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说到这,梅初忍不住抬眼看向陈时,此时他眼中多了几分泪意,这是陈时未曾见到过的梅初。 百年前那位自称奕星阁的少年仙君没了踪迹,再相见,霍梅初好似只是霍梅初。 陈时多了几分不忍,看了眼梅初怀中的小寒灯,心中有多了几分动容。 倒是梅初无声垂头,好半响才道,“是他救了我……没有他,我霍梅初这辈子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当作一枚棋子抛弃了。” “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霍梅初只是霍梅初。”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南坞多雨,雨声中青年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陈时不知何时走近,忽地弹了下梅初的额头,指尖弹到额头发出清脆声响,霍梅初被陈时的动作弄得一愣,白皙的额头上多了几分红痕都没反应,呆呆傻傻地看向陈时。 下一瞬听陈时开口。“本就是霍梅初。” “想什么呢?”陈时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地开口,“这才是霍梅初不是吗?” “我认识的霍梅初不会随便抛弃任何一个朋友,也不会置一个普通人的死活不管。” “修仙界中人人都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也未必事事如愿。” “哪怕再名门正派中看起来离经叛道,但对你的道心而言……”陈时莞尔一笑,春风动容,冰雪消融,“那本就是一条必经之道。” “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缘由。” 霍梅初一愣,想明白似的,指尖落在寒灯的脸颊上,开口,“我也这般想的。不再是奕星阁的弟子,我霍梅初就只是霍梅初。” “不为谁而活,为我自己而活。” “我的爱人走错了路,那我陪他赎罪重来便是。” 陈时闻言一笑,拍了拍梅初的肩膀,“这才对嘛,我认识的霍梅初可不是一个垂头散气,被这点小事就击败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陈时只是望着梅初生动些许的面开口,“无非只是天罚,大不了就再多耗费些时日去还恩怨。” 梅初闻言一笑,抬眼看着陈时道,“是。” 关于霍梅初所言的话,陈时其实有了几分猜测,名门正派中最忌讳与天罚牵扯,更何况是奕星阁的弟子。 奕星阁中的弟子算的天道,神机妙算,抢夺一线生机。 如若牵扯到天罚,这条道多半就是废了。联想到梅初本身在奕星阁的身份,多半也是亲传弟子。如今遭遇这般的事,惩戒必然是有的,如若被讨伐亦或是没有师长庇护,被逐出师门也是难免。 像是知道陈时的想法,霍梅初道,“我已经不是奕星阁的弟子了。” 陈时了然,宽慰道:“其实奕星阁不适合你。你我在云水境时,秘境中所遇之事就足够蹊跷。奕星阁恐怕和天罚也脱不了干系。” 梅初闻言敛下目光,睫毛因着动作微微颤动,竟是被说中了。“我回去调查了这件事。” “门中长老察觉到此事本想灭口。逃离路上,寒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的。” 陈时闻言动作一顿,看着梅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颤,“你……你这话没有同别人说过吧?” 仙门中人不见得全都是干净的,但这话传出去恐怕还没得到证实就要被暗地里的人处理了。且近些年来,仙门中鲜少有因着这些事情出面的修士,大多都是闭关修炼。 人人都怕牵扯因果,故而大能也都不入世。 梅初倒是没什么在意的,他自小在仙门中长大,但也并不蠢笨,“没有。这件事我只和沈仙君说了。” 陈时闻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梅初后来还会和沈卿池有联系。 梅初见他这样,面上多了几分得意,“啧,谁让他是我好友的夫君呢。” 蹭地一下,陈时的耳根都红了个透,连带着眼神都飘忽了许多。哪怕他与沈卿池的关系不算什么秘密,但也鲜少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提及。 梅初啧啧称奇,调侃的话还没来得及继续说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不过,你家那位倒是……” 陈时见他这样,挑眉看他,“倒是什么?怎么说话说一半的?” 梅初的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琢磨几下,最终还是开口,“你知不知道,沈仙君几年前曾用心头血算你一线生机?” 陈时垂眸,屋外头的光漏了些进来,照的他的眸光不甚分明,他就撑在桌边,半响没说话。直到梅初以为他走神没听到时,陈时开口了,“他并未和我说过。” 霍梅初有些怔愣,片刻下失了言语。 这是一个他没想到的答案。 不是知道,也不是不知道。是没有提过。 也许沈卿池不愿哪这些东西来说道,但陈时有猜测,或许多少知道些许。于是他问,“一次也没有?” 陈时看着他,眸光带了笑,“一次也没有。” 雨声没有停下,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过。看着窗外的雨,看着屋外的街道,又或许再看别的。 霍梅初没了话语,震惊之余多的是叹谓,人言亦言,他想:分明这沈仙君是个痴情人。 难为仙门正派那么久,全都赶着去修无情道去了,如今出了一个苍生道,竟也是个痴情种。他顺着陈时的目光看向窗外。 那道窗很巧,恰好在南坞城的中间,修的算高,窗开的很大,一眼可以看到城门口,甚至于可以看清这条街。 起初他还在想,究竟是什么值得这般看,直到那窗中景闯入一席玄衣。 是沈卿池。 他忽然想到,清晨那位仙君带着皓文出去了一趟,说是要去替皓文讨公道。其实不过就是去给皓文找场子。 哪怕在南坞这类地方,孤身一人竟也不怕被人报复。 心中难免被沈仙君的护短所惊讶,但也忽然明白,陈时看的恐怕不是窗外雨,而是在等归人。 沈仙君的身影越来越近,霍梅初识趣地起身,离开前,像是想到什么,他忽然问,“骨生……你是怎么捡到的?” 陈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诧异地回头,“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霍梅初知他应当也不是很了解,故而含糊道,“我会点观相,他的相,有点独特。” 陈时隔着一段距离看霍梅初,青年怀中还抱着小寒灯,他忽然意味不明地开口,“梅初,或许骨生也和寒灯一样呢?” 仅仅一句,霍梅初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抿抿唇,忽然说,“此行去虞渊,带上我和寒灯吧。” “如果可以,小时……我想我们应该去东洲一趟……” 厢房门还未来得及关上,梅初就碰到了恰好到门口的沈仙君,他礼貌地朝沈卿池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厢房。 沈卿池身上沾了些许雨水,身上还裹挟着雨水潮湿的气息。 陈时回眸看他,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直到陈时撩开眼睛,明灭的光在他眼中起伏,“沈郎……你好像还没和我解释,那块碎了的寒玉是怎么回事?” 沈卿池的呼吸一滞,分明还是有些寒凉的季节,他却莫名觉得脸上有了燥意。耳廓上染了胭脂色,嗫嚅着唇,半响也没开口。 直到陈时倾身上前,温热指尖捏住了他的下巴。原本灼热的呼吸越发粗重,连目光也不敢看,错开眼眸里江面翻滚。 看似冷静自持的白玉面上也染了红晕,陈时心中一动,将人抵在床榻边。 呼吸打在沈卿池的面上,两人的呼吸咫尺,交错灼热。 沈卿池担心陈时会摔倒,手下意识扶住了陈时的腰,将人扶得更稳一点,在别的视角看来,像是刻意托着陈时,要落下一个沉重的吻。 雨一直未停,陈时却嗅到了沈卿池身上的雨水气息,他靠近,唇堪堪擦过沈卿池的唇角。因着这一举动,沈卿池扶住陈时腰间的手用了力气。 陈时闷哼一声,撩起眼睛戏谑地看面红耳赤的沈仙君,于是他又换了这个称谓,“沈仙君。” 这语调咬得十分清晰,沈卿池却抵挡不住般,垂下头彻底将三月红缨般的唇占有。 呼吸一下变得灼热,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将对方搂得更深。 严丝合缝,像鱼碰到了水。 再也难以分开。 雨水一点点染湿了沈仙君乌黑的发,不知是泪还是汗,陈时感到身上燥热无比。他的面上牵丝蛊仍然还未解除,此刻隔了一段时间,却也有些情不自禁。 不知是那情/蛊/发作,还是本来沈卿池才是那催/情蛊,引得青年面上肤若凝脂般的肌肤红了透,被一点点打上暧/昧的意味,又一点点洇出汗液。 沈卿池一把将陈时抱住,拉着人的衣袍带子,一字一句,含着人的唇也舍不得彻底离开,含糊不轻地开口,“小时,夫君替你宽衣解带……” 这句话不知是触动了陈时的那根神经,好似被人捏住了命脉般,他半含着泪颤着身子亲了亲沈卿池的唇,默认了这句话。
第72章 东洲神女 半月前的天微宗。 宗门内近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天微宗的鹤一真人突破境界,现已是合体期后期,仅差一步就将迈入大乘期。 要知道,如今几洲中能到合体期的修士不过屈指可数,鹤一真人的突破可谓是名动四洲。 这消息一时之间都传到了西洲南坞一带。 而在鹤一真人出关时召回了他的亲传弟子——周辛昂。 如若说鹤一真人是一名名胜四洲的大能,而周辛昂便是四洲的饭后闲谈。一个大能的修士亲传弟子,竟是修为百年都未突破金丹。 一身根骨可谓是十分之差,丢在后山一个人都不一定能够回得来。恐怕小小的妖兽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但那位鹤一真人却是真真的从一个根骨普通的修士一步一步走到合体期,也算是返朴归真,初掌神通,可破炼虚万千化身的境界了。 而他那唯一一位亲传弟子——周辛昂才堪堪到筑基后期,也才会辟谷御剑。 如此差距,难逃被人闲谈。就算是当着鹤一真人的面,也没几个人给那位柔弱的周师弟几分薄面,如若不是因着他是鹤一真人名下的亲传弟子,指不定多少人欺辱埋汰。 周辛昂此行去南坞一段时日,修为毫无长进。才进山门,便被他师父传令去了主峰。 鹤一真人的主峰为如一峰,取自“取来如一,真性湛然。”中的如一二字,意喻为来去本为区别,真实本质清澈澄明。 这是鹤一真人化神期后所独自拥有的峰头,他曾取名如一,也同他修的道法有关。 分明是取了如一二字,本该淡然的山峰却归于死寂,凛风狂虐,阁楼静寂。居高临下的阁楼建与高峰之上,巍然耸立,淡淡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好似是习以为常,他站在凛风下的峰顶,面上也无了惧意,倒多了几分麻木。 少年常年喜穿白袍,如仙鹤般的身姿在高楼之下宛若蝼蚁,被风吹去即化作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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