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池垂下眼,替他擦去眼泪,“明归就是先皇,西岳十一年薨。” 陈时垂下眼,不愿再去看那个令他难过的画作。 但沈卿池却拿下了那副画作。 陈时疑惑地抬眼,看见沈卿池摁在石壁上,下一瞬,竟是出现了一个格子。 是一个暗格。 陈时呼吸停了一瞬,身旁,沈卿池催促他,“拿出来看看。” 像是预料到这里头是什么。沈卿池垂着眼眸,情绪并不高。哪怕很细微,陈时也能感受到他的沉闷。 陈时拿下那暗格中的匣子,打开时发现,里头竟然是一封信。 “是先皇留的信。” 这时,陈时的手有些发颤,他抑制住心中隐约难过的情绪,抖着手,颤颤巍巍打开了那封信。 那信件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地宛若游龙,但字迹却有些抖动,能看出写这份信时状态十分不好。 只见那信中写道—— 小时,卿池,见字如晤。 西岳十年,敌军败退,我军大获全胜,举国欢喜,特因此昭告天下,西岳皇室后代,不可忘功。但因疾呕血数日,孤当先去,再难相见。 故留此信,挂念爱卿小陈将军、卿池宰相。 西岳十一年,孤疾重,呕血为常,不日应寿阳耗尽,驾鹤西去。卿池平定西岳后辞去宰相一职。我知他心急寻你,故不挽留,放君离去。 事事有因果,西岳被伐,在所难免。幸在我西岳有小时与卿池,国在,民安,孤无遗愿。但久而愧之,小时举家灭门,孤无力,积劳成疾,念念难安。 十年过之如浮云,近日我常念及少年小时初相逢,少年郎,桃花酒,西岳春常在,少年情谊难相忘。 若君见信,孤恐成白骨,尘封石室,再难相见。 如今念往事,也常忧郁,少年时嫌酒多日长。如今忆往事,只觉遗憾。 国师卜之,孤耳闻恐仙人难,卿池追你而去,踏仙途,求仙缘。孤无仙缘,也无仙意,但求死后作孤魂,庇佑小时与卿池早日相逢。 如若久当不见,好来祭孤。孤甚念君。 陈时终是没忍住,眼泪早在不知不觉间滑落,染湿了眼睫,面前已是无法再看清。一滴一滴的眼泪没完没了,陈时却觉得心中一阵彻骨的疼,好似心脏被撕裂般,生生的疼,闷闷的难受。 沈卿池将他纳入怀中,两人一时之间都出不了声。 陈时间歇,不时发出呢喃,“我……我……我当真不记得……” 泣不成声,沈卿池垂下眼,已然眼眶中满是红色血丝,忍得眼眶微红,一滴泪也无声掉落。 他开口,声音沉闷,却也难成完句,“是我们的君王。他是个好君王。” “也是挚友。” 陈时将脸埋进沈卿池怀中,哭声断断续续,不时哽咽。 衣袍被濡湿,两人几乎低落到说不出话。 石室内,方才说话的声音静若木鸡,一字不敢说。 好半天,他才憋出话来,“其实……还没死透……” 陈时的哭声一顿,沈卿池拧眉看向声源处,分明是没有实体,那声音却有种被盯得背后发虚。 好半天,他支支吾吾开口,“人死了,不还有魂体嘛……” “如今他好着呢……” “你们不是见过了吗?” 这下,连陈时也错愕地抬头,“我们见过?” “什么时候?” 那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半天,才开口,“原来你们都是哑巴啊……” “没一个靠谱的……” 沈卿池却死死盯着那生源处,声音冷下,“你知道还刻意把我们引来这里?” 这话的意思是,人都在,你还刻意让我们看遗书? 那声音自知理亏,呐呐了半天,才吐出声,“盛明归很快就来。” 俩人声音都是一顿,两人眼下都是眼眶微红,一副狼狈样子。 但终归是没说什么,静候片刻,石室内已然再次传来动静。 “哎,这是你说的那个石室吗?” 竟然是周辞的声音。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周辞走在前头,面上状态不错,身后跟着一面容矜贵,脸上含笑的青年。 这时,盛明归走近,目光落在陈时手中的那封信,笑着问,“小时可是看了这封玩闹的信?” 分明是调笑的话语,陈时却说不出话,怔愣地看着来人,鼻尖一酸,眼眶红了下去。 他呐呐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找到了。 是他们的君王找到了故去的臣子,是挚友重逢,难以抑制的心酸。 还是病故期待却没有见到的最后一面。
第68章 往生镜 “什么找到了?”周辞视线在几人间徘徊,扫过陈时发红的眼眶已经沈卿池也有些怪异的面容,他啧了一声,走到陈时身边,“哥哥你哭了?” 陈时这厢被周辞盯着倒有些羞赧,不曾想这般失态的样子会被他人看去,他躲了躲周辞的目光,声音都低了几分,“方才风吹的。” 周辞虽是个愚钝的,但到底没再问,只是说,“风好像不大啊……” 但下一瞬又被盛明归拉入怀中。 两人姿态亲昵,周辞习惯地被盛明归圈着,倒是仰着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面前二人,“你们刚刚是在打哑迷吗?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们是我的故友。”盛明归低下头,含笑的目光自带几分春风得意,倒让周辞看愣了。 他垂下头,耳朵尖红了个透,早把几人刚刚说的话丢在了脑后,全然是盛明归那张矜贵迷人的脸。 陈时被周辞这番反应逗弄出几分笑意,问他们,“怎么只见到你们两个,骨生和皓文他们呢?” 他记得几人当时是一块的。 周辞闻言有些闷闷地踢了踢脚下不存在的尘土,不大开心:“骨生自个跑出去了,一声招呼也没打。皓文追他出去,但当时秘境已经关了。” “这样…”陈时大概猜到了什么,见周辞一脸不高兴,猜测他估计是生气骨生这个弟弟什么都不同他说,“他应该是魔域了,秘境结束我们去寻他们便是。” 周辞情绪不算高,但还是没那么生气了。 盛明归笑了笑,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这时,石室内方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竟都到了,那便歃血引阵吧。” 沈卿池抬眸,三人视线相对,下一瞬,血腥气漫开,几人手上都见了血。 盛明归眸光含笑,抬起手,血顺着掌心一滴滴滑落。 直到三人的手想握,他们的血一同交汇落下。 分明是陌生的,但这个动作近乎出于本能。 再回神,石室内已经有了别的变换。游龙惊凤,虎啸龙吟。 三人之间忽地萦绕一股浓郁的灵力,那灵力绕过几人,方才落下血迹霎时间自圆形成一周天,继而引成一个诡异绝妙的图案。 不过片刻,以三人为中心,空中忽地闪现出一股浓郁紫气。 就在这时,秘境中昏暗天际忽地明亮,云消雾散,风清月朗。 周辞本无聊托腮看着几人,忽地感到招魂幡内有了几分动静,像是想起什么来,他忽地瞪大双眼看向三人中出现的那块巴掌大的铜镜。 铜镜闪现,陈时伸出手,那块铜镜就稳稳落在他的手心。 指尖抚摸了一下铜镜,陈时掂量了一下手中有些沉甸甸的镜子,出声道,“还有些重。” 沈卿池垂眸看了眼镜子,不大感兴趣。 倒是周辞几步上前挤了进来,兴致勃勃地盯着铜镜,“让我看看!” 陈时瞧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便将手中铜镜递给了他。 周辞接过,声音低低地呢喃,“这就是往生镜吗?” “我师父曾和我说过,我以为他信口开河呢……” 三人皆是一笑,陈时眼中多了几分温柔。 周辞还不知道,夏长赢与他和沈卿池认识,但他却早早的对周辞有了几分怜惜。 可能是周辞天生招人喜欢,没由来地惹人怜爱罢了。 周辞看了几下,指尖摸了一下镜面,忽地认真地抬头看向盛明归,“我感受到了…你还有一魂在这个镜子里。” 陈时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盛明归,倒是沈卿池有些了然。 往生镜有温养魂灵的灵效,因着许多年前的记忆被天道压制,他也忘记了个中原由,但恐怕盛明归早年早早过世和这往生镜也有些关联。 这一魂被往生镜收取,恐怕也是为了保全盛明归的魂魄。眼下盛明归修了半生道,恐怕是当年夏长赢的主意。 只有鬼修才需要魂灵不散,继而修半生道。 盛明归对上盛明归探究的目光,开口解释,“早年我病体缠身,已无力回天。是那位夏前辈出了主意,留了一魂一魄在往生镜内,保全魂灵不散,日后可能还能修半生道。” “但是没成想,我魂魄还未散时,几十年前被阿辞捡了去,也就提前保住了魂灵。” “那你为何不早说?!”周辞气鼓鼓地瞪了一眼盛明归,但还没气又被那人抱住了,气没起来又去了几分,再开口,气势又弱了几分,“别打岔!” “我…唔…”还没再开口,脸就被盛明归掐住脸颊,瞪得溜圆的眼睛毫无气势,还多了几分娇憨。 盛明归堵了他的嘴,又接着说,“早些年醒不来,后面醒来了意义也不大了。” “如今不也是你的鬼奴,顺利修了半生道嘛。”这话中多了几分温柔,带着轻哄的意味。 周辞被盛明归明晃晃的帅脸引去了注意,又听他说了好话,等盛明归将手松开,魂去了大半,再说话也乖乖的没了气,“好吧。” 陈时看着两人的相处方式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他虽然已经没了盛明归的记忆,但是依照盛明归曾经的先皇身份,应当是不会心甘情愿给人做鬼奴的。 直到撞入盛明归的目光,那位矜贵的先皇,此番眼中温柔,只周辞一人。 结下的鬼契令二人多了几分融洽,好似只一人。 陈时忽地就了然了。 那样的目光,他曾在沈卿池的目光里看到过。 若非心甘情愿,又怎会结下这令人诟病的鬼契呢? * “小子,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将你手中的骷髅花放下,我便饶你一命。”鬼主面容阴郁,此番看着眼前的骨生和皓文已经有了杀意。 皓文紧紧护在骨生面前,因着生生挨了鬼主一记,唇角渗了血。 分明顶着莫大压力,但他却还是分毫不让。 “骷髅花,是我们的。”皓文咬牙,面上已经有了几分苍白之意。 鬼主闻言阴郁一笑,一步一步朝着两人走来。 这时,魔域出口忽地出现一道修长身影,那人一身青衣,仙气飘飘洒洒,“鬼主,这人不能动。” 是顾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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