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池竟然是没在身边。 皓文又问:“师叔呢?” 陈时说:“我让他在湖边等我。” 皓文点点头,觉得陈时好似不太对劲,“陈时,你面色怎地这么苍白?” 然后被陈时拉出店门,手中也被塞了盏灯笼。 还没看清,便看到月色下,少年肌肤若月白,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出薄脆感觉。 这令他想到了阿骞与夏长赢魂消的那夜。 他心中一惊,忍不住开口:“陈时,你……” 话未说完,便在陈时的目光下止住了话语。 陈时:“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麻烦你替我看顾你师叔。” “不用刻意提及今日我们说的这番话。” 再被推着往外走去,两人再次回到了放灯的湖边。 沈卿池站在池边,手中握着那盏鲤鱼灯,灯影之上,江水眼眸暗沉晦涩。 陈时向他走去,漫天飞雪中,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好似冷色。 这时湖面旁边已经没了人,除却他们几人,便难看到他人了。 陈时死死摁住腰间银铃,飞蛾扑火般扑向沈卿池。 痛楚从他躯体经脉之中汹涌而上,骨肉里的魂魄不安,连带着体内的沧珠也在躁动。 他死死地拽住沈卿池的衣袍,还未回神,鲜血便染红了灯笼。 听到头顶一声惊惧:“陈时!” 他克制着魂魄抽离的痛楚,想要挤出一个笑来,但还没成功,又吐了一口血。 “陈时!” “陈时!” 几人大吃一惊,神情惶恐地靠近。 但陈时眼睫模糊,已经看不清了。 他挤出一丝声音:“沈…沈…郎……” 不要伤心…… 但话还没说完,死气在傀儡体内肆虐般冲撞,他的魂魄挤压在傀儡体的五感骤然放大,接近千倍的疼痛迫使他止住了声音。 元宵佳节,是团聚。 本应用来祈福的灯笼也被他的淤血弄脏了。 他的眼睛恍惚,本想说,会再见的。 但瞳孔若砸下的灯笼,灯芯被猛地砸灭,傀儡体彻底破开。 徒留下满身鲜血,魂消体死。
第36章 深入南坞魔域 西洲,傀儡门。 阿若忽地察觉腰间银铃疯狂晃动,手中青蛇绞得更紧了些,眉目往宗门一望,看到云间暗沉,闷雷将至。 一时之间心中忽地猛烈一跳。 想到了陈时。 她拧眉摁住腰间疯狂响动的银铃,不作他想,连忙往宗门赶去。 陈时的傀儡体按理说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如今却提前了几日。 她一时间觉得心中狂跳,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骨生原本蹲在山脚下练功,看到阿若慌张地王山上赶,没来得及问,便被拎着后衣领,往山上跃去。 林中霜雪一片,冷风刮得面生疼。 只看到林中两点紫衣闪过,徒留林间一阵铃声。 “哐当!” 门被推开,阿若连忙抬头进屋,惊地几步上前走到陈时身旁。 陈时此刻已经清醒,嘴中含着的鲛珠隐隐裂开裂痕,下一瞬,竟是直接从最终碎开而来。 昔日明亮朦胧着月白光彩的鲛珠全然失去光泽,如同灰白石块,碎成一点点的靡粉。 而屋内,鲛人烛的烛火星星点点,就差扑灭。 “怎么回事!” 阿若厉声询问,连忙掐诀定住陈时的神魂,指尖摁在青年手腕时,大吃一惊。 “死气?” “为何会有死气?” 修行诡道之人,与遵循自然道法不同,矛盾在于,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看似魂灵正常之处,实则一脚鬼门关,一脚阳光道。 且傀儡门中诡修最怕死气,死气捣乱方生方死中生死平衡,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可谓是鬼门关中再走一圈,然而却不一定能走回阳光道。 此番陈时面上苍白,精血从口中涌出,只看到瞳孔溃散,这厢颓败,只差一气西风将定魂的鲛人烛扑灭。 骨生进门时就被阿若一脚踹到地上,轱辘一爬起来,连忙护着鲛人烛,慌张回头去看陈时的面色。 “哥哥!” 陈时说不出话,但眼前一片昏暗,体内死气肆虐横行,将他体内脏器都绞得生痛,一呼一吸间,鲜血涌出的更多。 直到一息后,他稳住呼吸,眼中定焦。 好半天,才道:“遇到点麻烦。” 阿若拧眉,面色称得上极差:“什么麻烦那么狠毒,死气都放了!” “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我定然是不放过他。” “我修的傀儡体还没好好看,就差点给我送走。” 骨生也跟着愤愤不平,道:“就是!应该要抓起来拔了舌头丢进叠嶂林去待个一月有余。” 西洲叠嶂中毒物甚多,若非西洲诡修中人,去的人不褪去一层皮,姑且性命堪忧不说,定然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的。 这般说着,骨生见鲛人烛稳定下来,连忙到陈时跟前,掏出一条方帕替陈时擦血。 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哥哥,那些人真该死!” 陈时缓和许久,撩开薄薄的眼皮,一双微挑的眼中流露不明神色,只说:“一个故人。” 冷风狠狠地撞在门扉上,灰蒙天空中响起闷雷,“轰隆!” 隐隐雷动,沧珠在陈时体内肆虐冲撞,与死气在他体内角逐。 经脉寸断,一点点在体内裂开,苍白手腕上血管鼓胀,好似下一瞬便要爆裂而开。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丝丝滑落,疼痛蔓延全身,他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 但阿若却连忙替他护法,手中的鲛珠散了满床,傀儡体将陈时在秘境当中带回的鲛珠、鲛绡连同鲛鳞散落满床。 骨生连忙收起,又将鲛珠捧到陈时怀中。 几息后,他的呼吸终于缓和,只冷白肌肤上青筋鼓动,似乎还在消化死气。 直到青白掌心拍向胸口,他闷声吐出一口血。 脸色一时之间好转了不少。 阿若拧眉看那摊淤血,心中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她才找回声音:“你用精血逼退死气?” “你到底与死气融合了多久?” “……” 室内静的可怕,连骨生也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去看两人的脸色。 他长得只有阿若和陈时的腰间那般高,眼下抬起脸,只看到他瘦削脸庞上,一颗黑曜石般的眼睛。 陈时:“一天。” 阿若:“一天?!” 陈时嗫嚅几下嘴唇,斟酌道:“当时没办法逼出死气。” 阿若却一眼看透,冷声道:“你明明可以马上破除傀儡体。” “这样你就不必损坏这滴精血了!” “你明明知道精血的珍贵之处对于诡修而言代表什么。” “陈时,除非你再去深渊魔域待个十几年。” “不然你别想离开傀儡门半步。” “我说过,我不允许我的傀儡拖着残缺之体离开。” “这有损我傀儡门的名声。” 陈时闻言静静的看了眼阿若,女子面上凌厉,银饰琳琅满目,折出寒凉光泽,只觉眸光若冬日湖面,凝霜满目。 倒是口中不饶人,却句句都在关心。 一个傀儡体罢了,关傀儡门名声什么事。 他笑弯了眼,脊背瘦削,面上轮廓冷硬,却也笑若春风面:“是是是,我们傀儡门的名声可不能损坏。” “陈时!” 阿若气的呵斥人,叉着腰就差要点着人骂人了。 到底是个不大的姑娘家,看着冷冷清清的,还是多笑笑好点。 陈时撑着下巴,看着阿若生动了些许的面容,倒是没在意絮絮叨叨的话。 见他不怎么听,阿若气的狠了,留下一句:“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滚去深渊魔域定魂吧!” “骨生你自个儿养,我才不要替你养。”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不一会儿,房门重重地发出“哐当”一声,又合上了。 骨生期期艾艾地看着阿若头也不回地离开,又扭过头来看陈时:“哥哥!” “这次怎么伤的这么重。” 骨生从被他捡回来时便跟着陈时,几乎寸步不离地被带着。 眼下第一次见陈时伤的这般重,嘴角一瘪,空出的那颗眼珠子就要掉眼泪了。 陈时招招手,骨生就一骨碌埋进他怀里,哭的抽抽噎噎。 “怎么……怎么伤的这么重。” “深渊魔域那么危险……呜…呜……要去十几年……” “我……我…我要和你一起去……” 陈时安抚地拍了拍骨生,瘦削纤细的手掌握在骨生同样薄弱的肩膀上,西洲寒凉地,骨生长的太慢了。 他说:“带着你。” “但你要听我的。” 骨生一听陈时要带着他走,也不哭了,眼珠子挂在眼睫上,欲落不落,莹白面上绷着,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吗?” 陈时点头,“真的。” “以后都不留下骨生一个人了。” 骨生闻言开心不到几秒,又嗫嚅道:“那阿若姐姐会答应吗?” 陈时看了他一眼,抚着身上的伤口,好半天没说话。 那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所以,陈时压根没准备说。 深渊魔域他是定然要去的,十几年太长了,他要想办法,早些回来。 于是他说:“骨生,日后你跟着我去深渊魔域,那边靠近南坞一带,必然不能这般安生。” 南坞一带鬼修众多,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段。 且魔域魔族出没频繁,可能日日都是厮杀日子。 睡不安宁,自然可能每日都在逃亡的路上。 骨生听出他的话中意,眨眨眼,乖乖地点头:“不怕的。” “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不要和哥哥分开了。” 陈时摸了摸骨生的头,目光晦涩,心中却不明晰。 那丝死气来路不明,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房间呢? 还是沈卿池察觉不到的。 他想到了城主府,但又想不明白,为何城主府会针对他们?更何况,沈卿池还替雾山县祈福了。 关于死气,如若不是魂魄不稳之人,对于普通凡人都没什么影响。 究竟是谁? 但到底想不出所以然。体内的沧珠并未被炼化,他看了眼骨生,心中有了定夺。 深渊魔域虽危险,但好在却是磨砺心志,修炼诡道最快的方式。 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除却危险的深渊魔域,一念生,一念死的滋味都无法正常体会。 故而危险,也最有效。 最终只留下了一些鲛珠与鲛绡,他便带着骨生离开了傀儡门。 等阿若折返时发现厢房内只留下一床鲛珠,厢房空荡荡,早已楼去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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