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们一行人接回宫里,常慕远忙着先皇大丧、收复叛军、安抚臣民的事,几乎脚不沾地,给叶长洲安排了住处便又忙去了。叶文月则跟着他去处理各项事务,虽没有正式册封,却已是以常慕远正妻的身份陪伴他身边。 常慕远安排叶长洲住在禁宫东面一处清雅的宫殿,有许多庆安国宫人伺候,但侍卫还是叶长洲从大盛带来的侍卫。常慕远将他奉为座上宾,吃穿用度都是按照最高规格来礼待。杨不易十分满意这座奢华的宫殿,兴奋地指挥着宫人和侍卫将叶长洲要用的东西搬进去,直到酉时方才安顿好。 叶长洲冷着脸坐在桌前用晚膳。满桌子珍惜佳肴,皆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的,没有荤腥,食材极昂贵珍稀。 自路上争吵后,叶长洲和薛凌云憋着一股气,明明平日都一起用膳,今日他却偏不叫薛凌云进来。 他用了一小碗阿胶羹,听薛凌云还在屋外指挥侍卫搬抬东西: “李力,你们把殿下的东西都抬到西屋,所有物品都要细细擦拭,不可损坏。” “王志勇,你们几个去把王爷赏赐之物分类放好。” “老张,你带着工匠们去西院歇息,各自安顿好。”…… 叶长洲脸色一冷,“啪”将筷子放下,对杨不易道:“让他站远些,别吵着本王用膳。” 杨不易从没见过叶长洲这样莫名其妙发火,愣了一下尚未回答,站在屋外的薛凌云却听见了。只见窗户上他的影子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灰溜溜识趣地自己走了。 窗户上人影消失,叶长洲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缓和,反而更冷。 “我叫你走,你还真走了!”叶长洲更生气了,气鼓鼓地用着饭,像跟碗筷勺子有仇似的,弄得劈啪作响。 以往两人闹别扭,叶长洲表现完全不是这样。他会不吃不喝,不洗漱不更衣,只是躺在暖阁昏天黑地地睡;但这次气性却大得吓人,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一点刺激都能让他原地爆炸。 杨不易小心翼翼站在一旁伺候着他,将他使性子弄撒的饭菜及时清理。叶长洲用了两口菜,见杨不易伸长胳膊战战兢兢擦去撒到桌上的菜,突然没了胃口,“啪!”放下碗筷,起身去床上躺着生闷气去了。 杨不易被他放筷子的声响吓得一颤,诚惶诚恐地跪下,颤声道:“小人知错,扰了殿下胃口,还请殿下责罚!” 叶长洲没好气地拉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腰,烦躁地道:“与你何干?去,看看他晚膳用的什么。” 这话莫名其妙,但杨不易立时便懂了,立即起身恭敬地道:“小人马上就去!”说着快速跑出门。 轻声关上门,杨不易擦了下额头的汗,低声吩咐门口候着的宫人:“你们先不要进去收拾,待我回来再说。” “诺。”宫人们立即低头应声。这些宫人都是常慕远精心挑选,会说些汉话的,交流起来不费事。 杨不易着急忙慌去寻薛凌云,小跑着穿过蜿蜒回廊,一路上有壁灯照亮。他丝毫没有犹豫,径直往侍卫们居住的院子而去。 薛凌云被叶长洲赶走没处可去,他只能去侍卫们的住所。 不值守的侍卫们正准备洗漱就寝,院子里热闹非凡,满院光膀子光腚打水擦洗的汉子。大家嬉闹成一团,用盆子互相泼水,享受着难得的轻松和惬意。杨不易一脸焦急冲进去揪着一个侍卫便问道:“世子爷呢?” 那侍卫正在擦身上的水,见杨不易如此着急,指着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道:“世子爷在那屋呢,跟刘统领他们在一起。” 为了方便照顾栾清平,刘忠奇依旧和他住一个屋子。栾清平身上的伤重,躺在床上歇着,刘忠奇则忙前忙后收拾东西。 薛凌云被叶长洲赶走后,灰头土脸来到侍卫们的院子,一直待在刘忠奇和栾清平住的屋子里。闲话早已说完,他却还不走,此刻跟个没事人似的玩着玉珏发呆,就是不提走的事。刘忠奇见天色已晚,尴尬地直起身来问道:“世子爷,您要不将就在属下这里吃些?” 桌子上摆着几张肉饼,几根黄瓜等蔬菜,除此以外再无别物。这是宫中侍卫的标准伙食,虽略显粗糙,但在此刻饥肠辘辘的薛凌云眼中,那就是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 明显的逐客令,薛凌云却装作听不懂。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笑了下,嘴硬地道:“没事,你们先吃。我还不饿呢。” 他平日和叶长洲同吃同住,如今叶长洲正跟他使性子,不邀请他,薛凌云也法厚着脸皮去他屋里吃住;可叶长洲也没说不让薛凌云回去吃,若让叶长洲知道自己在别人屋子吃饭,只怕又要不高兴。 他脾气大,薛凌云惹不起,只有躲。 刘忠奇和栾清平相视一看,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刘忠奇继续收拾屋子,栾清平努力直起身子笑道:“世子爷就别跟属下客气了,属下知道殿下定给您留了好饭菜,但粗茶淡饭也别有一番风味。您先垫一些再回,殿下不会知道的。” 薛凌云一天没吃东西,快要饿瘪了,听他这么说,怪不好意思,但身体实在太实诚,腹中“咕噜噜”直响。栾清平见状笑道:“世子爷,您就吃吧。” “那……我就吃一个肉饼。”薛凌云讪笑着红着脸拿起一块肉饼。看着手中喷香的肉饼,薛凌云从未觉得这样粗糙的东西那么香。他咽了口唾沫,刚张开大嘴咬了一口,门“啪”一声开了,杨不易的脑袋钻进来,正看到薛凌云手上缺了一块的肉饼。 杨不易见薛凌云饕鬄似的咬着一大块饼,脸色一变,一转身就跑了。薛凌云被他吓了一跳,嘴里肉饼还没来得及嚼,见杨不易刚来就跑,心道“不好”,慌张地吐出嘴里的肉饼,站起来喊道:“杨不易,你站住!”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只见满院子光着膀子嬉笑打闹冲澡的汉子,哪还有那小猴崽子的影子。 这小兔崽子跑得这么快,定是来给叶长洲打探消息的。 “娘的,小叛徒!”薛凌云啐了口唾沫暗骂了一声,“回头再收拾你个小兔崽子!” 杨不易飞快穿过长廊回到叶长洲寝殿,轻手蹑脚推开门进去。叶长洲已经起身了,正冷着脸坐在餐桌前生闷气,手中折扇摔得劈啪作响。 听完杨不易轻声禀报,叶长洲冷哼一声,俊俏的面容在黑暗中有几分妖冶,漫不经心地道:“随本王去看看,什么吃食那么美味,竟令世子爷连晚膳都不回来用了。”说完他站起来气冲冲出门。 杨不易连忙跟上他,满心不解:明明是他不让薛凌云待这,说打扰他用膳,这会儿怎么变成薛凌云的不是了?不过他不会违拗叶长洲的意思。在他心里,他家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叶长洲脸冷似冰霜,步行如风穿过长廊,“啪”一声推开侍卫们居住的院子大门。满院子打水仗嬉戏的糙汉们光着膀子,有的连裤衩子都没穿,猛然见到叶长洲降临,吓得纷纷跪地高呼:“参见殿下。” 光腚的汉子一边跪地,一边着急忙慌悄咪咪找衣服遮羞,场面顿时无比尴尬。 看到一群光腚裸男的瞬间,叶长洲怒气冲冲的脸硬生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但他很快就将那羞涩强行压下,佯装镇定,背手目不斜视越过满地跪着的侍卫,径直往刘忠奇和栾清平的屋子而去。 他刚走到到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刘忠奇搀扶着栾清平恭敬地跪地叩拜,齐声道:“属下拜见殿下!”这两人在屋中听到院中侍卫跪拜,着急忙慌出来给叶长洲行礼。 “嗯。”叶长洲冷着脸,一双俊秀的眼眸在二人身上扫过,冷淡地问道,“薛凌云呢?” 二人低垂着头不吭声,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薛凌云躲在这里不肯走,两人猜到事情不那么简单。这两人都是惹不起的主,刘忠奇和栾清平谁都不敢得罪。 见二人不回答,杨不易轻手蹑脚上前将门推得更开些,抬头就见薛凌云捂着额头一脑门官司坐在屋里,回头轻声道:“殿下,世子爷在里面呢。” 薛凌云心里暗骂一声“小狗腿子”,不得不站起来,状若惊喜讪笑着迎出去:“殿下怎么踏足这种地方?您先回,我忙完很快就回去。” 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见叶长洲一脸不悦,试图上前搀扶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极见了猫的大耗子。 堂堂煜王世子,战场上一呼百应的将军,收复军心时那般铁血杀戮手段,却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叶长洲面前像只拔了毛的公鸡。见他们二人一个板着脸冷漠淡然,一个弓腰屈膝满脸谄媚,有些士兵憋不住偷笑。 叶长洲一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薛凌云,阴阳怪气地笑道:“哟,看来是这里的饭菜更香些,世子爷都不肯回去用膳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挤兑,还说这样拈酸吃醋的话,薛凌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不想跟叶长洲多说,免得徒惹人笑话。讨好地拉了下叶长洲以袖,满脸挂着笑:“殿下说笑了,这里能有什么好饭菜。我来看看兄弟们,这就回去用膳。” 他说着想拉着叶长洲离开,谁知叶长洲却没好气地甩了下衣袖,径直甩开薛凌云的手。叶长洲转头瞪着他,手中折扇“唰”一声展开转身就走,冷冷留下一句:“你爱回不回!”大踏步只管走。 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薛凌云哪敢不回?只得讪笑着跟在他身后,在士兵们的嘲笑中,亦步亦趋回到叶长洲的寝殿。 寝殿已经上灯了,叶长洲坐在餐桌前冷着脸,满桌子的菜早已没了热气。薛凌云见叶长洲脸色那般难看,尴尬地站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气氛尴尬得紧。 半晌,薛凌云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哈哈大喇喇坐下来:“哈哈哈,这么多好菜,小十六真是一心想着我。” 说完,他正要厚着脸皮起筷夹菜,谁知叶长洲却伸手将他想夹的那盘菜径直端走了。
第156章 长洲戏凌云(二) 薛凌云一脸讪笑楞在当场,手尴尬地举着筷子,抬头望着杨不易,试图向他寻求帮助。谁知杨不易平时看着可靠,但一旦薛凌云和叶长洲闹别扭,他也翻脸不认人了,装作没看见薛凌云的眼神。 “菜凉了。杨不易,去把膳房炖好的汤给世子爷端来。”叶长洲冷着脸将菜盘放下,吩咐杨不易。 “诺!”杨不易得令,立即小跑着出去了。 “这小狗腿子。”薛凌云尴尬一笑。屋中只剩他们二人了,薛凌云见叶长洲脸色始终冷着,鼓起勇气上前身上胳膊抱着他,狗似的贴在他身上,半是撒娇半是求饶:“小十六,不使性子了好不好?我又没说什么……你看你刚才转身就走的样子,好像那个撒泼的……泼妇。”他以为叶长洲会推开他,谁知叶长洲并没有。 听完薛凌云的话,叶长洲竟还笑了下,转头对薛凌云阴阳怪气道:“泼妇?是啊,我性子本来就怪,又记仇又斤斤计较,世子爷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明知道我是为了活下去什么屈辱都能忍的人。怎么,知道我色诱常辰彦,你心里不舒坦了?我告诉你,是就是色诱他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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