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想道。 见他刷完牙,杨朵将手边另一碗盛出来冷凉的面鱼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给,你的。” 杨长明应了一声,端起碗喝了起来。 杨朵拍拍椅子,“坐下来吃。” “不用,我吃完去找徐老板。” “找他干嘛?”郭大河想也不想随口问道。 ……? 杨长明狐疑抬起头。 什么叫找他干嘛?主顾病得人事不省,他们几个拿人钱办事的,当然应该好好照顾。不然村子里的人为了求财偷徐微与的东西,或者更干脆点,把徐微与绑走,索要赎金怎么办?郭大河什么时候这么马虎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杨长明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绝对不和常理的事情。 ——他们几个居然放任李忌带走徐微与,心安理得地睡了一整个晚上!? 李忌再是徐微与的旧相识,现在也失忆了。谁知道五年过去,曾经的李少爷变成了什么人。难道郭大河和杨朵看不出这村子的猫腻?他们没发现这村子干的是黑产? 沉默间,杨朵和郭大河的表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杨朵揉了揉眉心,“对啊,我们得去看看徐老板吧……我们……” 头一抽一抽的疼,杨朵闭着眼睛揉按太阳穴,问郭大河,“李忌住哪?” 郭大河也有点懵懵的,他放下碗看了看周围,不太确定地指了一个方向,“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就是。” 杨长明看着这两人,像是在看一场恐怖片的开头。他张嘴,想将自己发现的异样问出来,但另一股力量阻止了他。 再观察观察,他想道,现在这样的情形肯定不是什么常规原因造成的。 · 屋子里放着背包和补给,得有人看着,所以郭大河留在了房间里,杨长明和杨朵一前一后朝李忌的房子走去。 此时才七点多,绝大多数村民还在睡梦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小路两边安安静静,连鸡鸣狗叫都没有。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杨朵不知怎么的突然打了个冷颤。 “杨二。”她喊杨长明。 杨长明脚下微微加快速度走到姐姐身边,无声地看向他。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村子不太对劲啊。”杨朵喃喃说道。 杨长明闭紧了嘴。 杨朵大他十多岁,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说是姐姐,其实和半个妈差不多。他们的父亲都是人渣,母亲在国外当保姆,每个月给家里打钱,杨长明有记忆开始,家里里里外外就都是杨朵打理着了。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麻烦,所以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一律自己解决,真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才会找杨朵。 这也就导致了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 杨朵外向,藏不住事,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而他隐忍,平时沉默内敛,非必要不出头。 杨朵无意识地抠着手,几根手指上的倒刺被她抠得都见了血。 “为什么没有鸟叫声呢?”她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但实际上极为尖锐的问题。 杨长明脚下一顿,缓缓将目光挪到了杨朵脸上。对方仍在自顾自地困惑着,没发现她弟弟跟鬼一样的表情。 对呀,一路上,从小木楼开始到村子,他们都没有听到虫鸣鸟叫不是吗?没有蚊子,没有蚂蟥,一切在其他雨林中习以为常的生物,他们这趟都没有遇上。 可雨林怎么可能没有动物? 怎么回事? 杨朵甩了甩头,抬手搓脸,她的动作很奇怪,看上去,她好像觉得自己脸上蒙着什么东西,挠得她极为难受。 “你干什么?”杨长明问道。 杨朵“唔”了一声,“不知道,我就觉得脸上好痒,喘不上来气。” 她指甲长,挠了两下以后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杨长明还以为她是过敏,皱眉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别抓了,都出血了。” 就在这一刻,他眼里的杨朵身上多了些东西。 那是无数只米粒大小的蜘蛛,密密麻麻地堆在杨朵的眼珠上,于她眼睑边缘进进出出,仿佛已经在她的脑子里做了窝。 ! ! “你发什么愣?” 杨朵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杨长明只觉眼前一暗又一亮,一切重归正常。 ——他的额头上泌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了庞大恐怖的边缘,因为认知的局限,止步于外围,无法再深入一步。 杨朵满脸都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抽手继续往前走。杨长明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抬步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就走到了这条小道的尽头。 “就是这座房子吧。”杨朵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二层小木屋说道。 不等杨长明拦她,杨朵径直上了台阶,敲了敲门。 没人应门,但门也没上锁,一推就开了。杨长明快步走到杨朵身边,怕她惹事,警惕地看向屋内。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警惕什么。 而屋内…… 杨长明脸上的肌肉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报纸、硬纸壳、画符用的黄纸,各种各样能在这个村子里找到的纸铺满了这间不大客厅的地面。有人用铅笔在这些纸上随意地画满了一个人的速写。 有些像,有些不像,有些甚至不是人。但因为心里有了猜测,所以杨长明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速写描绘的都是徐微与。 “嚯。”杨朵诧异地蹲下来捡起一张纸,“这是徐老板吧。谁画的?李忌画的啊。他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谁知道。”杨长明喃喃。 自从进入这个房间以后,他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愈加强烈。杨长明无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按了按眼睛。相比之下,杨朵显得非常自在。 她拿了好几张速写在手中对比,发现上面的徐微与似乎只有十一二岁,又惊又奇,转头,想叫杨长明过来一起看。 但就在这时,李忌的声音自两人头顶上响起。 “——放下。” 杨朵和杨长明皆是一惊,两人同时抬头,朝楼梯看去。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粘稠。杨长明看着李忌颧骨上转动的那两只眼睛,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停在原地,无法再做任何动作。 什么玩意?他艰难地思考道,纹身?装饰? 粘稠的黑色生物像是没干的胶一样蠕动下楼梯,杨长明垂落目光,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无眼无鳞的东西是他们在小木楼遇到过的“盲蛇”。但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听李忌的话。 盲蛇张开触肢,扒回被杨朵弄乱的速写,趴在上面,仰起头张开嘴,恐吓般朝杨长明露出它遍布细小尖齿的幽深口腔。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回去。”李忌懒懒说道。 那态度,像是上级吩咐完全受他掌控的下属。 巨大的荒谬感和完全无法解释的场景像是硫酸一样腐蚀着杨长明思考的能力,他紧紧盯着李忌,不知道该问什么,下意识看向杨朵。 同一时间,他的姐姐也扭过了头,牵住了他的手。 “走吧。”杨朵平静地说道。 ……? 提线木偶。 杨长明想到了这个词。 杨朵听话得就像地上那条护着速写的盲蛇。 杨长明心跳如擂鼓,脊背阴冷一片。他看着杨朵木讷死板的眼睛,脑中闪过无数猜测。在李忌看过来之前,他沉默地跟在了杨朵身后。 一个怪物、一片没有活物的林子,三个被控制的活人。这样的环境是用来干什么的?【李忌】想要干什么? 杨长明不知道。 但他知道,谎言是制造出来欺骗人的。他、杨朵、郭大河都只是谎言的一部分,徐微与才是这个谎言的对象。 所以,徐微与肯定是清醒的。 【别相信李忌,私下说】 他在交给徐微与的纸条上写下了这八个字。
第24章 徐微与捏着口袋里的纸条, 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尖角上。 现在是早上九点,周围来来往往的村民很多,到处都是眼睛, 出于谨慎考虑,他没有立刻查看杨长明给他的纸条。 杨朵抱臂站在他旁边转圈, 等得有点不耐烦,“杨二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 也巧,她才抱怨完, 杨长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对面的巷子口。看见徐微与, 他明显松了口气, 快步跑到两人面前。 “徐老板。” 他到底年轻, 虽然嘴上没有直接问,但脸上藏不住事的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徐微与不动声色地走上前, 抓住他的小臂用力捏了一下。杨长明一僵,低下头顺着他的力道走过小路。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徐微与松开手语气如常地问道,“村巫大婆婆住哪?” 杨长明收敛神色, 指了指村西头,“在小溪旁边, 我带您去。” “你俩昨天把村子摸清了?” “嗯,走了一遍,基本上摸清了。”杨长明低声答道。 村子里的小巷窄而长,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建房子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行人的需求, 留出来的空荡居然只够一个半成年人经过。 徐微与走在前面,杨长明落一步跟在他身后。有了徐微与刚才的提醒, 他没敢贸然开口,只是从侧后方观察着他的脸色, 想从其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但和往常一样,徐微与没有脸色。 这位年纪轻轻就身价不菲的老板眉眼乌黑清冷,唇色微红,显见休息得很好。 和前几天相比,他身上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郁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是因为找到了李忌,心结一下子散了大半的缘故。 除此之外,杨长明再看不出其他。他有点烦躁地攥紧了拳头。 杨朵、郭大河和李忌的异样,他没办法对除了徐微与以外的第三人分享,在这样一座村子里,他越待越觉得恐惧。 “徐……徐微与。”杨长明终究没忍住叫了他一声。 你到底有没有看纸条,如果看了……你有没有发现异常? 但在他开口说第二个字之前,徐微与抬手拦住了他的试探。 “晚上再说。”徐微与回头对杨长明笑了一下。 ……杨长明点了点头。 李家的生意摊子历经几代人,利益错综复杂,人员盘根错节。李忌从小接触这些,认知和思维方式远超同龄人,所以接手业务时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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