,他脱了西服外套径直上楼,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意识昏昏沉沉时,佣人的小声呼唤将他拉回现实,戚容摆了摆手,边解纽扣边走进了浴室。 热水包裹着被寒凉皮肤,戚容靠在浴缸壁上耷着眉眼,被浴室内缭绕的热气蒸得头脑发沉,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又不知梦到了什么,他条件反射地动了动僵麻的腿,脚尖踢上坚硬的浴缸璧,有了疼痛刺激,他悠悠转醒。 戚容迟缓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熟悉的乏力感拖坠着他的四肢,他抬手捋了把湿漉漉的额发,撑着墙壁挪出了浴缸。 披了件浴袍走出房间,他站在二楼吩咐即将下班的佣人下一碗面。 简单擦干了头发,戚容拿着药下了楼,就着温水服下,打开手机处理信息,很快有食物的清香飘了出来,再抬眼时一碗面已经被整齐地摆在了桌上,偌大别墅彻底静了下来,佣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离开,他放下手机,走到餐桌边坐下。 他口味清淡,生了病后胃口更差,挑起筷子强迫自己吃了几口,戚容就放下了筷子,陷在这样寻不到一丝声音的安静中,他久违地发了会呆。 外面的雨还在下,唰唰的声响回荡在客厅,落在人心里格外荒芜,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被全世界抛下的孤独感。 一步步走到玻璃洋房地小沙发边坐下,这里雨声可以听得更清楚,戚容捞过放置在一旁叠得整齐地小毯子,摊开盖在了自己身上,手伸出去把毯子围到脖颈,然后蜷缩着闭上了眼。 羊毛毯子软软和和地拢在身上,像陷在一团云中,他无意识地被梦中的风吹着,最后来到了一座小岛,小岛周围没有海水,是漂浮在云端之上的独立孤岛,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他看过这座岛上漫天遍野的花开,也看过绿色褪色变黄。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刚要随风飘走之时,他被背后的一双手抱住了。 不是风,是比风更加温暖有力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或许是一个人待了太久,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背后那个人,而是任由对方默不作声地抱了他一会,直到有熟悉的嗓音低哑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戚容……” 梦醒了,雨声重新闯入他的世界,戚容缓缓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听到了一阵电子音。 门铃在响。 外面天彻底黑了,持续不停的雨在玻璃上汇聚成水流,像是能择人而噬的黑海,戚容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门铃响了一会便停了,他意识拢着层朦胧睡意,迟钝地走向玄关。 没有过多精力去思索其他,他只想尽快将门外的人打发走, 室内安静了几秒,门铃再度被人按响。 戚容拖着步子,身上套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连露出了一大片雪白胸膛都没注意到,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给拧下门把手。 门开的瞬间,夹杂着体温的混热水汽迎面扑来,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湿漉漉的手骨节分明,雨滴沿着青筋脉络滴砸下。 啪嗒、啪嗒。 戚容放下手,他看清了门外的人,关门的手刚抬起来,身前便有高大阴影压了下来。 躲闪不及,他被男人满满当当地拥进了怀里。 一只大手落在他腰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把,戚容混沌的思绪回笼,蹙起眉尖挣扎起来,抬起的手胡乱地抵在身前人胸口,空出了一点微弱的距离,埋在他脖子里的脑袋又湿又热,凉是雨水,热是吐息,很快那点若有似无的空隙也在男人的镇压下消失,他彻底落入了危险野兽的口中。 耳边响起的嗓音沉重低哑,还带了些说不清的恼怒意味:“如果门外的人不是我,你也会开门?” 没等到回应,腰上的手急躁地顺着被撩开的浴袍边沿探了进去,触到那片肖想已久的滑腻皮肉,男人喘息乱了,再开口的话音变得恶狠狠:“就穿成这样?” 什么都遮不住,露出一大片胸口,脸上还带着不设防的懵懂迷茫。 这对男人来说是赤|裸|裸地引诱。 如果门外的人不是他……魏弋克制不住地去想另外的可能,渐渐地,那种幻想就与某个人重合在一起,可能发生和还未发生的都在混乱的思绪中发酵,最终被雨水泡发了成了一团难以抑制的阴暗恶念。 在这一刻,什么族训家规荣誉尊严,尽数被他抛进了看不见的角落,什么都没有切实将眼前这个人抱进怀里让人安心。 白天放不下的骄傲被雨水浇透了,在迈进这扇门的瞬间轰然崩塌,他放下了刻在骨子里的体面,敲响了青年的家门,像条狼狈的落水狗。 犯贱他也认了。 后颈肉被人用牙齿研磨着咬了下,戚容浑身颤栗地抖了下,抬起的手失去了力气,他仰起头,漆黑双眼一片清明,他不再挣扎,任由身上的人急切又焦躁地乱摸乱咬。 静默片刻,他突兀地扯唇笑了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魏弋一怔。 戚容没趁这时推开他,而是屈起膝盖,碰上了男人的腿,没用力,像是蓄意挑逗般蹭了蹭。 魏弋全身肌肉紧绷,却站着一动不动,直到戚容将膝盖不轻不重地顶上他的大腿,他才闷哼了一声。 做着极尽挑逗的事,却还明知故问地要一个答案。 魏弋被他逼得双眼赤红,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膝盖抓在掌心,五指陷进那白嫩的软肉中,他听到了青年冷淡至极的吐出一句: “想要什么,说清楚。” 魏弋垂下眼,看到了青年仰着脸由下而上地注视着他,黑漆漆的眸子似深海,暗流汹涌藏在平静之下,他面无表情,明明处于劣势,却依旧姿态高傲,像是已笃定胜局。 看入了神,魏弋的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戚容将腿从他手中移开,赤着脚踩上了他的大腿,男人顺着他的力道后退了半步,双眼固执地盯紧他。 脚趾用力,戚容踩了下紧绷的腿部肌肉,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某处,秾艳张扬的漂亮眉眼显露出一点漫不经心的轻嗤。 魏弋就像是受到蛊惑,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尾白的游鱼,可他抓了下,鱼从指尖溜走了,他抬起眼,去看那始终游刃有余无动于衷的青年,面上终于露出了点脆弱的受伤神色。 戚容冷眼看着,平静的海面终于起了点风浪,潜藏其中的晦暗全部翻腾而上,海浪吞噬了他,也扑向了距离他几步之遥的男人。 在耳中让人窒息的嗡鸣退却后,他听到了自己冷漠平淡的质问: “魏弋,你要的是我,还是黎歌?”
第109章 戚容看着面前和他一步之遥的男人,觉得自己真的无可救药。 尽管已经在心里告诉过自己无数遍,眼前这个人已经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是不可能在产生交集的过客。 可再多的心理暗示也无法管住他压抑在心底的悸动,随着对方几句轻飘飘地,不用负责任的话,就没有出息的死灰复燃。 有很多未说出口的,本该被永久封存的话顷刻间涌了上来,他竭力压制,但失败了。 所以那句质问脱口而出。 将对面因为他的话而陷入微怔的表情收入眼中,戚容突然就释怀了,他承认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幸福会开心,遭到背叛会心痛。 他以为自己忘了,可那些字他一个字都没忘。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也或许是因为生病后的脆弱,戚容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皮,突然不想就这么算了, 就算结束,也要结束得清清楚楚。 魏弋不能把他当作任何人的替身。 客厅内沉默了一阵,男人的嗓音伴着雨声低低响起,给了戚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从来……没有把你们混淆。” 戚容机械性揉搓眼皮的动作一顿,干涩的眼睫迟缓地眨了两下,垂下的视野中多了一双被雨水打湿的皮鞋,西裤裤腿在灯下泛着微微亮色,已经被雨水浸透了。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 他站着没动,魏弋走到他面前也没动,两人隔着只需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距离,静默无言。 戚容察觉到落在他头脸上的注视,带着他所熟悉的热度。 思绪被窗外雨声一下又一下地冲刷着,他突然就从不再需要言明的行为中明白了些什么,他放下手,怔怔地仰起脸看他魏弋。 魏弋垂下眼帘,眼底的情绪被投下的阴影融成了晦暗的一片,他喉结滚了滚,克制不住地抬起手摸上青年的眼尾,开口的话带着沾染着水汽的沙哑:“你不是黎歌,我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像个胆小鬼出了国,直到躲避到再也无法忽视。 因为心里清楚,他真的将戚容放在了未设想好的未来中,所以才对于被欺骗感到格外痛苦。 他何尝不知道,处理这段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拨乱反正,让一切停在错误的节点,他只需要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条没有错误的道路。 可是没人告诉他,忘不掉该怎么办,他是个固执的人,坚持了一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 所以最后他放弃了一眼望到头的坦途,蒙起眼睛堵住耳朵摸索着走上了或许不会有尽头的崎岖小路。 他与父亲约定,以他成功拿下G&M并购案为条件换他作为代表回国,G&M的幕后持有人有涉黑背景,把人逼急了,他在路上遭到了劫车暗|杀,肩膀中了两枪,他靠在血迹斑斑的车门上抽烟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远在国内的青年。 他在别墅内安插了人手,哪怕只是透过电话听一听那端的动静,听着青年的呼吸,他也能安安静静地听很久,他总是会想很多,会想他一个人住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没有他在身边,还有谁会知道他一些麻烦的小习惯呢。 这几年来他像个卑劣的偷窥者,做尽了与他所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驰的事,他耐着性子地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 可他等来了戚容和另一个人恋爱的消息。 毫无预兆的,却又高调地满城皆知。 他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国内,宴会上看到戚容和一个陌生男人姿态亲密,他心脏抽痛,却又庆幸,戚容看向那个人的眼神中没有他熟悉的情意。 他太清楚戚容心情愉悦或情动时的情绪表露了,所以他笃定,戚容并不喜欢那个人。 他不以为意地将那个周家少爷看作了一个过客,与这些年出现在戚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任何不同。 可如果是过客,又为什么会喷他送的香水呢? 戚容从来不用香水,他讨厌香水味,这是他身边人都清楚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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