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薛凌云把脸狠狠埋在叶长洲脖颈间,咬牙从肺腑里低吼,“叶长洲,我好恨,好恨!比杀了我还难受!我无能,我无用!”说着狠狠用拳头捶自己的头,力道之大,黑暗中只听得“咚咚咚”几声拳头砸脸的闷响。 “薛凌云!”叶长洲急了,双手抓着薛凌云胳膊,试图阻止继续他伤害自己。但那人力气极大,叶长洲根本拉不住。 叶长洲只得急忙把薛凌云整个头抱在怀里,用自己身躯阻止他,厉声低喝:“事情都过去了,你悔恨自责就能挽回吗?你现在这样,不是让我更难过吗?” 薛凌云放下拳头,隐忍悲怆道无以自拔。向来骄傲的煜王世子,此刻这么无助脆弱。叶长洲见他不再继续伤害自己,抱着他低声道:“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你爱我疼我,听闻我被人那样羞辱,如何咽得下那口气……” 他低头想亲吻薛凌云,但薛凌云却把脸埋起来,叶长洲只能亲吻他的额头:“如今雁鸣城破,你想如何报仇都可以了。跟我说说,常河山父子和彭青云,你如何处置了?” 薛凌云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叶长洲无奈,只得抱着他不断安慰。 许久,薛凌云也终于平静下来。叶长洲见他闭着眼一声不吭,兀自难受,便悄悄起身走到账外,推了下睡着的杨不易低声道:“不易,你去将跟世子一同回来的斥候叫来,本王有话问他。”
第153章 收复雁鸣城 晨曦微露,常慕远带着人马攻进皇宫。宫里人基本都逃完了,常河山为数不多的一千人马退守至关押常如松父子的清心阁,双方正在清心阁前对峙。 常河山穷途末路一身狼狈,满头花白头发散乱不堪,在贴身下人搀扶下颤颤巍巍指着常慕远满眼疯狂:“哈哈哈哈……常慕远,你能奈我何?实话告诉你,陛下就在清心阁里,还有一口气呢,你敢当着你这数十万人马不顾他死活吗?” 常慕远身着铠甲,在晨曦中犹如朝露。他身后便是洛桑等将士,他自然不可能不顾常如松的死活。不过常慕远并不受常河山威胁,笑道:“啧啧啧,你这不孝子孙,犯下如此重罪,还敢这般猖獗,那可休怪我这当叔父的罚你。” “罚我?哈哈哈……”常河山仰天疯狂大笑,指着常慕远咬牙切齿地道,“你这野种,早就被逐出常家了,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他愤愤不平地怒道:“若不是常如松父子心慈手软,念着一点血脉之情,能让你凭借一本丹书铁契活到今天?!唉,庸人误国啊!” 常慕远并不气恼他的辱骂,朗声道:“我是不是野种,你下去问问你皇爷爷不就清楚了?陛下仁厚忠义,不曾对我赶尽杀绝,我自然感激涕零。如今他有难,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忠孝仁义,礼义廉耻,你这弑君杀兄的狗贼自然是不懂!说到误国,你明知西潘狼子野心,却偏要与虎谋皮,置庆安国万千黎民于不顾!若是叫你得了天下,我庆安国将尸横遍野,饿殍遍地,只怕不久就会沦为西潘铁骑下的奴仆!” 说完他“唰”一声抽出佩剑,寒白的剑尖直指常河山,正色道:“反贼常河山背信弃义,犯上作乱,屠杀亲族,天理不容!我命你速降陛下放出来,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哈哈哈……”常河山大笑,“你有本事过来拿我!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手下的刀快!”常河山吃定常慕远不敢在众人面前不顾常如松的死活,毕竟他以皇叔身分举勤王大旗,许多部落都是冲着这名头来的。若他今天敢无视常如松的命,只怕坐上皇位也聚不拢人心。 正当众将士以为常慕远被他拿捏时,两个士兵拖着一个黑布包走到廊下,冲常慕远微微颔首。常慕远看着那黑布包,笑着对常河山道:“我不像你这么无耻,自然不会拿陛下的性命开玩笑。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把陛下交给我,我把你儿子还给你。” 两个士兵立即将黑布揭开,常河山赫然发现里面躺着的,当真是他的儿子常辰彦。不过此时的常辰彦已经奄奄一息,满脸是血,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啊”极其嘶哑难听的叫声,背部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已经见骨。 “儿啊!”常河山一声悲拗痛呼,他以为常辰彦已经被人杀了,没想到竟是被常慕远的人擒了去。见视若珍宝的儿子成这副模样,常河山如丧考妣,完全失了理智,哀嚎着颤颤巍巍冲过来,不顾常慕远手下刀逼脖颈,趴下去抱着只剩了半条命的常辰彦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啊!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常辰彦便是他此生最大的牵挂,他为了儿子不惜与兄长翻脸造反。见视若珍宝的儿子这幅惨状,常河山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世界崩然而塌。 常慕远见他完全崩溃,轻声对持刀横在常河山脖颈的士兵道:“退下吧,将他们父子看管起来,着太医为常辰彦医治。待将他们父子罪行昭告天下后,再行处死。” “诺!”士兵们依言退下。 常河山的士兵见常河山完全不抵抗,也不下令,只是抱着儿子崩溃大哭,一个个都不知所错,望着常慕远满眼惶恐。 常慕远只身踏上清心阁的台阶,直面手持武器的常河山人马。 洛桑见状连忙跟上去:“王爷,我陪您进去!” “嗯!”常慕远目光坚定,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他进一步,对面的叛军便退一步,直到他快走到叛军面前,那些人终于放弃抵抗,纷纷弃械跪下去。 常慕远嘴角挑起一抹笑,身姿挺拔,迎着朝阳踏进清心阁。洛桑持刀走在最前面为常慕远开路,沿途士兵、守卫看到二人纷纷跪拜下去,再无人抵抗。 洛桑率先踏进门,进门的一瞬间,他惊叫一声:“啊!”然后迅速退出,脸色煞白,似看到恶鬼一般。 “怎么了?大惊小怪。”常慕远皱眉,想绕过他进去看。 “王爷,别进去!”洛桑吓得脸青嘴白,心有余悸地道,“让、让属下先进去布置一下,免得污秽冲撞了您……”说完竟不顾常慕远反对,迅速后退着进了门,“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哎,这人。”常慕远只得作罢。不知里面场景有多可怕,怎能将洛桑这壮汉能吓成那样。洛桑在里面忙活片刻,又是冲水声,又是布撕裂声,半晌才开门。开门时洛桑的脸色更差了,一边忍住作呕,一边低声对常慕远道:“王爷,请进。” 常慕远沉着脸“嗯”了声,抬腿走进屋子。屋里挂着几盏壁灯,幽暗但勉强能视物。虽经过清洗,但血腥味和肉腐烂的臭味依旧熏得人几欲呕吐。 屋子里堆满各式各样的刑具,屋子中间架着两个巨大的行刑架,两个被白布蒙身的“人”被吊在行刑架上。说他们是人,是因为头颅上长着人的五官,但整个人却已经没有了人形。 看得出来洛桑已经尽力了,用白布两两人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连吊在行刑架上的手臂都用布包住,但手腕处被绳索捆绑的地方依旧可见没有了皮肤,只剩下青白经络骨骼。奇怪的是盖在二人身上的白布最多只有四尺长,空荡荡的白布下面居然没有腿。 常慕远不寒而栗,难怪洛桑要让自己等在外面,他进来先布置一番。常如松父子这些日子受到各种酷刑,竟连皮肤和腿全都没有了。 他忍住恐惧,一步步慢慢靠近二人,借着壁灯幽暗的光,终于看清了两人的模样:常如松满头白发只剩下稀稀拉拉几缕,许多地方连皮带发都没有了,裸露着血红的肉和白骨;他一双眼睛被剜掉,只剩下两个血血肉模糊的洞;鼻子、耳朵也被割掉了,赫然露着两个洞。他张着嘴,还在虚弱地呼吸着,勉强可以看见,他嘴里牙齿都没有了。 而他旁边的常远宏,模样跟他如出一辙,不过常远宏已经没有了呼吸,只剩一具冰冷的尸身。 眼前景象吓得常慕远后背了冷汗,张着嘴,嘴唇不断哆嗦,一声“陛下”喊出来,竟是颤抖得不像样。 “呵……”常如松还剩一口气,听到这声颤抖的呼喊,他脸上的痛苦好像褪去了几分,气若游丝地问道:“是小皇叔吗?” “是,是我。陛下。”常慕远浑身不断颤抖,脑中不断闪现着幼年这人的模样,忽而慈祥,忽而严厉,忽而残暴,令常慕远又敬又怕。没想到再相见,竟是再这样的情形之下,这番令人唏嘘的光景,“陛下,您……还撑得住吗?” “你来了。”常如松努力呼出一口气,气息极其虚弱,似乎呼吸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叹道,“唉……看来,这天下终究还是你的。” “陛下还在,臣不敢僭越。”常慕远极力忍着颤抖。他起过借刀杀人之心,但当真看到常如松被害得如此凄惨,还是忍不住心生悲痛。这让他又恨又怕的至亲,却也让他如此难以释怀。 “呵呵……”常如松惨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小、小皇叔莫假惺惺了……你从小便野心勃勃,岂甘当个闲散王爷……你小小年纪,便吃常人不能吃之苦,立常人所不及之战功。朕早早看出你的野心,怕你有一日会夺了朕的江山,所以才寻了个错将你逐出常家。” “咳咳……”常如松虚弱地咳了两声,似马上要断气,“谁知,前拒狼后进虎,朕千防万防,竟是没防着常河山这狗贼!咳咳咳……嫉贤妒能,终害了朕!” 说到激动处,常如松咳得厉害,声如破锣,似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常慕远见状连忙过去伸手给他拍背顺气,谁知手一触摸到常如松背部,摸到白布下竟全是嶙峋硌手的骨头!常慕远吓了一跳,连忙收手,心下大骇:这常河山当真是丧心病狂,常如松如此厚待他,他怎能对自己亲兄长下得去这样的黑手! “呵……”常如松终于不咳了,长长舒了一口气,“朕已经被他剐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活着只是无尽的痛苦。小皇叔不必费心了。” “陛下!”常慕远忍不住哽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常如松骷髅似的脸勉强笑了一下,软了声音:“你还肯叫我一声陛下,起码比常河山那狗贼有良心。”他声音透着难得的慈蔼,“小皇叔,哪怕你年纪再小,也是朕的皇叔……你帮朕一个忙,求你。” “陛下请讲,臣一定竭尽全力去办。”常慕远颤声道。 “常河山这狗贼在朕和太子身上遍用酷刑,挖空心思想要传国玉玺,但他便是将朕刮成人棍,朕也绝不如他意!”常如松咳嗽了声,继续道,“朕可以将传国玉玺给你,你便是庆安国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但你需让朕体面登天,朕……痛得太久了,不想再延续这痛苦苟活;另外,你需厚葬朕的后妃子嗣……记住,不要让常河山这狗贼轻易死去!” 常慕远以额触地,颤声道:“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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