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他面红耳赤失了言语,拒绝的话却卡在喉咙不知开口。 他心中忽地升起一个荒凉的念头,这狐狸最好是来挖心的,挖了他的心,看看还会不会跳。 他眨眨眼,少年像是不满,嘟囔地朝他抱怨,“你不会不愿意吧……” 沈卿池闭上眼,半响,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他呼出一口气,尽量让面上看起来温柔些,莫要那般冷硬吓坏了狐狸少年。 “你是狐狸吗?” 少年一顿,黝黑的眼睛一转,惊喜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沈卿池又笑,“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尾巴吗?” 陈时忽地捂住屁股,面上一片红晕,“你…你…你……” 沈卿池面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转瞬又强打起精神,笑着对狐狸少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如果不方便……” “看看看!”陈时见青年面上的失落忽地心口一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果断打断了书生的话! 不就是给恩人看狐狸尾巴吗?! 他给就是了! 陈时这般想着,对上沈卿池错愕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忽地扭捏着,宽大的衣袍下忽地出现一条枫叶红的尾巴。 沈卿池盯着他枫叶红的尾巴,痴迷地上前摸了一把。 “啊!”陈时没想到沈卿池竟会忽然摸他的尾巴,面上一下就红透了,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还有些委屈,“你怎么摸我的尾巴啊?” 这声音听在沈卿池耳里像是在撒娇,沈卿池面上却浮出释怀的笑意。他深吸一口气,又伸手摸了摸少年触感极好的脸,声音低低地道,“我准备好了。” “啊?”狐狸陈时惊讶抬头,下一瞬,又听书生开口—— “我准备好了。” “你可以来取我的心了。” 陈时心口随着这两句话揪在一块,他怔愣许久,好半天才道,“我……我没有要取你的心的意思……” 沈卿池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面上却笑得更温柔了,“如果是你的话,取我的心我也不会怪你的。” 狐狸陈时闻言分明有些生气,可他对上沈卿池认真的眼睛时,忽地说不出话了。 书生是认真的。 他想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小狐狸。 许久,他又问,“为什么?” 沈卿池笑了笑,开口,“可能是因为你的尾巴温暖吧。” 所以,挖我的心也没关系的。 狐狸陈时忽地尾巴一扫,温暖的狐狸尾巴扫过书生的面。 等沈卿池再回神,狐狸已经走到了一处水池,“我是来报恩的。” “我狐狸要对你以身相许。” 梦境如镜花水月,沈卿池定在原地动弹不了。 他眼睁睁看着狐狸远去,眼睛无声低落一滴眼泪,被扼住的喉咙间沙哑至极,直到冲破嗓音慌乱大喊,“不要离开!” 梦中的场景令他闷闷不乐,他猛地起身,感受到胸口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竟然是那只狐狸。 梦中狐狸少年离开的惊惧得到了安抚。 他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脸颊蹭过小狐狸,一行泪在左眼滑下。 屋内雨声更大,只依稀听到书生呢喃地喊,“还好……还好你还在……” 狐狸陈时感受身上有些湿漉漉,沾着毛发极为不舒服,但它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向书生时,又止住了叫声。 书生在哭。 好似很难过。 自觉亏欠的狐狸陈时蹭了蹭沈卿池,无声安抚着书生焦虑的心。 好半响,它听到书生说,“我只有你了,小狐狸……” 这样陪伴的日子就这般定下来了,狐狸陈时好似忘记了什么东西,只是记得要待在书生旁边。 只有待在书生旁边,他才会感到安心。 几年后,书生已经考取了功名,是那年的状元郎。 狐狸陈时已经懂得控制人形,笨拙地学着照顾沈卿池的起居,但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沈卿池照顾他,因为他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化成人形的狐狸陈时头一回感到失措。 尤其是等书生考取功名后。 他狐狸也不是笨蛋好吧!他也会读话本的! 要知道,话本里考取功名的书生都是负心汉,要么娶了公主,要么就是娶了别的千金小姐! 他一人在书生给他准备的庭院里想来想去,越想越气,气鼓鼓地想等书生回来算账!要让书生直到,负心汉是要被狐狸挖心吃掉的! 这厢,书生被朝中命官请去百花楼吃酒。 沈卿池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沉声道,“大人可是要何要紧事?” “如若没有什么要紧事,那我便早些回家去陪我家夫人了。” 那命官闻言一笑,异样地看了他一眼,“没成想,我们沈大人竟然还是个痴情人。” “自古难有痴情人啊。” 分明是感叹,那大人却将目光定在了沈卿池身上。 沈卿池握住酒杯的动作一顿,抬眼冷冷地看向面前人,“大人这是何意?” 那人闻言呵呵一笑,继而道,“沈大人,我也就不同你绕来绕去了。” “我家小女到了适婚年龄,如今也有许多郎君观望。” “但我那小女却偏偏对沈大人你,格外喜欢。” “沈大人应该知道,仕途啊,只靠自己的不行的。” “如果沈大人改日有空,不若到寒宿一聚?” 沈卿池闻言抬眼,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笑声极为大声,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令那位命官当场冷下了脸。 “你!沈卿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闻言,沈卿池停了笑声,目光冷冷地盯向那位命官。 霎时间,那位命官宛若被扼住咽喉,宛若毒蛇缠身般打了寒战。等再回神,那位沈大人已经走远,只听到那人坚定而冷寒的声音:“假的。” 什么是假的? 那命官顿在原地,忽地感到眼前一黑,竟然是随着风吹一点点被吹散。 酒楼如过眼云烟,沈卿池除了酒楼,迎面对上了狐狸陈时。 狐狸陈时见他从酒楼出来,满脸不开心地迎上去,“你怎地从这种烟花柳地出来?!” 沈卿池却没有回答,而是将少年抱住,朝着外面走去。 风越来越大,整个街道都随着青年的步伐震动。 沈卿池忽地说,“一切都结束了。” “全部都是假的。” “只有小时你,是真的。”
第66章 原是故人来 陈时跟在少年将军的自己和沈卿池身后,走了许久。 他是魂体的状态,秘境中的人看不见他。故而他也不遮掩,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们。 秘境里的景象总是荒凉的,荒凉到处处战乱,日日肃杀。 那位小将军好似真的很忙,陈时跟在那位小将军身后。 “将军,今夜就是决战了?” “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吗?” 将军陈时正在擦剑,他手中的剑十分朴素,只着冷月华,锋芒不减,泠泠寒气,肃杀意味十足。 听到他麾下将士的话,将军陈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陈时敏锐地察觉到了。 什么时候才会让一个将军连握剑时都会犹豫的? 只有毫无把握的局面,兴许才会让一位征战百场战争的少年将军泄露一丝迟疑。 但将军陈时他实在天赋太高了,毫无败站,浴血战争,陈时没有从这位少年将军的面上看出半分迟疑和怀疑。 他是骄傲的,又是坚定的。 他的身后有一个国家,他在守护他的城池。 这是一位将军不容踩踏的尊严。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陈时却总有种新奇感。好似那人真的是他,好似一切都是真的。 将军陈时回过头,霎时间的冷白月光打在他轮廓分明冷硬的脸上,晦涩难明的光线顷刻明媚,少年展颜,“会的。” “何处不归西岳?” 两人站在冷风中,只能听到簌簌的风声。 那将领抬起头,眼眸中隐隐有了泪光,他说,“小陈将军……” 将军陈时面上终于笑了三月春色,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何处不归西岳?我们会回家的。” 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来时还是春颜色,再看已是霜满天。 不知道为何,总有那么多的战争,每一日,陈时跟在将军陈时身后,看了一地因战争故去的人们,又看到少年陈时身上每日新添的伤。 一个人的肩膀承载了一个国的希望,故而沉重。 陈时感到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了,他的魂体不知被秘境带去了哪里,总之再睁眼,已经不是在边疆的战场。 他在一处冷室。 冷室内四处都是冰冷的石壁,密不透风,幽幽燃烧着璧上的点点烛灯。 昏暗如暗室,那面镜子却忽地折出一道光。 陈时定定看去,此时,镜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回来了?” 那声音雌雄莫辨,带着些许惊喜,听起来倒像是个孩童的声音般,细细听,总感到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陈时抿唇,感到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他的识海在动摇,围绕在识海中心的灵力顷刻间波涛汹涌,搅得他脑海阵阵的疼。 他不认得这面镜子。 但他感到熟悉。 他忽然生出了几丝荒谬的想法—— 百年前,他被周辛昂逼直断崖,那个白玉般的少年忽然开口,“师兄,你觉得你当真是尘不许吗?” 他听不明白,“什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少年便一步一步紧逼迫,那夜的月光妖冶冷白,落在少年身上,好似少年如同一个妖一般,但更荒谬的是,他身上使不出气力,连力气也没了。 直到被彻底推下断崖,他的耳廓擦过凛风,被断崖的风带下的碎石生生打在他的身上,他听到了少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回来了。不然你会死的……” 所以,百年前,为何周辛昂会说,他当真是尘不许呢? 但他识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辽阔的识海中只呜呜地吹出萧瑟的识海风暴,他确确实实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咬着下唇,面色苍白,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似的,“你知道我?” 话音落下,暗室内忽地就安静了下来。 就当陈时以为那镜中的声音或许只是秘境拿来迷惑他的一道声音时,那镜子中忽地闪出一道灵光打在他身上。 霎时间识海被那道熟悉的灵光闯入,毫无抵抗,却也没有被识海翻江倒海地打出。 当识海被侵入十分难受,陈时冷白的面上多了几分苍白的意味,唇色失血般发青,冷汗湿濡他的鬓角,背后也是一片冷冷的汗。 直到那道灵光褪去,陈时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93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