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力量足,体魄强,身姿灵活。 西津渡跑来的黑影,速度如风;书宫教训同窗,拳头如铁。 种种场景都在无声地告诉江逾白: 若是修行,黎纤最适合做武修。 “说得也对。” 常寿嗑哒着烟枪:“毕竟这孩子都没跟灵脉,何谈修行。” “嗯。” 江逾白面上回应,心下相反。 黎纤没有人族修士的灵脉,可他是妖,按照灵力体系的划分:就类似天生灵体的人。 若是以武修炼体方式,来淬炼妖力,也不失为一众抑制力量的方法。 “黎纤,想不想跟我去修行?” 江逾白循循善诱。 大鱼听后先是点头复又摇头: “想跟着白白,不想修炼。” 这是关乎一条鱼命的大事,江逾白不死心:“再想想。我……” “啧,别不怜香惜玉。” 常寿摆起长辈的谱数落他:“可真唠叨?武修很苦的。 他既然不愿就作罢吧。” “不准这样讲。” 黎纤道:“白白对我最好。” 吼。 方才江逾白,常寿二人你来我往,说了那样多的话,他都听得模棱两可,似懂非懂。 唯独这一句听明白了。 这人在教训白白,这可不行,谁也不能欺负白白。 “嘁。” 常寿拿烟斗轻敲他脑袋瓜:“傻呆呆的,哪天被他卖了也不知。” “不会。” 黎纤认真起来:“白白不卖我。” 我也不吃白白。 常寿孤家寡人,未曾有妻,更无子无孙,今日可算体会到含饴弄孙的乐子。 “那可说不准,谁知他哪天就不要你了。” 常寿吓唬他:“蒙上你眼睛,趁着月黑风高,把你随便丢了,到时你这笨瓜也找不回来。” “才不会。” 黎纤很气,眼尾都红了。 气死,把你吃了! “够了,前辈,你莫再唬他。” 江逾白打断二人对话:“我要带他走了。” ****** 展会设在城中心,是老城主的府邸。 几十年前,流月城大小姐出嫁后,老城主骤然薨逝。 而后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墙壁不再富丽,梁栋不再灿烂。 但断壁的彩漆,残垣的镂刻,依旧诉说了昔日的辉煌。 展会人多眼杂,怕黎纤气息不稳,显露头上鳞片,江逾白寻了件头蓬罩着他。 两个灰衫哑童引他两入府。 绕过门房,避开主道,行在铺满云母石片的小径。 江逾白觉得有趣:这两个小童颇会看人下菜碟,见他二人未着世家道袍,不乘云轿、不乘飞辇,就带着走羊肠小破道。 不过此处幽静,也正遂了他心意。 进会场时,已展至第三件宝物。 展台是方池塘。 周遭杨柳垂垂,水面莲荷点点 水中央有只巨型蚌壳漂浮,蚌壳上罩有防护结界。 展品在蚌壳中,绕着池塘转一圈,若是无人出价,便自动降入水中,装入下件展品后再次浮出水面。 相传此等规矩已有数千年。 江逾白视线扫过顶层雅座,那里多是众仙门的二世、三世祖。 基本都是见到他,便要龇牙咧嘴、狠狠挑衅的小狗。 有意思,不知今个有哪只小狗找他玩。 他将墨霜剑与容舟的名号报给小童,带着黎纤去往最顶层的雅间。 黎纤趴着红漆铜栏杆,探出身子向下瞧。 池中正展出两只小傀儡。 白兔的模样,雪白白、毛茸茸、短尾巴、红眼珠。 若注入灵气,能做出任意动作。 可逗趣、可解闷。 是某位高龄器修所制,哄小朋友的利器。 江逾白见黎纤盯着展台不眨眼,以为他喜欢兔子傀儡,便俯身道: “想要吗?我买给你。” 黎纤皱起黛色的眉,歪头道: “为何要买?那本来就是我的。” 真霸道啊,不愧是差点做妖王的男人。 这让江逾白想起西津渡口的强盗鱼。 他笑道:“几时就是你的了?你袋子里可没有兔子。” 黎纤不顾他的调笑,认真道:“那只蚌咬过我的手?” “我后来没有吃它,将它放回了折吾河里。” 想不到都这般大了,可惜只剩个空壳,也不知它的肉被谁吃了。 轻风起,白云飘扬,碧水荡漾。 满池青荷摇曳生姿。 江逾白盯着那株最艳的荷,不自在地问。 “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黎纤将身子挪到他跟前,踮起脚尖遮住他视线,抿唇道:“只有一点点。” “这样啊,……那你可否想全都记起?” 江逾白轻声道。 黎纤不语,只是又要摇头。 “你是拨浪鼓吗?” 江逾白道:“每个人都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过去,或许……” “或许你所忘记的……恰恰是你漫长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 他后面的话说得简单干脆,通俗易懂。 就差没大声讲‘可能你真跟浮黎真仙有一腿’。 “非也,非也。” “万事皆有因果缘分,时机到了,一切答案尽可揭晓。” “时机不到,莫要强求。” 几句话不轻不重飘来,落在江逾白耳旁。 他尚未回眸,肩头便被重重一拍。 江逾白抬眼看去,那人身着木兰僧衣,是极西地伽蓝寺的装扮。 应该是个僧人,但又长发悬于腰际,薄唇凤目,面相妖冶。 “小僧有要事禀告江少主。” 和尚煞有其事道,竖起食指置于唇珠。 “有事快说。” 江逾白从纳戒中取出几样小食,摆在黎纤面前。 花生核桃松子仁,红枣桂圆酸梅干。 中间还有盅冒着热气的甜汤,一直被灵力温着。 那和尚蛮自来熟,抓起把瓜子,咔嚓咔嚓磕起来。 江逾白偏头去瞧黎纤,见他平白地蔫在旁边。 “怎么了,脚踝疼?还是……有心事?” 黎纤不开口,只低着头一粒一粒地吃花生。 绝对有心事。 江逾白驽定,黎纤以前都是一口一碟的。 江逾白道:“你如果不想,我……” 轰隆,轰隆! 巨大轰鸣响起,打断江逾白后边的询问。 朱红大门被外力震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来。 这几人装扮华丽,缁色道袍雪貂毛领。 后面的那个更绝。 外披绯色狐裘,额间佩玉坠,颈部戴金珠,腰间系云绣香囊,脚上白靴还洇洇着几片水渍。 “五颜六色,花枝招展。” 和尚眯眼道:“穿那么多不热?” 江逾白没理会和尚碎碎念。 丘寻越靴面的雪片,跟班修士的愤懑神情,全部再昭示着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昨日晚间,我们无相宫两个驯兽师在此遭到暗杀。” “我们家少主今日便是来探查此事的。” 江逾白将黎纤隐在身后,弹指轻挥,金丝纱帘落幕。 透过网孔,江逾白打量丘寻越神色。 他不似往日傲慢,反倒眼神发直,紧盯水塘。 几个下属还在耀武扬威,其中一人狠声道:“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必须逐个排查才能放你们出去。” 听罢,在场的修士脸色各异。 某些小门派的领头人斟酌开口: “这有所不妥,拍卖尚未结束,若是提前终止,未免太过于可惜。”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当然也有人直接暴起。 “我们这些人穷人比不得丘少主,北域异兽多,您的四翅雪羽鸟可以日行千里。可我们为了这次拍卖,需得提前半月出发。” “凭什么说审就审,这里不是北域》” 也有人嘀嘀咕咕: “有病,真拿自家当修真界帝王?也不问问人家岑掌门同意与否!” “就是,几十年前北域魔修暴乱,还是人家岑掌门平息的。” 这几个散修无门无派、脾气不大好,铁了心要丘寻越不痛快。 “他穿得真艳,像只芦花鸡。” “谁带鸡笼了,给他抓进去!” 兄弟,可真有胆。 这般羞辱,这般嘲笑,必引得丘寻越发疯。 江逾白握住黎纤手腕,打算待会打起来,趁乱带黎纤跑。 “那便展会结束后再查。” 丘寻越出其意料的没有发作。 属下道:“少主,恐怕不妥,若凶手混进人堆……” “我是主子,你是主子?” 丘寻越冷冷道:“做好奴才该做的,去给我寻个雅间。” 江逾白有点诧异。 丘寻越心高气傲,脾气如爆竹,今个出门吃错药了? “你还逃不逃了?” 和尚搭上江逾白肩膀,语气熟稔,犹如问晚上吃啥。 “人是你俩杀的?” 他没皮没脸,举动又太过放浪,。 江逾白挥开他的手:“与你无关。” “那我说个和你有关的。” 和尚似乎没看出他的不喜。 他面上和颜悦色,说出的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丢了一根骨头……” 江逾白冷笑,只觉天方夜谭。 这和尚大概是想骗钱想疯了。 他捏了粒松子,朝后一扔,雅阁的木门应声而开。
第25章 池边的风顺着敞开的门缝钻进来,吹得大鱼打了个喷嚏。 “劳烦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关上门。”江逾白道。 逐客令下到这个地步想必是个傻子也懂了。 可偏偏这和尚连傻子也不如,稳如泰山地落座于上首。挑起眼梢,裂开嘴角,笑得坦坦荡荡。仿佛自己才是主人。 然而下一瞬便被人揪起衣领,拎了起来。 开着的门没能送走和尚,反倒迎来了容小爷。 “你这妖僧跑到这来胡言乱语了?”容舟骂道:“我今早说过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的。” 语毕,容舟扬起拳头便要揍他,细脚伶仃的和尚自是左闪右闪,晃动之中。宽大袍袖中的物件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江逾白逐个扫过:除却龟壳,罗盘,竹签,星相图还有八,九个小木盒子,有的旧得掉漆脱皮,有些却还是新雕的,隐隐渗出紫檀清冽的木香味。 那些盒子上面都刻了字,黎纤瞧着新奇便要去拿。伸手之际又想起江逾白教过他不可擅动他人之物。就赶紧将小嫩爪子缩了回去。 他要成为和江白白一样的正人君子。 然而下一瞬他那传道解惑的‘人生导师’——正人君子江逾白却当着他的面伸出二指捻起了张星相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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