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云泆系上安全带问他,经刚才一役,他可不敢擅作主张了。 远处太阳将要垂落,万里天空被橘红铺盖,闻牧远拉下挡光板。 “我们去看日落吧。” “中心城的日落和边境的日落会有什么不同吗?”云泆注视着后视镜,想找个小山丘。 “应该没什么,但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了。”闻牧远望向远处的天,眼中透出怀念。 闻牧远的话语勾起云泆一些回忆,他在北境经常听别人提起这位年轻的军官。有说他的能力多出色的,也有说他在军队多么拼命向上爬的,那些话听得太多,以至于云泆在别人的复述中时常会想闻牧远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因为军务曾去过几次南境,座下的人群中几乎从未有过那个alpha的身影,云泆没有忘记过当年的小蛇,忍不住向人问起,那人告诉他闻牧远又在出任务。 只有一次他在列,但会议一结束又很快离开了基地,不知所踪。 那些任务的惊心动魄只有闻牧远自己知道,他在外人面前寡言,在云泆这放开了些,直言不少。 “那就去看看。”云泆应下,找到一处不错的地点停了车。 山坡上有个亭子,橙黄的日光像薄纱洒下,轻轻将二人笼罩在一处。他们面前正对着一处景观湖泊,风吹来带着潮湿的凉意,还有浅淡的草木香。 这里没有人,闻牧远的尾巴终于伺机而出缠住了云泆的手腕。 黑与白的对比突兀明显,蛇尾并没有绞紧,只是看起来骇人。云泆任它缠着也不挣脱,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拨弄尾尖,问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我总觉得你的尾巴像是有自己的思想。” 闻牧远轻咳,他眼神闪烁道:“以前不会这样,成年之后它就有点不受控,平时还算听话。” “那现在呢,”云泆抬起手凑到颊边碰了下,“现在算听话么?” 尾巴被拉长,闻牧远脊骨紧绷头皮发麻,他一字一顿道:“算、算听话。” 耳边传来好听的轻笑,他的神经蓦然抽动,像是被电了一般。那截尾巴突然被主人收回,不满地在空中摆动,最后抵不过强权只得屈服。 云泆看着瞬间变空的手腕,拍拍闻牧远的肩:“它去哪了?怎么回去了。” 闻牧远垂眸敛起眼中情绪,闷声说:“在外面不安分,还是回去好。” “是吗,那就让它回去吧。”云泆摸过自己刚刚被缠着的手腕,眼底浮着浅浅笑意。他主动开口说起结婚后的安排,闻牧远坐在他身边听着,时不时认可。 说着说着,云泆话锋一转,他问:“上校,你觉得我们维持怎么样的距离合适?” 闻牧远一怔,乍一下没明白云泆的意思。 “我们结了婚,往后的易感期和发情期怎么过你想过吗?”云泆认真道。 omega的一年一般会有三到四次发情期,alpha的易感期则为两次左右。 云泆以前都是靠抑制剂度过,不过在近两次临时标记后,他的想法转变了。 临时标记后信息素的平稳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他并不介意自己被闻牧远多咬上几口,只是不知道闻牧远怎么想。 “只要你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闻牧远答,没等云泆回话他又开口:“我的易感期反应比较大,一般都在训练室里过,你不用担心。” 云泆思忖片刻,给这件事定下了一个模糊的期限:“那就麻烦你给我临时标记,直到我的腺体痊愈为止,可以吗?” 闻牧远闻言悬着的心竟意外放了下来,他很快应好。 云泆给定的时间就像是他的安全屋,在这个段真假难辨的梦境里,他仿佛被允许可以做很多事情。 中心城的早秋白昼偏短,那束光芒很快就落下,隐入远处的天际线,只余点点星光。 二人正准备离去,云泆突然收到信息。 邓兴已经由警署转至联盟总监狱,对他雇佣杀手袭击云泆的事供认不讳,却闭口不提袭击原因。 云泆向联监发出申请,他想去见邓兴一面。 那边的审批很快通过,监狱的长官见到他们一块儿来很是震惊,心说不愧是云上将,连结婚这天都要工作。 邓兴毕竟是官员,身份特殊,探监或讯问都需要申报。云泆来的时候正好有人在里头,他在门外不远处站住脚。 云泆问监狱的负责人是谁在里面,还没等那人回话,紧闭的门就被有些用力地向外推开。 席任一身黑衣从里面走出来,颇有些风尘仆仆。他的穿着正是白天婚礼那一身,此刻神色却难掩阴鸷。 抬头看见门口的云泆,他动作发愣迟滞在原地。 “好巧。”席任很快收拾好情绪,礼貌问候。 “席先生晚上好,”云泆的笑不达眼底,“没想到来见邓兴的人是你。” 席任这会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波澜不惊道:“他犯了大错,我作为他的上级来见一见他罢了。不知道白天云上将有没有受伤?” 说着,他的目光完全略过闻牧远,落在云泆身上。 “我没事,想来邓兴的事比我大多了。”云泆摆摆手没有多说。 席任的目光带着分量,如此行径对于omega而言堪称冒犯。闻牧远面色不虞,他和这位副总统交集不多,因此对他不甚熟悉。 “您的时间宝贵,我就不过多打扰了,”云泆点头别过席任,他对闻牧远说:“走吧。”不等回应,云泆绕过席任走进那间屋子,身后的门缓缓闭合,彻底阻断了外头alpha的视线。 席任站在原地蹙眉注视,眼中只能看见闻牧远的背影。他宽阔的身躯将云泆遮挡,席任收回目光,眼中狠戾漫溢。 守候在外的秘书低声问他下一步怎么做,席任冷冷道:“邓兴死定了,把跟他有关的人和事断干净。” “去通知席家那些旁支收敛点,我没工夫给他们收尸。” 他说罢抬脚向外走去,隐入昏黑夜色之中。 此时,审讯室内。 邓兴一脸颓然地倒在凳子上,他眼中没了往日精明算计的光亮。他的身材偏胖,坐在审讯室的椅子里十分局促,看起来就像一滩即将腐烂的肉。 见云泆进来,他自嘲道:“没想到我这今天这么热闹。” 云泆拉开椅子坐下,他说:“将死之人,我来送一程。” 审讯室内有监控和录音设备,所有对话、见面都被记录得一清二楚,因此云泆不担心席任的到来会有什么变量,看席任刚才的神色就知道,他必定是被邓兴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气狠了。 “你贪污早已证据确凿,现在再加上这项罪名,量刑到最后也只是换个死法的事。”云泆不徐不疾,他说话时一直注意着邓兴脸上的反应,这些话倒是没让他有什么变化。 “那您就请回吧,该认的罪我都忍下了。”邓兴无所谓地说。 “是吗,”云泆站起身俯瞰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那如果我说——我能送你去青山监狱呢?” 他拉长语调缓缓把那四字抛出,心中早有较量。 一听见青山监狱这几个字邓兴猛然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直到手铐的锁链被拉直,金属碰撞发出刺耳嘈杂的响声。 那是联盟关押穷凶极恶的罪犯和战俘的监狱,它的具体位置几乎没人知道,在那里的人无一不犯下比死罪更严重的罪孽。 正因如此,他们每天都在经历着比死刑更恶劣的惩罚。 这是联盟不可说的黑色秘密,邓兴知道,云泆比他更清楚。 他浑身的肉都在打颤,歇斯底里怒吼起来:“你不能!我怎么可能去青山监狱!我是联盟官员,再怎么样我都是中心城的官员!我为联盟做过那么多——” “那么多?”云泆神色骤冷,他毫不留情打断邓兴的咆哮。 “你在那个位子上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贪污腐败,仗势欺人,强/奸omega,甚至是——勾结帝国。” 云泆将他的罪行一桩一件罗列出,邓兴在听到最后一项时瞬间如遭雷击,他梗着脖子面色赤红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污蔑!” “我自然不会胡说,但你知不知道,你的情人或许比你想象的更惜命。”云泆低头盯着面前这个连双颊都在发抖的男人,神色冷然。 出事后联盟对邓兴的搜查很快展开,他那情人怕死的要命,忙不迭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吐了出来。 邓兴平时做事会避着他,但难免留下一些痕迹,通过那些蛛丝马迹,警署确定他和帝国的人有私下联系,因此才紧急将人转进了更高一级的联盟监狱。 邓兴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停留在青白交加,好不难看,他神色扭曲口中喃喃着“贱人”。末了,在云泆的凝视下闭口不再言语。 良久,他沙哑问:“如果我说了,你会怎么做。” 云泆神情依旧,他说:“我会向联盟军事法庭提议给你一枪。” 邓兴长舒一口浊气,瞳孔涣散,低声开口:“我没有、我没有那样的胆子袭击军官,这都是他逼我的。” “他是谁?”云泆凌厉问。 邓兴抬起头看向他,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修顿·赫尔。” 云泆听见这个许久不见名字心下竟生出几分了然。这是他的老熟人,帝国边境战场的前任指挥官。 那是一个因为过于激进而被撤换的男人,而他当初那般偏执,正和云泆脱不开干系。
第28章 居心 修顿是帝国的老将,在外多年战功赫赫。 与云泆不同,他出生于帝国的军人世家,他们一族世世代代从军,极其看重子嗣传承。 而他引以为豪,视为下一任接班人的儿子,却死在一场由云泆指挥的战役里。战场瞬息万变,尸骨无存也是常事,但上了年纪的修顿明显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仅有的一个孩子死在战场,他的传承就此中断。 自儿子战死后,修顿的战术、打法就越发激进。他曾经有一次甚至不惜违抗帝国高层的命令,执意追击云泆带领的陆军战队,哪怕最后惨败而归也没有松口道歉,反而态度强硬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控。 赫尔摆在那,他又确实是功臣,帝国不可能治他大罪,只好撤去他的职务,让科斯特接任边境总指挥一职。 但他和云泆的梁子早早结下,哪怕没法名正言顺对抗,他也从没想过要云泆好过。 邓兴磕磕绊绊道:“我真的没想过要对你下手,但是修顿他......他一听说你要结婚就坐不住,一定要我下手,我几次拒绝都没用,最后他直接雇了人,这不是我想的啊,这对我又没好处!” “你在修顿那手脚也不干净,他也知道什么能拿捏你,两相权衡,你选了他。”一直没开口的闻牧远冷不丁插进,他看着面前的人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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