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时轻轻应他,腰间的银铃随风响动。 周辞被那银铃声吸引,听着那铃声出神,盛明归就笑着看他。 几人目光相互碰撞,相视一笑。 陈时道,“明归和小辞可要同我们一起去钟山与赤水交界的虞渊?” 周辞闻言撇撇嘴,“那肯定要去的。哥哥你去哪里,我和明归就去哪里。” 这话说得十分讨喜,连沈卿池闻言眼中都有了几分笑意。 风中似乎有了暖意,隐隐燥热环绕,陈时却觉得体内回暖,想到什么似的,他说,“我们去找骨生吧。” “骨生应该在魔域。” 他的指尖抚到腰间响动的银铃,面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红色血丝,冷硬轮廓在晨光中有了暖色,冷若玄铁的青年拉住了冷若霜雪的仙君。 三月要开红缨花,沈卿池偏头看陈时,却觉得陈时更像红缨花。 最终目光落在陈时背后的素剑,在秘境中他想起了些事情,指尖也因着这想法碰到了素剑剑鞘上的剑穗,“这剑穗是谁送你的?” 陈时抬眼撞进沈清池冷江般的眼,深邃的江面翻涌,陈时却生出几分逗弄之意。 像是那日风雪染了青丝,一眼撞进仙君雾蒙暗沉的眼。他想,沈卿池应该是那日就认出了这柄剑。 笑意被风带走,青年面上也滋生几分意气,好似沉浸在回忆中,他还是那个被当做天之骄子的尘不许,“沈仙君。” 这是陈时再一次叫这个称呼,分明那般正经疏离的称呼被他念出来却多了几分狡黠与缱绻,沈卿池垂眸,两人的目光谁也没有挪开。“嗯。” 轻轻地应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偏生三月红缨出了艳红颜色,染了水渍,依旧夺目,那张红缨般的唇启合,一字一句地道,“那日云水境出口你是认出了剑吗?” 沈卿池把玩剑穗的手一顿,好似想了些什么,半响后才摇头,“不是。” 陈时呼吸一滞,春日的风还带着柔和的意味,陈时却像被春风吹得有几分醉了,白玉般的面染了胭脂色,一点点,衬托着青年动容的面容。 像是猜到那人要说的话,刻意般,他稍稍挪开眼。 那边盛明归牵着周辞的手,将人拉入怀中,悄悄盖住了周辞的眼,但自己却含笑地看了陈时两人。 沈卿池却也没在意陈时故意挪开的目光,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上,惹的陈时一僵,但总归是没动弹,任由白玉耳尖被那人捏在指尖。 灼热的,不明的,冷白指尖碰到白玉耳廓,一点点将白玉染透了胭脂色才作罢,“兴许是一眼难忘。” “先看到人。再认出了剑。” 故而还未反应便拉住了陈时,分明也忘了,却情不自禁地靠近。 他想,还好,他抱住了陈时。 不然,他们下次见面也就不知道在何时了。 陈时握住作乱的手,红了耳尖,好半天,才呐呐回,“哦。” 倒也不再逗他,沈卿池开口,转移话题道,“那便去魔域找骨生和皓文吧。” * 魔域中血池环绕,瘴气险峻。 霍梅初很快带着皓文出了魔域。好在魔域附近还有片没有被污染的林子,两人先抱着俩小孩停在了林子里调息。 他扶起皓文,这时正好看清皓文怀中的小孩。刹那,他不由得一顿,目光定定落在骨生的面上,错愕地看着皓文,“这孩子……” 皓文没注意到霍梅初错愕的表情,只当他对骨生感兴趣,于是说,“他叫骨生。是怀卿道友的弟弟。我们等会去雾山城找怀卿道友和我师叔。” 霍梅初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失态,但还是忍不住看着那孩子的面,心中暗自吃惊。 若是没看错,为何这样小的小孩身上会有神的气息? 下界除了东洲一族的圣子和圣女就不好有别的修士身上会有神的气息了,更何况,是比现在的圣子圣女还要明显的神的气息。 思及此,他又想到百年前在天微宗一面之缘的余寻音。 细细想来,一时之间又觉得两人好似有几分相似。但却怀揣这个心思没开口。 这事恐怕只有见了陈时之后再问问了。 皓文一看就是一问三不知的,多问也无疑是得不到什么答案。 此时皓文正抱着骨生心疼地将人往怀中带了带,又喂了颗丹药才见骨生面上回了些血色,这才放心了些。丝毫不知自己被明面上笑得一脸和蔼的霍梅初嫌弃了。 许是对银铃十分敏感,风中遥遥响起了银铃声。 半蹲着看人的霍梅初连忙起身回眸,对上熹微晨光中的青年眼眸。 一眼难忘,霍梅初感到心跳一停,连带着银铃声万倍传入耳中。 不过几年岁月,一时之间,竟也有几分天涯之久,与故交想别数年的念头。 陈时也看了霍梅初,像是初相识,那位放荡不羁的少年郎靠近。 “我叫霍梅初,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陈时。” 两两相望,风带着银铃响动,却不再是冷寒的凛风。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不知是谁先笑,风中有了笑声,两人靠近,分明没有言语,却胜在风中少年相见。 霍梅初眨眨眼,感到微风吹得眼睛都要看不清,好半响,他才找回声音,“陈时。” 这个名字分明本就是他,如今被人叫来却出了神。 只有皓文错愕抬头,惊道,“陈时道友?!” 陈时目光落在他身上,蓦地一笑。 皓文这才觉出什么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是?!他不是……” 说到这,他狠狠咬牙,忽然觉出怀卿二字的意味。 原来是这个意思!!! 见皓文惊讶地话都说不利落,此时面上憋红,目光来回在几人身上流转。 他不敢去质问他师兄,也不敢亲自问陈时,目光落在霍梅初身上,得到了一个嫌弃的目光。又不甘心把目光投在了周辞身上,周辞撇撇嘴,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哥哥是陈时。” “我还以为他们叫怀卿是那个什么字呢。” “……” 话虽如此确实没问题,皓文终于想起骨生每次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难以接受般,他挫败地跨下肩膀,那日他信誓旦旦劝陈时,“但我师叔真的有道侣了…你不必以身相许的。”的话语还历历在目。 难怪……那天他无缘无故被罚了……连床都没得睡…… 宛若雷劈,深受打击的皓文抱着骨生一脸欲哭无泪对着陈时呐呐道,“原……原来真的是以身相许啊……” “噗嗤。”陈时没忍住笑出声,冷俊不禁地看了眼沈卿池,“日后少吓唬孩子,看孩子都吓傻了。” “……”皓文委委屈屈抱着骨生,喊什么都不是,希望骨生能醒来。毕竟只有骨生会夸自己聪明了。 这会陈时也注意到了沉睡的骨生,上前查看骨生的情况。 皓文这时身上又疼又累,好似挨得那顿打终于生出了疼,鼻子一酸,和他师叔和陈时告状,“那鬼主和那倚花楼的顾长老太过分了,瞧我身边没有你们就想下死手。” “如果不是梅初师叔,恐怕我今日就见不到师叔和陈时道友了……” 沈卿池闻言呼吸一顿,目光定定落在皓文身上,目光闪过意味不明的暗芒,“放心,师叔会替你找回公道的。” “定然让他们都吃个暗亏。” 得了沈卿池的应允,皓文重重点头,高兴得连眼角的眼泪都顾不上了。 这时,倚花楼的顾远客忽地打了个寒战,丝毫不知会遭遇什么报应,还在同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少宗主周旋,“你受的气我已经替你出了。骷髅花……你……” 那少宗主也不顾脸上还有伤,阴沉着脸道,“我会去和我爹爹说的。那骷髅花少不了你的。” 如同在施舍一条走狗般,面对着倚花楼最厉害的长老,这少宗主也不从收敛。丝毫没有察觉到顾远客看他的目光已经掺了死意。 “还有就是你那个丹药怎地这般慢,别耽误了我办事。” 顾远客这才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他摩挲着瓶身,将那瓷瓶递给了那个目中无人的少宗主。 少宗主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连忙收下,连谢都不提,便推门离开。 殊不知,他身后方才还带着笑意的顾远客已经沉下了脸,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好半天,他才开口,“竟然这般想要风流,那便让你做个风流鬼吧。”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 只是他的声音轻地像风,稍稍一吹就散了去。 乍一看,他在这倚花楼顶峰的阁楼,却也如同一个牢笼,阴郁禁锢着顾远客。 顾远客面上的残忍一闪而过,分明如玉君子般的面庞上,笑起来春风满怀,却别有一番残忍的意味。 外边的天际隐隐暗下,顾远客的目光看向远方,好半响,也不曾言语。
第71章 天罚道惩 南坞客栈。 陈时立在窗边,霍梅初坐在厢房内的桌边,撑着下巴看陈时。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陈时先开口了,“怎么是你带着个孩子来的?” 其实这话本意是想问,为什么没有和寒灯一同来。 哪怕隔了几年,陈时依然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修为高深的鲛人深寒占有欲极强的双眼。宛若将梅初要吞吃了一般。 梅初抿唇,目光落在怀中的小寒灯身上。 陈时错愕地看他,面上有些惊讶,“他就是寒灯?” “嗯。”梅初点头,面上依然一副如玉公子般的样貌,眼下瞧着却多了几分不一样,垂头看怀中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是他。” “这是怎么回事?”关于鲛人一族的记载,外人知之甚少。陈时惊讶之余,倒生出几分稀奇。 霍梅初面上多了几分苦涩与嘲讽,“是天罚。” 陈时被这个语句惊得一震,半响没说出话,连带着看梅初怀中的寒灯也多了几分探索。他忽地想到了云水境中的镜花水月。 当时云水境中他和梅初被推着到海域边缘所见那一幕——鲛人被控与海域之上,数道惊雷落下,全打在海域中的鲛人身上。 思及此,陈时看向梅初怀中的寒灯也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他看了眼梅初,揣测道,“那为何还要带着他?” 并非陈时这般说,霍梅初心知他的关照。无论是哪个仙门正派,换谁的好友来劝,都是同样的话。身上背负天罚之人,受天道限制颇多。更何况,作为与背负天罚之人的道侣也难避免,修为固然是会受其中影响,指不定日后难以飞升,连修为都寸步难行。 梅初垂眸看向怀中时不时发出嘤咛的小寒灯,好半响,才回答,“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将他抛弃在南海云荒,让他们鲛人一族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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