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人,这次我定要烧死你!”淬毒的句子插翅飞进洞口,黎纤抬眼,就看见一张被火光扭曲的脸。 他抿抿唇,捏指掐了个御水诀,召来林间的细碎雨珠。 火焰熄灭后,对面站着的是手拿锁链,表情怔然的丘际。 未待他反应过来,黎纤率先开口,以牙还牙道:“你才是小贱人。” 丘际终于缓过劲,扯着嗓子咒骂道:“你这小贱人...同江逾白那废物一样,竟会使邪术。” “你才是废物。”黎纤原模原样地还回去,微垂的眉梢染上怒意。 往后的半盏茶内,丘际无论骂什么,嚷什么,黎纤都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丘际疯狂叫骂的场景,让他想起上古时期,折吾河畔的妖怪们动不动就来挑衅斗殴,开战前总要张开獠牙大口,唾沫横飞地地吼上半晌。 大傻鱼每句都听不懂,但却能记下所有字,再一个字接一个字,奶凶奶凶地骂回去。 丘际此刻的模样与那些气极跳脚的狗熊,野猪,鳄鱼别无二致。 他握紧手中锁链,恶声道:“来之前我服用了能让灵力骤涨的火丹,今日定会弄死你!” 黎纤垂眸不语,鸦羽长睫忽闪忽闪,在心中掂量着,待会用哪只脚踢飞这条大疯狗。 丘际以为黎纤害怕了,狞笑出声,甩着锁链飞身扑来,却在近黎纤身前时,被其周身凛冽的灵压弹开。 他捂住震动的心脉,脸上青白交错,惊道:“你从哪里得来如此...深厚的灵力?” 因太过讶异,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黎纤伸出一根手指,向斜上方指了指。 小巧指尖,白中透粉,如莺时嫩笋,与远处海滨刚冒出头的月轮弧影连成一线。 ——月亮快出来了,我要赶紧跑回洞里,把自己藏起来。 黎纤直言道:“你尽快这里吧。” ——要不然会死的。 “呵,哈哈哈。”为了壮胆,丘际扬声:“别他妈装神弄鬼,你定是吸了某个老家伙的阳精,才有这般醇厚灵力。” 黎纤不想再搭理他,弯腰举起脚边、足有半人高的大石头,拿捏好力度后,径直砸了过去。 丘际吓得仓惶乱窜,可山顶空间有限,他终于逃不过这波攻击。慌乱中,他触发了从北域驯兽处借来的捕兽环锁。 霎时,玄铁环锁首尾分离,首端绕在丘际腰上,尾段的捕兽夹张开,朝黎纤袭来。 锋利锯齿扣住黎纤手腕,越缩越紧。 黎纤欲抬起另一只手去掰锁扣,可大石却已撞上丘际! 巨石撞击丘际,丘际紧拽锁链,锁链扯着黎纤。 电光火石间,两人滚落山顶。 灌木里布满软枝硬刺,在皮肉上划出细密痕迹,血色翻涌,蹭在零碎的花瓣上,洇晕出灼靡的红。 到半山腰时,黎纤缩成小团,一个借力,骨碌到古木旁,方才被其树根拦住。 巨石自丘际的心口碾压而过,登时逼得他咳出几大口血来。 “贱人!”他怒极,气极,狼狈至极,爬起来后,他边抓起铁锁,边恶狠狠道:“我他妈要勒死你,勒死你!” 就在此时,月轮悄然跳出深海,越过柳梢,登临苍旻中央。 今夜的月华,称得上清湛无边。 它融进浓稠夜色里,穿透层叠的樟叶,洒落人间。从天涯到海角,遍布在大地的所有角落,缝隙。 丘际踉跄着走到古木旁,准备动手前,却见黎纤也不起身反击,只蹲在树下,把头埋在膝盖,瑟瑟发抖。 “呸!”丘际得意踹向黎纤小腿:“这回知道捕兽锁的厉害了?知道害怕了?” 他也蹲下身来,保持与黎纤平齐的高度,搽净嘴角血渍:“你若是肯跟着我,好好地伺候我,哪用得着用受苦?” 这些不要脸的话,黎纤半句也没听进去,他的意识已然陷入混沌。 俄而看见上古的皎净云湖,俄而看见如今的熙攘尘世。 上一刻是仙人清冽的眸光,下一瞬就是江逾白疏朗的笑意。 混杂的画面稍纵即逝,入眼的是一片昏黑。 灵气骤然暴涨,游走在大妖的血脉里。 如熊熊烈火般地燃烧着肺腑。 黎纤推开丘际,强撑着盘膝打坐,闭眼凝神,企图寻觅片刻舒缓。 见状,丘际一把掀翻黎纤,瞪眼道:“别他娘的装模作样!” 黎纤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再度调转灵气,可却再次被丘际踢翻。 他揉着被踢的腹部,脑内迸发起鬼哭狼嚎,万千种声音整齐划一地怂恿他去杀人饮血。 ——我是妖,上古洪荒大妖。 杀人,剥皮,饮血,食肉,乃妖之本性也。 他彻底屈服,潜伏在骨子里的妖性喷薄而出。 他伸出清癯细瘦的爪子,猛地攥住丘际衣领将其掷在地上。 桃花状眼眶里蔓延出蓝色细丝,须臾间,爬满清湛的眼珠。 额头显出晶莹的鳞,周身煞气缭绕。 因着天黑,丘际只能看见他的额角散光,却看不清具体形状。 他结巴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黎纤听不清他说什么,满脑子地想杀死眼前之人。 他钳住丘际脖颈,高高地扬起手,准备一掌拍碎丘际的头颅。 然而,却,猝然顿住。 浮空竹楼,寂凉月色下,浮黎面容寒冽:黎纤,你可曾伤过人? 悬星小院,稀疏树影里,江逾白神色低沉:黎纤,你可曾食过人? ——不能…绝不能食人。 ——我不要被白白厌恶。 ——我也想做人,想在暖阳微风中生活。 堂堂正正的,光明磊落的,同白白待在一起。 他把手狠狠地砸在地上,扶着树枝站起身,抬脚踩在丘际小腿上,林间惨叫声阵阵,最终,丘际疼得昏了过去。 黎纤在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后,方才堪堪收回脚。 此刻,天边亏月再无丁点棱角,彻底圆盈。 月光大胜,盈溢的芒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包裹着黎纤。 强盛的戾气再次席卷而来…… ——太热了,他快发疯了,要赶紧回到洞里去。 ****** ****** 踏云归息,影至身随。 竹叶梨花上,一路浅淡的脚印,蜿蜒至山顶洞穴。 江逾白循着这些脚印,飞身上山,犹如离弦之箭。 片刻不停歇地钻进那处幽暗洞穴。 他看到了草席,砂糖果,破烂布袋,豁口瓷碗,可独独没看见他的鱼。 ——在躲我不成? 咽下喉中酸涩,他折身原路回返,褪去洞穴,准备去周遭看看。 他不敢喊叫,甚至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生怕惊跑黎纤。 蝉鸣,雀吟,莺啼,风萧萧,水潺潺。 江逾白在诸多声响里捕捉到了几声铃铛响。 行数十步,拨开几只树杈,江逾白终于找到黎纤。 他的鱼瑟缩在一颗松树下,浑身发着颤。 “黎纤。”江逾白开口唤道。 仅有的半分斥责也被担心覆盖。 宽厚的掌抚上毛茸茸的脑袋瓜。 他继续道:“你跑什么啊?” 闻声,黎纤的耳朵尖微动,他去抓江逾白的衣角,摸到卷云纹路后,懵懵道:“是...白白来找我了吗?” “嗯。”江逾白拖下外袍罩在他身上,“对,我来找你了。” “白白,我热,我难受。”黎纤去蹭江逾白的手背。 ——你热,我比你还热。 “忍一下,我带你去山脚的冷泉。”江逾白哑声道。 ********* 两大箱子的超品高阶灵石,到底是每颗都花在了刀刃上。 山脚的汤池星罗棋布,每条曲径由云英石堆砌,迂回流转处设有镂花玉屏风。 小周山蕴钟灵毓秀之气,随着灵石燃耗,山顶积雪消融,汇成涓涓细流,被引渠入池。 此刻是子夜过半,山中早已空无一人。 黎纤趴在池壁上,眼睛半眯,小声地喊着热。 他的手握着卵石,生生地在光滑表面捏出裂纹。 大傻鱼虽学会了调息运功的法子,可他终究只有一片护心鳞,只能任其余的妖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靠着冰水的冲击来缓解经脉的炽痛,硬挺着挨过今晚。 寸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热,叫嚣着疼 纤薄肌肤下,青紫色脉络不断跳动。 跳得江逾白眼眶发涩,生怕它们突然就断了。 身后不但是白白的气息,也是人类的气息,真的太香了。 黎纤难耐地蹙起眉尖,四颗小牙紧咬唇瓣,时不时地泻出几声呜咽。 他根本不敢回头,生怕一个忍不住就咬上白白的脖子,让白白受到伤害。 黎纤觉得太热了,他伸出葱白的指头去扒拉自己的衣服。 水墨袍本就松垮,稍微一碰就滑落削瘦的肩头,半挂在臂弯处。 随后他又去抓胸口的皮肉,格外地发狠,像是要把自己拆开,把骨头,脏腑,经脉,全拿出来冰着才肯罢休。 江逾白眸色一沉,压低嗓音道:“别乱动。” 他箍住那把细瘦的腰,制止怀中鱼乱动。 江少主这边更是难受得很!掌心下的绵软触感,使得他脊背绷直,手臂僵硬。 可是,绷直的并不只有脊背,僵硬的并不只有手臂。 好不容易压下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他抬手,轻轻摩挲着黎纤心口的扇形鳞,和两个因缺失鳞片,而凹陷的粉槽。 而后,二指并拢,执着地向内输送灵气。 结合几日来的观察,江逾白尤琢磨许久,方才明白黎纤的储灵方式。 妖与人的能量体系不同。 他是凡人,无法将妖力吸纳过来,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为其渡进人之灵炁,使二者中和相调。 灵气凝成水珠渗进鱼鳞,复又便成了瓣瓣雪花。 大鱼的识海内乌云弥漫,烽火连天,灼烧着山川草木,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然,顷刻间,天边淋了场雪,六角飞花纷纷扬扬地砸进火堆里。 寅时将至时,月华渐弱,识海里的火终于被扑灭。 江逾白的灵力也随之枯竭。 “白白,我不热了。”黎纤回首。 虽神色恹恹,可眸光却异常潋滟,眼珠也湿漉漉的,浸着绵绵欢愉。 ——你不热了,可我更热了。 江逾白呼吸一滞,喉结滚动,胸膛剧烈起伏。 “白白,你突然变得好烫。”黎纤不解地凑向他。 轰! 甜糯的气息,驱逐了理智,彻底引爆迷.情药 ***** ***** 起风了,花叶扑簌簌地落在水面。 梅染,朱砂,荼白,竹青,五光徘徊,十色陆离,他们两个人像是掉进了销/魂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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