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慕远惜才爱才,像薛凌云这样的猛将,正是他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若不是此人已有良主,常慕远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收归麾下。 虽然他没什么架子,但薛凌云依旧不敢托大,连忙拱手恭敬地道:“王爷,在下斗胆,向您要个人。”他抬眼望着常慕远,“另外,今晚还想借您一个地方。” 叶长洲乘着轿辇回寝殿,刚到门口,杨不易立即过来迎接。描金黑靴踩着轿凳,在杨不易弓腰屈膝的搀扶中下了轿辇,叶长洲看了一眼院里,淡然问道:“他人呢?” 杨不易低头轻声道:“回殿下,世子爷回屋换了身衣衫就走了,小人不知他去处。” 罢了,眼不见心不烦。 叶长洲低头慢行,回到殿中便召刘忠奇来:“游学互通有无一事继续,你和洛桑商量一下,把我们的工匠都派出去,教庆安国人的同时也要让他们学习庆安国技艺。” 刘忠奇跪地颤声应道:“诺!”他清醒后还未正式向叶长洲谢罪,这两日正在做心理建设,没想到叶长洲根本不提这事。 见刘忠奇还跪地不起,叶长洲冷着脸道:“起来吧,老跪着做什么。” 刘忠奇哪敢起,听叶长洲如此说,将头低得更低,身子不断颤抖:“属下往日被猪油蒙了心,害得殿下几乎蒙难,属下罪该万死!还请殿下狠狠责罚!” 叶长洲心中对他的确失望至极,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日后叶长洲绝对不会再重用此人;不过既然在庆安国没多少人可用,那就人尽其用,就算是条骡子,吃了草也得干活。 “好了,嘴上天花乱坠,不如脚踏实地,用行动向本王证明你自己。”叶长洲对他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为君者,不会轻易拒绝下属的示好,他需要追随者崇拜者。拿捏人心的分寸,叶长洲炉火纯青。 刘忠奇听他这么说,更是羞愧难当,颤声哽咽道:“属下明白!属下告退!”说罢起身要走。 “分配工匠们的事安排好,来报于本王,本王要亲自过目。”叶长洲在椅上坐下,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诺!”刘忠奇低头应声,转身出门。 叶长洲已经不信任他了,刘忠奇知道。可他不敢有半分埋怨,一切都怪自己意志薄弱。在叶长洲最艰难、最需要人之际,自己本该担起职责,从而建功立业,但自己这个将领却率先被糖衣炮弹击垮,等于在叶长洲背后捅了他一刀。换做他人,刘忠奇已然被处死,可叶长洲依旧还愿意给他机会。刘忠奇发了狠一定要将叶长洲交代之事办好。 一整日,薛凌云人影不见。叶长洲也没有闲暇去顾及他。他召集工匠们,将常慕远的话转告大家,鼓舞士气;随后又亲自过问每个人教授与学习的内容。 他决定将自己带来的这批人留在庆安国,然后再从庆安国挑选一批得力匠人带回大盛;待一年后双方互相学习完毕再各自回国。但不宜先让工匠们知道他的打算,否则担心会引起人心不稳。单独把这些人留在庆安国,如何让他们安心是个问题,叶长洲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盐碱地是个头疼的问题,庆安国若不能实现粮草自给自足,还是依赖玉石贸易,很容易被别国扼住咽喉。”叶长洲对农人老张道,“庆安国是大盛抵挡西潘铁骑南下的屏障,与大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分重要。老张,你带着兄弟们好好研究盐碱地耕作,需要什么就提。” 老张拍拍胸脯道:“殿下放心,俺们老家在边塞苦寒之地,那边也有部分盐碱地,经验都是现成的!” “那可太好了!”叶长洲欣喜不已,看着农人老张黝黑的脸,心道:多亏挑选匠人时自己要求各个地形地貌都要一名精通耕作的农人,集思广益总是好的。 叶长洲叮嘱匠人们要认真学习技艺,又单独将洛桑叫来,要他准备好自己要的作物种子和工匠,并提出希望在挑选庆安国工匠时,能尽量挑选些会点汉话的。洛桑连连点头,安排人手连夜开始着手收集种子,筛选庆安国工匠。 忙到日落西山,叶长洲总算抽出身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殿。殿中没有燃灯,杨不易也不知去哪了。叶长洲一脚踏进昏暗的殿中,不由得皱眉:“人呢?为何不点灯?” 黑暗中,一个人影在眼前闪过,叶长洲还未来得及反应,猛地就被那人抱住了。叶长洲大骇,正要惊呼,只听那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声道:“小十六,是我,别怕。”薛凌云? 叶长洲愣了一下,随即挣扎起来,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嘴里低声怒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外面就站着庆安国的宫人,叶长洲不想大声争吵,免得徒惹人议论是非。 薛凌云哪容他挣扎,钢铁一般的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死死将他控制在怀中,没有任何分离的可能,任由叶长洲双手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和手臂。 “我才不放开,放开你就跑了。”薛凌云任由叶长洲挣扎捶打,只是牢牢搂住他。见叶长洲实在抗拒得厉害,干脆俯身一手绕过他膝弯,猛地把人横抱起来。 身子陡然离地腾空,叶长洲心慌了一下,脸青嘴白紧紧抓住薛凌云胸口衣襟,低声惊呼:“你放下我!” “我才不呢!”薛凌云身强力壮武功高强,要控制一个柔弱的叶长洲可太容易了,不费吹灰之力。发觉怀中人受到惊吓,他还作恶地将叶长洲身子往上抛了一下,随即接住,然后又颠了一颠,犹如抱着小孩戏耍。 “啊!”叶长洲吓坏了,一片漆黑中,身子陡然腾空被抛起,又落回薛凌云臂弯里,紧接着又颠离他臂膀。一股危险的刺激感从叶长洲腰腹处迅速炸裂开来,迅速蔓延全身。叶长洲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被激得心突突直跳,不由得狠狠揪住薛凌云衣襟,吓得快哭了:“薛凌云!” 察觉叶长洲带着泣音的惊叫,薛凌云四平八稳地抱住他,低头在他惊恐不安的脸颊落下一吻,嘻嘻一笑:“别怕,我会接住你的。” “薛凌云,放我下来!”感觉危险已过,叶长洲丝毫没被薛凌云的哄逗而展颜,反而更加恼怒那人的捉弄,死命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双臂不停捶打薛凌云,劈头盖脸的巴掌拳头统统朝薛凌云袭去,“你放开我!你这不要脸的浪荡子!狗东西!放我下来!” 薛凌云连忙后仰躲避叶长洲的攻击,但又舍不得放手,顿时“噼里啪啦”挨了一顿铺天盖地的耳光和利爪。这攻击虽没有什么威力,但被这样殴打实在难以支撑,薛凌云只得狼狈地抱着他往床那边跑,嘴里低声求饶:“好了,好了,别打了,我马上放你下来。” 他脸颊被抓了好几爪,热辣辣地疼。被扇耳光砸拳头不要紧,自己皮糙肉厚,但那人的指甲精心保养,一抓下去非得破相不可。 “你也太狠了,都抓流血了吧?”薛凌云将叶长洲放在床上,皱眉摸了一把脸颊,还没来得及查看,叶长洲便发了疯似的将床上的被褥、枕头一股脑砸向他,一边砸还一边低声嘶吼:“你滚,快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劈头盖脸的枕头被子砸过来,薛凌云捂着脸颊连连后退,嘴里不断告饶:“好好好,我滚我滚。但我滚之前,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几句?” “我不要听!”叶长洲完全失去了理智,白天压抑的委屈顷刻间爆发,床上的东西砸完了,又抓起案头的东西砸向薛凌云,“你就知道欺负我!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为什么?!” 听着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委屈至极的宣泄,薛凌云却不躲了,捂着脸颊站在屋中,任由那些物件砸在自己身上。 听着叶长洲发狂的哭诉,薛凌云心里难过,顶着被砸的风险往前走,走到床边伸手朝那哭得肝肠寸断的人摸去。 黑暗中,他摸到了叶长洲颤抖不已的肩膀,不容叶长洲再次挣扎,薛凌云果断扑过去将他死死抱住。这次他有经验了,将叶长洲双臂紧紧圈在怀里,阻止他继续攻击自己。 被薛凌云抱住的一瞬间,叶长洲哭得更凄惨了,一声声委屈的哭嚎响彻整个大殿,惹得外面的宫人小心翼翼推门往里探视:“殿下,出了何事?” “出去!”薛凌云狠狠抱住叶长洲不让他挣扎,转头低声怒斥宫人,宫人吓得连忙关了门。 叶长洲双臂都被薛凌云压在怀里,挣扎不动,心里的恨意和委屈越积越多,突然张口咬住薛凌云的肩膀,两排白牙狠狠嵌进薛凌云的肉里,嘴里不停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像极了被吓坏的幼兽,龇着幼小的牙齿无力地攻击强大的敌人。 薛凌云肩膀疼得眼冒金星,只觉肉快被他咬下来了,但他兀自咬牙强忍着,颤抖着手扣住叶长洲的后脑,捏住他脖颈,想将他扯离自己的肩头。 可那只疼得不断颤抖的手,却始终没有发力。 “小十六,你就这么恨我?”黑暗中,薛凌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疼得狠了,“你先松口,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怀中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颤抖着身子狠狠咬着薛凌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他不那么恐惧。 抱着被自己逼得发疯的叶长洲,薛凌云心都在滴血:他那么弱小,除了这样,还能用什么办法保全自己?薛凌云的肩膀疼得麻木了,似乎那块肉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唉……咬吧,咬吧……只要能消减你些许恨意和委屈……”
第159章 盟誓御风亭 黑暗中,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薛凌云感觉咬在自己肩头的牙松了些,怀中人也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他连忙松了下胳膊,不再用力拘着叶长洲的双臂,但依旧抱着他,轻拍他清瘦的脊背,一下又一下,轻声问道:“你还害怕么?” 怀中人牙齿离开了薛凌云的肩膀,把头埋在他脖颈间无力地啜泣:“薛凌云,我恨你!好恨!你从来不站在我的立场替我着想,你总是自以为是地以你以为好的方式待我,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为了一个妓子,你记恨我那么久;如今为了一个毒妇临死前一句话,你就怀疑我……我真的受够你了!你谁都相信,唯独不相信我!” 他要强太久了,恨得太久了,此刻所有的骄矜和坚持都在薛凌云那一吓唬中彻底坍塌,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赤裸裸地摆在薛凌云面前。将从不曾抒发的心事全部宣泄出来,要让薛凌云看到他的委屈。 “对不起,是我做得太差了。”薛凌云连忙抱紧了他,再不敢伸出一丝逗弄的心思,认真道,“彭青云临死前交代了许多事,我终于知道在聆音一事上你有多冤枉,我向你道歉。你为了救我以身试药差点没命,我却那样怀疑你,伤害你,还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我该死!” 说完,他抬手狠狠扇自己的脸,“啪”狠狠一巴掌下去,他脸颊快速红肿起来。薛凌云却没有停,继续说道:“你在庆安国受了那么多屈辱,被常辰彦逼食荤腥,被侍卫们谋反逼得走投无路,差点死在大雨的街头,是我失职,我该死!”说完,又抡起巴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嘴角顿时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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