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气什么? 气黎纤亲自己,还是气黎纤亲浮黎。 良久的沉默衬得长廊越发寂静 最后,他嘶哑地开口:“可能有点。我……” “跳过这个步骤。” 容舟没那耐心等他解释‘点究竟又多大’。 直接道:“莫不成人家没相中你?” “我不知道,他尚且懵懂。” 江逾白道: “他曾经好像有一位……仰慕的人,他们一起生活好久。” 仰慕的人、又生活很久… 不就是前道侣嘛! 容舟见他说得这般‘难以启齿’,便直接盖棺定论。 他想,爱寡妇或爱鳏夫,这都不是丢人的事。 但人这东西,无论男女,无论修为高低,无论年岁几何,对道侣前任的态度都相同:莫名其妙吃飞醋。 “你二人哪个更好?” 容舟将两只空酒杯置放在面前,从怀中掏出把花生豆:“我帮师兄捋捋。” “于外貌品相上,那男人同你相比,如何?” “蒹葭倚玉荷,似珠玉对瓦石。” “于修为造诣上呢?他总不会过了大乘境吧。” “登峰造极。” 容舟将两粒花生豆扔进左边的酒杯里,才后知后觉的震惊道:“那般厉害!莫非是德高望重的大前辈。” 不等江逾白回应,他便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黎纤竟识得这般泰斗人物!” 江逾白疑道:“你怎知是黎纤?” “我又不傻,你一路眼珠子般地护着。” “死了吧?” “应该是魂归大地了吧?” “要不然黎纤怎会跟着你。” 容舟嚷嚷了半天,见江逾白阴沉的脸色,他天马行空起来:“该不会是偷着跑出来的?” “嘶。” 容舟倒吸一口凉气,脑中闪过风暴。 某个温和的清晨,或是某个旖旎的黄昏。 俏佳人泛舟碧湖,风吹玉荷,送来一阵清香,也送来一段邂逅, 俊朗公子立桥头,两双眸蓦地对上,乌目对秀眸,秋波暗送。 而后共赏碧水蓝天,共饮香茶烈酒。 再然后,就干柴烈火,翻云覆雨。 最后,佳人毅然抛弃修为老丈夫,与小白脸远走高飞。 故事里,小白脸不讲武德不要脸,做事龌龊;但若小白脸是我大师兄…… 容舟又想,其实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修道嘛,最重要应该随心,所以…… “那人死了。” 江逾白忽道:“死很久了。” “死了?” 容舟高兴:“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叮当。 手腕一阵酥痒,红绳忽然震颤,小银铃剧烈摇晃。 震得江逾白酒气散了大半。 “小小年纪就做了寡夫,真是可怜。” 容舟叨叨:“你以后要……”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见江逾白足尖点地,几个起落后远了身形。 容舟摸摸下巴,仔细将整件事情理顺了几遍。 只觉事情不简单。 黎纤面容昳丽、不似凡人,不知是哪位修真界大佬的遗孀, 大乘境的修道者寿命长久,可达普通人的三倍。更何况,近些年也未见过关于那位大前辈的讣告。 他深知江逾白活得洒脱通透,不易被外物左右情绪,心态稳得一批,堪比伽蓝寺佛僧。 可唯独对黎纤的不同,仿佛那小子手里有跟线,偷偷操控江逾白。 容舟越想越不对劲,寻思半天后,摸出传讯玉简,指尖捏诀,注入灵力,火速传送给了殷无涯。 & 踏云归息,影随身至。 门扉被劲风冲开,江逾白星眸横扫。 屋内如墨般黑暗,不闻人声,不见人影。 只留半支檀香袅袅。 “逾白!” 一抹青色身影由远及近,脚步急促。 沈清浔微微站定后,便急道: “方才,几位北域驯兽师贸然来此,在楼下挑衅滋事,大家沉不住气便打斗了起来。” “不知可否波及到你这里。” 他还想说些什么,便见眼前人俶忽远去,只余几缕清酒香。 沈清浔阖上眼眸,想起那几个驯兽师狰狞的脸,嘴角便泄出一丝嗤笑。 黎纤,这回你可没命活着。 *** 流月小镇地广人稀,且大多是参加展会的外地人,对此地不甚熟悉,江逾白只能挨条巷子找。 北域驯兽师凶悍嗜血,手段残忍狠毒,且进阶瓶颈期时酷爱找双.修炉鼎。 江逾白不敢再往下想,不安占据心头。 夜色愈深,月色愈浓。 汗水浸透衣衫,凉意遍布皮肤。 踏云归已炼至炉火纯青,可此时,他只想能够再快一些。 途径某条小巷,微风掠过,带着阵轻飘的血腥味。 江逾白眸光骤亮,凭空跃起,急急奔去。 驯兽师的尸体横在巷子口,眼球突出,满含疑惑、恐惧,似乎死不瞑目。 在小巷子的明暗交接处,江逾白寻到了他的鱼。 黎纤将脸埋在膝头,缩做小团,一动不动,像凝固了似的。 江逾白三步并两步上前,在他面前半蹲下去,良久后才轻声道:“我不好,给你道歉。” 黎纤眼眶通红,闷声道:“你刚才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江逾白伸出手,指腹按揉黎纤眼眸,涩声道:“没有的事。” 二人泡在浓稠夜色中,潮湿的空气打湿鬓发。 片刻后,黎纤开口,交代事情始末,“那些人说我长得好看,要把我抓走做……” 他努力回忆道:“做炉鼎。” “我不跟他们走,他们打我,还看见了我额头上的鳞片。于是更想捉我走。” “还抢走了白白给的小铃铛。” 黎纤小心翼翼道:“我很生气,但我不是故意的,只稍微用了一点力,他们就没气了。” 今夜的风温温柔柔,他的声音清清软软。 分明是妖杀人的惊悚事件,却教他说得变了味。 说完又垂下头颅,看着好生可怜。 江逾白不忍见他这幅模样,“不怪你,你是正当防卫。” “他们残忍暴虐,害了许多人,死了也是应当。” 黎纤点头。 江逾白又道:“但若外人问起,你便说是我杀的。” 北域无相宫内等级分明,制度森严。 驯兽师的命契由中枢堂掌管,魂灯摆在灵火殿,前脚死了人,后脚灯就灭,因此毫无毁尸灭迹、瞒天过海的机会。 但丘氏报复心极强,别说杀的是恶人,即便踩死无相宫的蚂蚁,也要留下脚掌赔礼道歉。 所以,这两人是我杀死的。 江逾白想,就算天塌了,这两人也是我杀的。 黎纤不解这些弯弯绕绕,想问问,却忽听江逾白道:“怎么不立刻回来找我?” 黎纤方才扬起头:“我本来想马上回去的,可我走不回去。” 怕江逾白不信,他急急地撩开自己的裤脚。 素色布料下是节细瘦脚踝,其上扣着个玄铁制的捕兽夹。 锐利的齿轮像野兽的獠牙,刺穿了嫩白的皮肉,血流顺着脚腕淌至鞋尖,晕染出一大片红。 江逾白忍住把尸体挫骨扬灰的冲动,站起身,打横抱起黎纤,往医馆奔去。 & 北域风雪界。 一只薄如蝉翼、通体翠绿的玉简随风飘飞,如只玉蝶般穿过漫天霜雪,最终落在殷无涯肩头。 蝇头小字潦草麻密、挤做一团,让殷无涯头疼不已,万般后悔没送容舟去明心峰跟阮欺学写字。 ‘小寡夫……’ ‘漪澜大陆中逾过乘境的高手。’ ‘老男人,遗孀。’ ‘死了的。’ ‘……’ 看完一篇玉简,殷无涯更加头痛,这什么跟什么? 近日根据星盘卦象所显,北地浓云锁天,积雪压城, “给,戴上。” 岑书研往他怀中塞进一双狐皮绒毛手套:“晏掌院给你的。” 旁边的晏凛之正色道:“戴上吧,扶仓山的雪太大了。” “不用。” 殷无涯将手套丢回给他,冲岑书研道:“近些年,修真界一共几位大乘以上的老男人?” 岑书研不假思索,直接指向左手旁的掌院先生:“他,大乘后期,老男人。” 殷无涯翻个白眼,补充道:“死了的。” 岑书研思索片刻,语调无甚起伏:“我爹,你们师父。” “其他人大乘以上的修士都惜命如金,只有他早早寻死,还提前筹备了场盛大葬礼。” 她此言一出,殷无涯,晏凛之都默契地不再接话。 片刻后,殷无涯率先打破沉默:“我不信师父死了。” “几年前,伽蓝寺天显异象,有天裂痕迹,似是圣人开天眼,窥探天象。或许……” 晏凛之道:“圣人境神识浩瀚,行走世间,将引得万物吸附其灵息,必留踪影、印迹,可我释放问灵蝶三千,遍寻五洲山川湖泊。也未曾……” “或许师父藏起来了。” 殷无涯气得皱眉:“你为何非要驳我?” 晏凛之无奈叹气。 “我们进去吧。” 岑书研打断争吵:“再晚一会,怕是十方无相的守卫都赶来了。” 殷无涯又想起江逾白的事,见二人动弹,不着忙道:“你们先去,我断后。” 岑书研用灵识探向四周,不解道:“又没追兵,断哪门子的后?” 殷无涯想说帮你儿子断后,但他不敢,只支吾道;“传讯给老友。” ……
第23章 辰时。 东方突显一抹白。 日升禺谷,鸡鸣报晓。 城里人家陆续起身,劈柴生火,淘米洗菜;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炊烟盘旋而上,袅袅蔓延,笼罩整座小城。 城东的医馆最晚开张,老大夫顶两黑眼圈,支开了门扉,边打哈欠,边啜凉茶。 这破烂馆子叫长寿,这寒碜大夫叫常寿。 今个天空蓝,云朵白,天气大好。 但常寿心情不太好。 昨夜亥时,铺子里病人散去,老医修啜完茶,泡完脚,进被窝睡大觉。 谁知,睡觉大业未半,却中道崩殂。 一阵砸门声传入耳内。 ‘哐当、哐当’,犹如云舟轰鸣。 破烂医馆晃三晃, 寒碜医修抖三抖。 正做着美梦,却被活活吵醒,常寿很气,直接赶人走。 但是…… 他们给的太多了! 足够再开一个破烂医馆。 于是,寒碜医修骂咧咧去开门。 可怜的木门本就‘风雨飘摇’,这下子差点呜呼哀哉。 砸门的男子汗湿衣衫,形色焦急,双目也隐约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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