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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记

时间:2024-10-18 10:00:15  状态:完结  作者:沈狮

  桑非晚匆匆擦泪,深呼吸几口后对连海道:“抱歉,衬衫钱我会陪给您。”

  “可二位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逐渐恢复平静,觉察到不对,“这是我们桑氏的墓地。”

  “桑氏,”季明月神色忽凛,哪里还有方才的戏精模样?他敛眉严肃道,“桑非晚,你既然知道这里属于桑氏,那么你也不应于此出现。”

  桑非晚后撤半步,由于惯性身子依旧颤抖,他发现已经退无可退,只好扶住桑榆的墓碑:“……什么意思?”

  “哦,不对,如今,是不是不该叫你桑非晚。”季明月步步向前逼近他,声音沉下,语调也愈发慢,“而该叫你——谷知春?”

  作者有话说

  (1)虾虎鱼与枪虾:出自东野圭吾《白夜行》,两种动物是依赖共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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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有宝贝看出来了:小桑总就是小谷子,这是个“狸猫换太子”的案子

  小谷子:喂喂,二位大哥,破案呢,怎么还玩起暧昧了,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第40章 一个秘密

  “都说学画画的善于观察描绘,”季明月道,“不愧是天才画家,还精于伪装模仿。”

  他望向眼前年轻人震惊的脸,喊对方的名字:

  “谷知春。”

  “都说写字的工于描述表达,”桑非晚厌弃地看了墓碑一眼,手迅速拿开,仿佛墓碑上沾了毒药一般,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愧是知名媒体的大记者,还很喜欢幻想。”

  季明月直视他:“还要狡辩吗?”

  桑非晚回得迅速,几乎是义正词严:“本人姓桑,名非晚,现任桑氏集团CEO,也是桑榆的胞弟。名记张口闭口说我是另一个人,此君还是我已逝的朋友,且不说您的大脑是否错乱,对亡者也是不敬。”

  “继续嘴硬,”季明月嗤笑,转头伸手,“海哥,你来。”

  连海从未看过如此正经的季明月,心中惊喜又自豪——不愧是自家小猫,厉害起来爪子能糊人一脸——于是很配合地走到他旁边。

  季明月:“他的衬衫真是黄色?”

  连海拉开外套拉链,内里衬衫浅蓝,同放晴的天空别无二致。

  衬衫是他在引魂街那家高定店挑的,当时季明月相中了黄色,他想了想,买了件蓝色同款,同小季搭成了……情侣款。

  对面的年轻男人顿时如遭雷击,脸色比石碑的青灰色还要难看。他嘴唇动了几动,却没说出话。

  “谷知春,”季明月又唤了下,“是天才画家,也是黄蓝色盲。”

  桑非晚失态的时间极短,很快又变回了那个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总裁。这回换他嗤笑:“一件衬衫而已,就断定我是黄蓝色盲?我真是想不通,你这样的逻辑,是怎么能拿动笔杆子成为名记的。”

  季明月在阴司当惯了咸鱼,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阴阳怪气。反而越是阴阳,越能激发他牙尖嘴利的技能。阴司曾经有嘴贱的班儿逼同事嘲讽他“季工这样天天躺平,舒服吗”,他当场回敬“舒服啊,舒服就对了,因为累和猝死是留给卷王的”,怼得对方张口结舌。

  季明月分毫不让:“当然不可能只凭一件衬衫。谷知春,前晚桑榆的纪念晚宴上,你同我在知春安缦宴会厅旁边的洗手间偶遇,你还记得么?”

  桑非晚用沉默表示认同。

  季明月干净利落地挑明:“你不小心走错了洗手间,还是我给你指的方向。当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听到你是黄蓝色盲的消息,我才明白——”

  那日正巧赶上洗手间改造维修,墙上的【男】、【女】门牌被取了下来。知春安缦酒店装修风格独特,洗手间墙面贴的是大块纯色瓷砖,男厕是蓝色,女厕是黄色,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分辨。

  可谷知春恰好不是正常人。

  种种证据拼图一样浮现于脑海,昨夜季明月灵光乍现,做出了一个大胆推测:桑非晚,其实是谷知春。

  他和连海讲了推测依据,后者愣怔片刻,很快赞同。

  海哥永远逻辑在线,比自己更擅长推理思辨——此刻,季明月有样学样,说出了连海的分析:

  “你既然以桑非晚的身份示人,便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你有眼疾的事实,酒店的装修风格要迁就安缦集团,你也不好说什么。而我猜,你之所以选择亮色,是因为你可以通过色彩的饱和度来分辨黄与蓝,好显得你与正常人无异。但那天就那么巧,洗手间的墙砖贴了塑料膜,降低了饱和度,所以你压根儿看不出。”

  “再往前,我们初见面那一次,临别时你送我们过马路,你对红绿灯的反应也很奇怪,明明是黄灯,你却让我们好走,因为在你眼中,黄色、蓝色和绿色,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得桑非晚愣怔片刻,不过很快,他恢复了毫不在乎的表情:“大记者,一切都是你的自由心证。你要是执意说我是色盲,那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安到你的眼眶里吧?”

  “那就不说你色盲的事实。”季明月弯腰,从碑前捡起那张桑榆的照片,来回看了看,迅速在心中连起了那句【I am coming back】。

  他更加笃定:“杨云昊和蒲飞都是你杀的。”

  桑非晚勾着笑:“这已经不是幻想了,是臆想。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和脑神经外科医生,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

  季明月举着照片,视嘲笑为空气:“桑榆的纪念展和晚宴,全肃城的名流雅士几乎都到场了,但我们……”

  他顿了顿,不好直接说自己是鬼,还在下面认识了蒲飞与杨云昊,于是道:“我们经过调查,发现你根本没有给蒲飞与杨云昊发过邀请函——这恰恰证明,你在活动举办前,就知道蒲飞和杨云昊两个人已经死了。”

  “好笑,”桑非晚吸了口气,淡漠道,“我就是单纯不喜欢这两个二世祖小混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我哥生前读书的时候,他们俩就只会跟在后面狐假虎威。我讨厌他们,不给他们下邀请函,不可以吗?”

  同样的问题,昨晚季明月也问过连海,连海给出了论断。季明月回忆着连海的推理,道:“合情,但不合理。你办活动的目的,本就是想让这场活动尽可能地扩大知名度,不然你也不可能请我们两位记者到场。蒲飞和杨云昊,一个是当红明星,一个是在本地小有名气的酒吧老板,还都和桑榆关系匪浅,你没理由不请他们。”

  被掉包的河豚、消失的食物残渣、诡异的窃听设备……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季明月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年轻男人,就是始作俑者。

  “你说得对,那两个傻X二世祖都是我哥的朋友,”沉吟片刻,桑非晚避开桑榆照片,转头去看墓碑旁的泥土,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所以我就更没理由害他们了——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感觉到了来者不善,但桑氏掌门人不是白当,桑非晚哪怕思绪翻覆煎熬,却始终喜怒不形于色,尽力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

  他本就眉目温润气质和煦,如此反差,竟显出些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剪影,令他好像一条狡猾的蛇,不时吐着信子。

  压力给到了季明月这边。咸鱼不怕呛声,更不怕阴阳嘲讽,但这种无言的漠然最令他吃不消;再加上一切都只是他和连海的主观推测,原本心虚全靠死撑,此刻,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之后,又被兜头浇了桶冰水。

  高手过招,今日必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原本组织好的语言被碎冰碴子撞了个粉碎,季明月气息完全乱了,喉结滚动着想从齿间挤出声音。

  无能为力之际,手却被从旁握住了。

  连海先是将食指中指悄然搭在季明月手背上,点了两下示意他安心,接着轻绕一圈划过虎口,同他交握,输送源源不断的热意。

  季明月愣是生生地吞下了要说的话——连海哥掌心其实并不热,反而相当熨帖,但他却感觉自己抓握住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就这样猝不及防被烫到了。

  连海其实呼吸同样发紧,佯作云淡风轻地拉松衬衫领口,稍好些后才启唇:“杀了蒲飞和杨云昊,一方面是你与他们有龃龉,另一方面,你要制造酒吧街讨薪事件,只有动静足够大,才能顺水推舟地安排热搜,让Another中的龌龊交易公之于众。”

  “其实不止是蒲飞和杨云昊,张校长的死也与你有关。活动当晚小季见你神色匆匆往洗手间跑,紧接着,张校长就坠了楼,想必你当时就是用Another里的勾当,威胁了张校长。”

  “谷知春,”连海郑重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你布的局。下手对象是一切和桑榆有关的人。”

  他和小季讨论一夜,基本捋清了谷知春的行动轨迹,但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谷知春如此不惮其烦,所为何人何事?

  或者说,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闻言,桑非晚无辜摊手,眼神清澈如犯错而不自知的恶童:“二位大记者到底在说什么?我半个字都听不懂。还有,再强调一遍,本人姓桑,名非晚。”

  “桑非晚,”连海跟着重复,却并不是改口唤对方名字,“真正的桑非晚下落不明,想必也与你有关。”

  默了默,他说出昨夜和小季讨论出的猜测:“知春安缦是一年前重修,这说明你至少在当时,就已经以桑非晚的身份入主桑氏。你既能冒名顶替许久——”

  有风打着旋儿吹过,不大,却稳准狠地刮着三人的脸。连海不错眼珠地盯着对面,清清嗓子:“那么真正的桑非晚,是不是也已经被你害死了?”

  “死”字在凉风中划过,像一道魔咒。

  下一秒,年轻的总裁双腿仿佛被抽去脊椎,浑身发软,向后靠住桑榆的墓碑,身体连同眼眶中的泪,一并滑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男人不住摇头,话语中有哭腔吗,接着强撑身体站起,沾了淤泥的手抓住石碑,指尖和骨节因为用力俱已泛白,一黑一白对比分明。

  连海说了声“果然”。

  再狡猾的蛇也有七寸。他越是否认,连海越是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有冥府府君的气势在,短短两字,力重千钧。

  局势瞬间翻转,季明月来了劲头,乘胜追击:“你是不是谷知春?桑非晚是不是你杀的?!”

  眼前的这位“桑非晚”眉峰紧皱,双唇抿在一起,薄如刀锋,给方才的淡然割开了罅隙,露出腐坏内里。

  “是不是?!”季明月高叱。

  年轻男人被喝得一愣怔,下意识念叨起支离破碎的胡话:“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是,我是,我……”

  连海趁热打铁:“谷知春,说话!”

  春雨带来的阴霾彻底褪去,日色照得人工湖波光粼粼。光影交错间,男人模糊的双眼却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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