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中有我的乳母、有我母亲宫里拨过来的人,其他的也是一直服侍在我身边的老人。或许从一开始,她们只是从哄骗开始,未必是强迫,只是用她们在世俗里的身份——一个在孩子眼里无法拒绝的身份所代表的威严诱导我一步步养成这样的习惯。” “懂事以后,我渐渐明白她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慰藉?情爱?欢愉?都不是。她们想要得到的是我的一个孩子。她们想要的是生下孩子以后,我母亲能给予这个孩子的名分。她们想要权力。” “不过她们一直没能如愿。小孩子的时候我做不到。稍长大一些,或许是羞耻和屈辱心作祟,那方面的事到最后一直不太顺利。昨夜听到你的声音,是我这一年多来唯一一次。” 刘斗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地叹道,“你肯定不明白那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大概——觉得我很恶心吧?” “更恶心的我都见过。”沈黛语气轻柔却依然不带感情道,“如果你想再体会昨夜的爽快,把她吃了。我会如你所愿。” “这几月,不要把我饿瘦了。” “我很难养的。” 良久之后,在黑暗之中,嘎吱嘎吱—— 床榻之上终于响起咀嚼的清脆响声。 像是老鼠啃硬骨头。 又像是撬动少年心灵的一些细碎回忆。
第082章 四恶道:畜生(十二) “你刚才说——如我所愿——我想知道,你到底——嗯,那个——就是——怎么个如我所愿的法。我不想会错你的意思。”刘斗一边嚼着人肉和骨头“咔嚓咔嚓”响个不停,一边忐忐忑忑、犹犹豫豫、含含糊糊地问。 沈黛毫不遮掩地嗤了一声:“是你说我的声音好听。等我们的身体换回来,你办那事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说话、唱曲、念诗、诵经、叩咒,哭笑怒骂,哪个法子能让你舒坦,我就做哪个。” 刘斗:...... 刘斗知道沈黛乖巧的外表下是一颗疯狂的心,可从未想过,他竟可以疯成这个样子——随意杀人、吃人,且毫无羞耻之心。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刘斗一分神,咀嚼声立刻轻了下来,且越来越轻,最后直接停止了。 沈黛低声吼了一声:“吃啊,别停。” 咀嚼声随之又响起,却仍是慢吞吞的,听得沈黛百爪挠心。沈黛明白,刘斗这是在犹豫。他的犹豫证明他们之间的小小联盟还不够坚固。这很正常,想要把一个人从人变成鬼,本来就没那么容易。人仅存的良就是会时不时爬出来,妄图把人拉出地狱。刘斗眼下只是缺乏必要的动力。于是,沈黛别有所指地问:“你难道还想要我做别的?” 刘斗仿佛是自问自答般地说:“难道不可以有旁的什么事吗?” 旁的—— 沈黛脆生生答:“可以啊。可你要让我满意才行。比如现在,我就不满意,因为你吃得太慢。我一不满意,就不想搭理你。你要证明你是真心待我,我才会脱衣服、亲你的身体、用手侍弄你、允许你压在我身上、掐我的脖子,对我说,小畜生,再喊就弄死你。” 刘斗道:“我不想那样对你。” 沈黛冷哼一声:“不想?不,你想得很呐。你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要不是你的手不老实,现在你也不会在我身体里。受欺负的人不会在乎施暴者为什么会那么做,你们的理由只对你们才重要。就算你会很温柔,对于我来说,承受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刘斗问:“曾经有人那样对待过你吗?” 沈黛道:“你的话太多,吃得太少。我越来越讨厌你了。” 刘斗急忙道:“好好,我吃。” 刘斗拖拖拉拉吃了大半夜,直吃得肚子鼓胀如球,瘫坐在床榻上。他因吃撑了坐不直身体,屁股底下仿佛长了钉,不断调整姿势,一个劲蹬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向沈黛。 刘斗摸着团滚滚的肚子,“我每次都觉得肯定吃不下去了,下一口必然要吐,可每一次都能吞咽下去,而且也没有反胃。你小小一个人,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你是说我矮吗?”沈黛的目光凉凉扫一眼刘斗。 刘斗立刻摆手,“没有!没有!小巧可爱。刚刚好。” 小巧可爱—— 那是形容女孩子的。 他近来已经第二次被人说瘦小,第一个说的是金陵的谢王爷。 沈黛用手背掩嘴,懒懒打了个哈欠,“你做得很好。就到这吧。” 此时金乌已升,晨曦从完全放下的墨漆竹帘间透进来,爬上精绣葡萄藤和蝙蝠纹的暗红床幔。床幔只透缕缕薄红的光,刚刚好将一笼适宜清晨浅睡的昏暗圈在方寸之间。 刘斗打了个饱嗝,那声音不大不小,却颇为尖利,像是猪圈里的一只小猪崽子吃饱喝足后的哼唧。即使刘斗急忙用手捂住嘴也来不及了,乎在同一时间,外间传来那种属于刚醒之人才会发出的叹息和呢喃,看来少数几个睡在外间的仆妇们已经醒转过来。 刘斗维持着捂嘴的姿势,压低声音问,“要是他们发现——”他一下子顿住,眼帘很不自然地下垂,勾连到刚才仆妇躺的地方,仿佛用眼神在描摹她尸体的轮廓,“——她不见了。该怎么办?” 沈黛问:“她叫什么名字?” 刘斗支支吾吾道:“昨天太暗,没看清楚脸。吃的时候——也没看清楚。” 沈黛哼了一声,“连名字都不清楚的人不见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换作从前,我还在苏宅,我要是不见了,伤心的只有我阿娘。旁的人只会想着,丢了就丢了,再找一个人来替就是了。长了脚长了嘴的仆人自己去了别的地方,主子又不能在她脖子上拴根绳牵着。我只说不知道。” “可是——”刘斗“可是”了半天,就是没有下文。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又觉得沈黛说得有道理。 沈黛道:“我听她的意思,她们是说好的轮流来服侍你。你信不信?第一次她们或许只会疑。胆子大的晚上还会爬你的床。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她们就会怕。日后,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当然,除了你自己忍不住,主动去招惹她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刘斗惊讶于竟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到底要吃几次人,这事才算完?可他不敢把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一是不想惹沈黛生气,二是不敢惹沈黛生气。 刘斗问:“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两人的目光同时下垂,看到床榻之上,到处都是仆妇挣扎留下的痕迹——压在被子下露出一条腿的花绫裤、系衣裙的卷边的衣带、破碎成一片片的亵衣、沾血的被衾…… 在刘斗眼里,这可以称得上一片狼藉,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沈黛看不见颜色,却也能看到深浅不一的痕迹。他不想指着一处,问刘斗一次:“这里有血吗?”这会让刘斗察觉他瞎不说,还看着像是个十足的傻子。 沈黛心里想,仆妇是被憋死的,死后被分食,不会流很多血。况且刘斗第一次吃人,吃得极为勉强,吃完第一条手臂,血早在躯干中冷凝,能够沾染被褥的血液肯定颇为稀少。但即使这样,沈黛还是不想冒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把火烧个干净。 沈黛立刻有了主意。 沈黛把最上层的被子掀开,跪在床榻上,清了清嗓子,依次轻念:“风、火、水。” 啪啪啪—— 三个金光闪闪的符字从刘斗胸膛射出,并排浮于空中。刘斗张大嘴巴,立刻捂胸,仿佛那些不是从他身体里化出的字,而是一支支贯穿胸膛的利箭。他在摸自己的胸膛有没有被这些“箭”穿出窟窿,并且希望不会再有多余的“箭”凭空射出来,泄了他身体内的精气神。 第一道咒唤风起,帷幔像是旗帜般飘荡起来,风卷起那些破碎的布啊带子啊等杀人罪证在空中。第二道咒燃起一捧烈焰,火舌瞬间吞没一切。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三道咒发动。拔步床、墙面、灯罩,甚至是沈黛和刘斗的皮肤表面反渗出水,凝结成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水滴珠,那些水珠被力量吸引,化为千丝万缕的水线飞向同一个方向,从四面八方包裹住烈焰。“嗞”一声响,第二道咒燃起的火焰灭了,化为黑色的灰烬。风轻轻一摇,将灰烬扑上摇曳的床幔,化为一摊浓烈的污渍。 刘斗瞠目结舌地看着风、火、水三种自然之精在沈黛晶莹透亮的眼眸里化为有形之物。沈黛专注而享受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眼底似乎有两团黑焰在熊熊燃烧。那样疯狂,那样病态。 受到最后那一道气流的冲撞,一片床幔向外高高扬起,掀开一条能贯通里外的大缝。风收,床幔慢慢悠悠降下来,才严丝合缝地合拢,下一刻,一个满脸油光的仆妇的脸就突然穿透两片床幔,冲了进来。 “少主,我听到你醒了。”仆妇一条腿折起搭在床榻边缘,一副要爬上来的样子,她眼珠子一转,目光扫到一旁挺肚子歪着的刘斗,“他怎么在里边?”她眼睛再次在床榻间扫来扫去,露出越发惊奇的神色,就差说“哎,那个怎么不在?” 刘斗把嘴张成一个圆形又闭上。 沈黛平静地说出六个字:“我召他。他来了。” 仆妇没接嘴,翻动层层被褥,疑了一声道,“怎么少了好些东西。”仆妇的手摸上床幔上的一大片污渍,“连幔子都脏了。这是什么?” 沈黛道:“这是血。” 刘斗惊恐地看向沈黛,眼底尽是难以置信,仿佛在说“你是想自己找自己的麻烦吗?” 沈黛淡淡道:“第一次总会流很多血。会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才发现,以后也会流血。那完全取决于那个人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血会一次比一次少,就好像习惯了一样。”沈黛笑意盈盈地看向刘斗,“你会习惯和我在一起。放心,有了你,我不需要再和其他人共榻。” 仆妇一愣,反应过来少主在隐射什么,立刻埋头,装作床褥的样子。 在仆妇们的簇拥下,沈黛穿衣、束冠、洗漱、吃朝食。这期间仆妇们偶尔低声提及一个名字,沈黛猜大概是那个被吃刘斗吃了的女人。 沈黛闲闲漏出一句:“她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半夜被鬼敲门,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一众仆妇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低下头,神色晦暗凝重。 整个早上,刘斗都呆呆盯着沈黛。他很难将眼前这个乖巧知礼的沈黛和昨晚疯狂惨冷的沈黛联想在一起。他一次次打寒战,却又一次次舍不得将视线从沈黛身上移开。 八月初七,算是沈黛真正入学了了书院的日子。沈黛以为上午就会见到甲班的同窗和屈夫子,没想到书院有明文,上午的课业是甲乙丙丁四班学子混杂在一起,由三个不同的教习讲授观星、蜀志和蜀地诗歌等等方面的通俗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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