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琅很努力在想,林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回事?你可是季云琅!凭你现在在仙洲的名头,不是该让以前欺辱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吗?不是该告诉他们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吗?不是该报仇吗?!” 季云琅:“我报过了。”当天就报了。 小时候没本事,打不过一群人,白天被揍完一顿丢泥坑,晚上江昼就带他去偷袭,指哪打哪,把欺负过他的人全塞麻袋里去泥坑里泡,操纵竹条抽他们屁股,拿巨型大剪刀剪他们指甲,最后清掉他们的记忆,把他们各自塞回被窝,就当是做了一场绝望又痛苦的梦。 江昼不记人,有时候刚报过一个人的仇,转头忘了,就又抓出来报一次,那个人当晚就会做两场噩梦。 等季云琅大些,有本事了,没人再能欺负他,江昼也就再没这样帮他报过仇。 所以其实他早就忘了小时候谁欺负过他,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下场都比他惨。 季云琅对林霄说:“我记得你,是因为你曾经塞给我一瓶药,还悄悄跟我说,这是止疼的,你在后山的树洞里放了很多,我如果有需要可以自己去拿。” 林霄当时看他的眼神特别可怜,好像他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受尽欺凌无家可归的野孩子,所以才慷慨地把自己的药分给他,季云琅那时候还不解,练打架不就是要练出伤吗? 再说了,观海峰上堆了不少灵丹妙药,江昼最开始会教他怎么处理伤口,什么伤该用什么药,等他学会了就不再管他,任他自己去外面闹腾。 他把林霄给的那瓶止疼药带回去,简陋的小瓶子放在一堆珍贵药材里,看着怪怪的,江昼当时看到,顺手就扔出去了。 季云琅见他扔了,出门去捡起来,想到林霄说的那个树洞,晚上过去准备塞树洞里还给他,然后就看到了被少爷小姐们弄出一身伤的林霄靠在树洞边吞止疼药。 季云琅从小看人看物都简单,有人对他坏要还,对他好就更要还,他又回到观海峰,把江昼刚给他准备的名贵伤药全抱走,趁半夜塞进了林霄的树洞。 这是他那个年纪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回礼。 后来江昼发现药没得这么快,把他抓到身边,看他到底伤哪儿了用这么多药。 季云琅十二三岁的年纪,装得成熟深沉,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说:“内伤。” 打出内伤就严重了,江昼当即要带他找医修,季云琅急忙抱住他胳膊说:“不是,我骗你的,那些药被我弄洒,全扔了。” 因为如果要见医修,江昼就又会去找云家主,江昼见什么人都要跟他请示,然后一去就好久不回来。 季云琅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在观海峰等他。 想远了,季云琅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 林霄听他讲到回礼塞了那么多药,呆呆看着他,眼眶霎时红了。 琥生连忙扑扇着手掌给他扇风,“哎呀不用感动,你可千万别爱上我嫂嫂啊,我大哥的情敌已经够多了!” 林霄缓缓捂上自己心口,眼角的泪啪嗒啪嗒一声接一声往下落。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心里从小就有一个仙女姐姐,她温柔,美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往我的树洞里塞满药……你现在告诉我,那都是你干的……我有点接受不了……” 琥生给他扇风的手立马停了,拍拍胸脯松口气,“幸好你喜欢的是仙女姐姐,不是仙女哥哥。” “……” 季云琅问:“你跟夜……” 林霄:“胡。” 季云琅:“你跟胡前辈来鹿溪城做什么?” 说起这个,林霄往楼上看了看,压低嗓音对季云琅说:“我之前还不知道胡大哥跟着我到底要干嘛,现在我猜,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琥生把脑袋凑过来,“这需要猜吗?大哥不管在哪儿出现,肯定是冲着嫂嫂来的呀。” 林霄点头,“不然他也不会上来就跟我打听八方域。” 琥生咧嘴笑,“八方域我们熟啊,让大哥来找嫂嫂打听,随便打听!” 季云琅摸着自己侧颈的咬痕,若有所思。 江昼把自己关进厢房,在桌前坐着不动,心里那朵小花开了好一会儿,黑雾探出一条绒绒的猫尾巴来蹭他的脸。 他觉得痒,抓住猫尾巴,把它塞了回去。 炭炭真黏人,烦。 小花开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准备下楼去,正事还没谈。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饭香,伴着脚步声,跟开门的季云琅对了个正着。 季云琅手里提着食盒朝他笑,“前辈?” 江昼一看季云琅在外面这么对人笑心里就不舒服,刚开的花稍稍萎了一下。 他后退几步,让他们进屋。 季云琅把食盒里的饭和酒摆出来,说:“前辈刚才突然离开,也没吃上饭,”他点点其中两盘菜,“我就顺便露了两手,前辈来尝尝?” 他还在外面给别人做菜? 江昼僵着脸走过去。 那朵小花彻底枯萎。
第17章 荡漾 季云琅把酒推到他面前。 江昼落座,顺势握住季云琅的手,说:“你陪我吃。” 季云琅眉头微蹙,把手抽走,到他对面坐下,“好啊。”又招呼门口的林霄,“来吃饭。” 林霄现在浑身直冒冷汗,表情十分不自在,就差把“心里有鬼”几个字写脸上了。 他坐到江昼旁边,余光看看季云琅,轻呼一口气说:“胡……胡大哥,吃点?” 然后腿在桌子下狂碰江昼,意在提醒他别吃。 季云琅这一桌子,从菜到酒,全是猛料。 下的时候不避讳,当着林霄的面让琥生去买,再当着林霄的面大包大包往里倒,最后让他带路,要来找前辈吃饭。 林霄问他里面下的啥,季云琅说糖和盐。 林霄:“真的吗?” 季云琅:“你尝尝?” 林霄:“这倒不必。” 季云琅还是季云琅,就算跟他梦里的仙女姐姐有那么一丝小小的重合,他也还是那个会欺师犯上虐杀云家主的恶徒。 给季云琅领路的时候他想,大哥嗅觉那么敏锐,肯定不会中这么明显的招。 现在他看着一口接一口吃菜喝酒的大哥,放在腿上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别吃了。 别吃了大哥。 料那么猛,你真尝不出来吗? 季云琅坐在他们对面看,见林霄不动筷,催他,“这位同门,你怎么不吃?” 林霄脱口而出:“我也要吃吗?” 季云琅疑惑,“不然呢?大家都是同门,你不准备接受我的心意?” 林霄疯狂朝他挤眼,无声表示:咋回事啊我亲眼看你下的药,咱俩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季云琅无动于衷,冷下脸,“你吃不吃?” 背后的冷汗越冒越多,林霄再也忍不下去,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瞅准一盘菜拿起筷子重重一夹再放进嘴里狠狠一嚼最后咕噜一咽。 吃就吃! 有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季云琅就这么坐着,看他俩吃完了满满一桌加了猛料的菜。 他问:“好吃吗?” 江昼淡定地擦擦嘴,“好吃。” 季云琅笑,搭在桌上的手掌轻轻一攥,江昼身躯颤了一下,没做出什么大反应,旁边的林霄“嗷”一声捂着肚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摔到了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看到江昼额前疼起的冷汗,季云琅愧疚地挑起唇,指尖溢出星星点点的暗色灵光,“放了过期的糖和盐,可能要让前辈吃坏肚子了,我不太会做饭,手生,前辈不会怪我吧?” 江昼:“不会。” 心里那朵小花又开了。 季云琅轻易报了仇,不免得意,笑意更深,“前辈既然吃了我的菜,那就当我们认识了,等再过几个月我娘子生了,请你喝满月酒。” 江昼:“……” 他把卷轴放到桌上,说:“聊两句。” 季云琅没兴致,起身要走,江昼把卷轴一甩,从半空铺展开,另一端朝他飞去。 季云琅下意识抬手接,满卷千奇百怪的小字中,一个人名跃入眼帘。 他瞳孔微缩,把卷轴整个夺过来看,发现上下都狗屁不通,只有中间那个名字看得懂。 不对。 他视线又移到旁边,“江昼”二字的右侧,紧挨着的两个字,是“风洵”。 如果单单出现江昼的名字,季云琅还要猜测这是什么东西,可现在看到了这位前任八域主,那他就知道,肯定跟八方域脱不了干系。 他看向对面淡定坐着的男人,几大包猛料的确生效了,他疼得嘴唇都泛起白,却仍一声不吭,黑眸静静望着他的方向。 季云琅把卷轴合起来,倒了杯加猛料的酒摆到他面前,“前辈这是想跟我聊八方域?” 江昼端起酒来喝,说:“嗯。” 滚在地上的林霄:“” 还喝!大哥你不疼吗! 江昼“嗯”完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知……”他沉默,季云琅也沉默,等着听他说完。 两人无声对视。 半晌,江昼:“……道?” 听他这断句,季云琅眉头微挑了一下。 江昼面上冷淡,暗地里已经把酒杯捏出了裂痕。 好丢人。 被季云琅听出来了。 好丢人。 别人敢笑他,江昼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可季云琅要是笑他,他就只能窝起来悄悄难受。 好在季云琅没逮着他的断句不放,拍拍卷轴,“很巧,在上面看到熟人了。” 江昼走到他身旁,俯下身把卷轴展开,指尖点上一个名字。 他刚一靠近,季云琅就把自己挪走,坐到另一边,看着他指的“江昼”二字,“没错,熟人。你也认识他?” 江昼也说:“熟人。” 季云琅不信他,“他只有我一个熟人。” “在八方域,”江昼说,“他有很多熟人。” 季云琅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谁不知道我师尊出身蓬莱岛,冠绝五大派,名满仙洲,他在八方域能有什么熟人?” “很多。”不过都死了。 季云琅:“你也算一个?” 江昼:“嗯。” 季云琅盯着卷轴若有所思,“那你当初在八方域救我,也跟我师尊有关?” “嗯。” “是他让你救我,还是你主动要救?” 江昼微微一怔,“有区别吗?” 季云琅:“当然。” 他点点自己脖颈上的药贴。 “听我家孩子说,当年在八方域你就对我举止亲密,如今碰了面,你更是从言语到动作都对我多加冒犯,你是我父母的故人,又与我师尊相熟,那就是我的长辈,为什么这样还下得去手来骚扰我?”
171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